7、预感 ...
-
·
“许冰河，别走神。”任一见的声音将许冰河的思绪拉回来，他盯着许冰河，“没见过下雨？好好站着听我说话。”
“是。”许冰河提着设备，定定站好，任一见这才将犀利的目光从许冰河脸上移开。
楼道传来微弱的脚步声，任一见瞥了一眼，没有在意，走上前关了训练室的门，依旧板着脸和面前的士兵们讲刚才训练存在的问题。
吃饭时间，许冰河收到了机甲部的公告，是关于各大战舰选拔第一附机甲的通告，估计晚点还会统一说一次。许冰河翻到“玉衡-摇光号”的界面，停留了好一会儿。
玉衡号，现任驾驶员孙隽洁；摇光号，现任舰长喻夏川。期待你的加入。
两人的合照被贴在这段话下面，孙隽洁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喻夏川皮笑肉不笑，无论怎么看都像被强迫的。
许冰河打量着两人胸口那个属于摇光号成员的图案，这美丽的流金纹无数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梦里。许冰河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起自己当了玉衡号驾驶员的样子——虽然选拔还没开始，也不妨自己有信心。
玉衡号的驾驶员有着很可观的地位和发展前途，孙隽洁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由于其机型的特殊，玉衡号不那么容易操作，再加上创新型系统的细微更新对驾驶员要求更高，相对于一般机甲来说，这并不是一个特别热门的岗位。
机甲的“驾驶”不同于电脑的“操作”，字面上看起来差别细微，但对一个士兵的要求要高太多，可谓是万里挑一。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找到比孙隽洁更适合的驾驶员人选。
“状态不错，继续保持。”提示音“叮”地响起，又是喻夏川的消息，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很官方的关怀。
好吧，许冰河承认这种来自上级兼小半个不是太熟的家人的关怀有时候的确很暖心，但也让他有种被可怕的前辈在暗处、鬼鬼祟祟地偷窥的发毛感。想到这儿，许冰河连拿筷子的手都害怕得多用了几分力气，差点把盘子里的饭铲出去。
许冰河用余光简单一扫，除了隔壁在早上阴阳怪气他的那几个人回应他不怀好意的目光，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看来喻夏川今早还真的来了，许冰河忍不住复盘一下今早自己有没有什么怪异的表现，没让自己在喻夏川眼里变成一个不好的形象。
“收到，谢谢川哥指点。”他快吃完饭了都不知道怎么巧妙地回复，最终只能简练如他地传信给喻夏川。
喻夏川刚到家，听着对面人的说教，假装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实则在偷偷给漂亮小弟弟发消息，并冥思苦想如何才能显得暖心而官方。
“你听到没有，喻夏川？”对面明显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不满道，“回应。”
“听到了，一定完成任务。”喻夏川赶忙关了讯息发送界面，敷衍了事。
“我说什么了？”
“我会好好照顾一下……”
“我再重复一遍，你就算看好冰河，进一步讲，就算他真进了，你也要让他和孙隽洁保持距离。”对面的语气很奇怪，让喻夏川疑惑。
“老师啊——”喻夏川拉长声音，“她可是冰河的骨灰级大前辈啊，就算现在、就算以后是特殊情况，我也拦不住一个求知的青年，再说……”他怕自己说错话，打住了。
许征晨顿了半晌，很是无语：“没大没小。别拿你那半熟不熟的思想来主观臆断，我还会害他？你帮我注意一下他们。现在赵云莱出了这样的事，冰河那边也不能马虎。”
喻夏川一时间有些怀疑她到底是在关心许冰河还是在关心孙隽洁，虽然这张和许冰河气质极相似、英气的脸告诉他前者的可能性明显为百分之百。
“您不是让我不要管那么多……”
“少废话。”许征晨大手一挥，挂断了视频通话。
喻夏川还没来得及说再见，许征晨那边就下线了，他也很无奈，谁叫他老师就是这样的性格。
在从前，他很少听老师提起家庭琐事，似乎不是因为她口中偶尔提起的“意外”，让许征晨和赵云莱结婚，她至今都会是没有太多亲情上的牵挂的一个人。喻夏川只是恩师死前托付给许征晨的孤儿，算是她半个家人，也不敢把自己算在许征晨“亲情的牵挂”上。在赵云莱的死之前，她对许冰河也没有那么多的关心，忙于自己的升迁事务。
喻夏川有预感，这次爆炸案给许征晨的预示，比给他的严重很多。
直到上半夜，喻夏川才处理完繁琐的公务。最近，关于赵云莱和“大姐”的调查是他们关注的重中之重，所有有过交集的人都被集中询问，喻夏川对着冗长的记录文档坐了一晚上，眼睛都发涩，结束工作那刻如释重负。
赵云莱近期交流的人没有什么问题，还扯出来些跟爆炸案无关的陈年旧事，后续调查还要很久。
倒是“大姐”安赞亚，制造她的人已经被挖出来了，只是很多很多年前因实验事故被外调到海王星域的一名马尔斯科研员，她受当地一个非法货运组织所雇，以三千万海王星货币为报酬制造了“大姐”。这名研究员最近急需用钱偿还医疗贷款，如今她的医疗贷款还剩下将近一半未偿还，她自己先面临着严重的多罪并罚。
而雇用她的非法货运组织，则面临着更长时间的调查和后续处罚。
这两件案子巧合地、几乎是同时发生，背后很有可能存在联系。
这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招摇的作案方式，就像“大姐”说的那番话一样，只是刚开始的一个小小挑衅。
喻夏川想到这里，后脑发疼，瘫倒在床上。
这种不安的感觉日益强烈，因为在序列战开始之前，也出现了这样的重大公共安全事故，死伤比爆炸案还惨重。喻夏川卷起厚厚的被子，把自己蒙在里面，呼吸愈发沉重。
他这么一丝不苟地工作，就是为了让这样的事不再发生，可他心里那块石头始终卡着下不去。
于是喻夏川打开通讯器，翻阅最近的聊天记录，找点好玩的对话，尝试让烦心的事从他的脑海里挪出去几分——这是个不错的方式。
晓岚生三分钟前给他发了自己和服部莲安的合照，还说：“等你忙完再出来玩，么么哒。”此人还欠揍地接了个粉色嘴唇的表情在后面。
看着晓岚生搂着服部莲安的动作，单身六七年的喻夏川既羡慕又嫌弃，非常鄙夷地给他发了个：“不要让你那位以为我们有私情，好吗。”
感恶心，遂退出。
他继续往下翻，找到许冰河。本着作为前辈和大哥的责任心点进去，结果对着“川哥”两个字津津有味欣赏半天。
许冰河现在肯定睡了，喻夏川也不会再去像个怪哥哥一般打扰帅小伙。不过，最近他称自己“哥”次数越来越多，事实胜于雄辩，许冰河还是听他话、也被他有所感化的。喻夏川很期待自己暖心的关怀能让许冰河给他回复一些更有分享意义的信息。
喻夏川忍俊不禁，仿佛许冰河正用稍微卸下防备的表情，深棕色的双眸投来试探目光，小心翼翼地叫他“川哥”。喻夏川一抖，给了自己脑袋两掌，顿时没那么紧绷了。他从被子里探出头，笑上半天才冷静下来。
“怎么想这样的事，你这家伙。什么事都任重道远……无论是情感还是工作。”喻夏川窝在床上，笑得猖狂，很久才平复下来。他关了通讯器，就这么躺着，像很多个熬夜工作的晚上一样，望着灯火通明的高层区发呆。
渐渐地，那些灯光虚化，喻夏川陷入睡眠。
喻夏川再醒来时，方才日出，阳光从没关紧的窗帘里挤进来，喻夏川伸手去按按钮，窗帘彻底紧闭，整个房间里还像凌晨一样暗。
他闭着眼睛，半梦半醒中播放邢宪文不久前给他发的语音：“哥，过两周的招选演讲你要去哦。”
喻夏川立马就清醒了。
他重复播了一遍邢宪文的语音，听完后难以置信，回道：“这么忙还给我安排演讲？”
简直是晴天霹雳！
“不是你讲，这个交给我，不过你要去看看。”邢宪文很快就回复了，边说边笑。
“有点烦，我只想得到笔试、模拟操作成绩和面试名单。”喻夏川捏捏鼻梁，再次感到疲惫，心说觉白睡了。
“真辛苦啊舰长。选我们的应该是新人1-2名，其他的机甲部成员20名左右。等会我发意向表给你。”邢宪文很快就把意向表发给了喻夏川。新兵那一列还是空着的，邢宪文说今天下午会把完整版发给他。
喻夏川大致看了一下意向表，倒是有几个熟人，其中有个法裔女生是孙隽洁跟他提过的。她好像很崇拜孙隽洁，孙隽洁也挺认可她。这个女生能力很突出，从五年前进入机甲部起，一直是成绩很好的独立机甲驾驶员。
这次意向选拔玉衡号驾驶员的人数不多，但能力都不容小觑，喻夏川还看到了去年地球机甲技能大赛的冠军。
“看来冰河这次面临着强大的对手啊。”喻夏川啧啧叹道。不过他还是对自己看中的的人充满了信心，毕竟许冰河有过人的天赋和努力。
“你意向去哪？”身旁的女生递过来一杯水，问许冰河。
休息区里讨论声此起彼伏，水杯碰撞声与低呼声交织。许冰河接过她的水，关闭意向表：“谢谢你，刚好渴了。我报的是玉衡号。”
“这么牛？不愧是你啊。”那人低声赞叹道，“一上来就是地狱级别。”
“哈哈，谬赞。”许冰河还是得客气一下，“你呢？”
“我准备明年再报独立机甲，哈哈。看你的操作了，牛人。”
许冰河和她轻轻碰杯，报以礼貌的微笑。
别盛赞我了，我也会紧张的！许冰河心道。
一旦他报玉衡号的事传出去了，肯定又会有人嘀咕他是关系户什么的。不过言出有因，作为在这样的环境下享受了这种资源的人，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纯种关系户。但许冰河明白，喻夏川和那位孙隽洁一点点水都不会给他放，许征晨更是一点不会理会。
孙隽洁之前用那么诡异的眼神看他，说不定还会给他提高点难度。
许冰河唯一能得到的特殊支持，就是喻夏川对他的信心，说明许冰河的确是很有潜力的。
他不由得窃喜半秒。
很快又集合了，任一见确认了每个人的意向信息。
许冰河是机甲驾驶员2班唯一选择玉衡号的人。他的意向的确令不少人瞪大眼睛，阴阳怪气他的那帮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许冰河把这些反应都看在心里，只得表面谦逊一笑，内心悄悄鄙视他们。
别摆出瞧不起我的表情，你们自己都没去尝试。许冰河心道。
“各位，我还是要提醒你们，无论你是否参加附机甲选拔，接下来的训练都要一如既往地认真完成，尤其是参加选拔的人，你们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任一见看着面前这群心有躁动的年轻人，“不要骄傲，不要浮躁，完成你们作为新兵的基础工作。”
目光移动到许冰河身上的时候，任一见多停顿了一刻，和许冰河对上眼，仿佛在告诉他：你不要有这样的心思。
许冰河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他稍微放低下巴，望着前方，回应任一见短暂的目光注视。他也在告诉任一见：你放心，我会做好这一切的。
晚上的休息时间，许冰河碰到了刚训练完的阮千闻。
此人被那位和女朋友共进晚饭的周亦杰狠心抛弃，带着满身怨气在广场上游逛，刚好来投奔同样一个人的许冰河。
“这么说，你们教官还是很关注你的。”阮千闻斜靠在栏杆上，听完眼前的室友慢慢讲完自己今天的遭遇，点点头如是说。
“任教官真的很负责。”许冰河又想到了任一见在训练时叮嘱他的那句简短有力的话，“他很细心，也很有分寸。”
阮千闻听到许冰河的肯定，突然两眼放光：“哎呀我就说，任教官看起来就很好。”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许冰河捕捉到了阮千闻语气里的兴奋：“你见过他几次啊？”
阮千闻伸出三根手指，竖在许冰河面前，深情地说：“三次，第一次是他挺拔的身影留在我心，第二次是那低沉的嗓音勾动我心、第三次是那俊朗的面……”
他还没说完，许冰河就有点受不了阮千闻的深情告白了，捂住他的嘴：“我懂你，到此为止。希望明天能收到你的转部报告。”
“真的吗？”阮千闻当真了似的。
“假的，别惦记了，机甲驾驶员不接受转部。”许冰河一句话打断他的念想，“但是加油，来日方长。”
就在阮千闻不知为何陷入遐想的间隙，许冰河收到了来自喻夏川的信息。
喻夏川告诉他，收到了他的意向报名，告诉他回去多多复盘自己的训练记录，希望他能在之后的选拔中过关斩将到最后。
“我会的，谢谢川哥。”许冰河很快就回复了。
“输入中”在显示幕上逗留一会儿，喻夏川发过来一个握拳哈士奇的图片，配文“冰河加油”。
许冰河脑海里把哈士奇的头自动换成了喻夏川的，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回了他一个比耶的小德牧表情包。
“过两周去演讲的时候我可是会注意你状态。”喻夏川说，“这是加分项哦，许选手。”
许冰河大惊，回想起吃饭时的感觉，紧张感无端生出。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也别担心其他事，还是注重自己的基础训练。选拔可比你想象的竞争强多了，许冰河同志。”喻夏川又发来信息。
许冰河还没有收到选拔意向为玉衡号的名单，既然喻夏川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很强劲的对手。
是啊，许冰河，你再厉害，竞争的岗位毕竟是玉衡号驾驶员啊。
许冰河挺直腰，拍拍脸给自己一点鼓励，用最沉稳的声音告诉喻夏川：“川哥，你等我好消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音刚落，他就颇有斗志地用力一摁阮千闻的肩，把人从遐想中吓出来，一字一句道：“我现在，要提前去训练，再见，亲爱的室友。”
说完，许冰河转身大步离去，留没反应过来的阮千闻一人在傍晚的夕阳中迷茫。
许冰河那儿倒是斗志昂扬了，这边老父亲一样的喻夏川看着那个小德牧表情包，还有许冰河坚定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话语，快要留下感动的泪水。他再听了几次语音，都快把“你”字听出重音了。
“这小子。”喻夏川捧着下巴，坐在沙发上乐开了花。
邢宪文发来的意向表被放大打开在一边，许冰河严肃的证件照占据显示幕小半地盘，喻夏川看着他之前优异的测试结果，和在他之下，新兵意向那一列的空白。
“真是对自己有信心，好啊。”喻夏川脑海里都是许冰河那段听起来很沉稳但比平时声调都要高的语音，“好孩子，我没看错人。”
看来，喻夏川今晚能睡个好觉。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