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亮高悬之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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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红月高悬。
时间是黎国新历六十年，六月九日。
晚间十九点整。
整时整点，一秒不差。
就像准时上班的工作党一样，有着猩红如血色泽的红色月亮突如其来便挂在了所有人的头顶上。
且并不仅仅只是黎国，而是全世界。
鬼知道就这一轮月亮，到底是怎么让一个星球上的所有人抬头就能看到那轮红色月亮的。
明明这颗圆形星球至少有一半的界域都位于背面，根本不可能看见它。
但就算再离奇，再不可思议……
在红月的辉光压过世界另一端白日的阳光之后，这个世界、这颗星球的真实便发生了偏移。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
天上的红月被形容成千年难得一遇的自然奇景，而那些似乎是伴随红月降临而降临的【存在】，至少在这一时间点——
还是能掩盖过去的。
……
地点：黎国新国，云州，泉市。
官方将泉市这边的灾难定格为一场突发的地震。
网络上对此并无太大关注，毕竟这样的自然灾害似乎在全国各地都有发生。
但实际上，泉市商业街，原本繁华的街道坍塌出一片覆盖了大半个商业街与附近一部分居民区的巨大盆地。
下陷足有百米之高的坍塌点，无数高楼大厦化作这片废墟的一部分，无数死去之人的尸体也与这片废墟融为了一体。
到处都是死亡的鸣泣。
陷落盆地的废墟之中，一只体型无比庞大且身长约有好几百米，就像一辆巨型火车的灰白蠕虫半截身子卡在大地里。
它怒张的巨口里布满密密麻麻锋利的尖齿与人类的鲜血与残肢，大地废墟之下千疮百孔的隧洞已然彰显了这只恐怖的怪物便是造成这场所谓突发地震的元凶。
这只蠕虫怪物的外型狰狞而恐怖，看起来不可战胜，或许只有炮弹之类的热武器才能对它造成一定伤害。
但现如今，它就通体僵硬地倒在了废墟里，半截身子还没来得及钻出大地，倒在了若有若无的女人压抑的哭泣声里。
明明它的身躯之上没有半点伤痕。
但它依旧死去了。
而在死去的巨型蠕虫面前，有一道人影停驻在断壁残垣的废墟之中。
那人有一头黑色短发，穿着黑色的云州军校制服，周身没有受到半点伤害，甚至黑色的衣服上都未曾沾染半点尘埃。
整个人与这片废墟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男人。
看样子还是一个大学生。
他右手拄着一根像是随便从废墟之中捡来的撬棍，左手拿着手机，低头看手机的样子在距离他极近的巨型蠕虫的躯体衬托下，有一种像是走错片场的荒谬感。
似乎比起面前可怕的怪物，他更在意自己的电话被挂断的事情。
不过他也习惯对方的随心所欲了。
他微微摇头，关掉手机。
原本在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照下还稍带点暖意的漆黑眼眸瞬间变得冷漠起来。
他毫无疑问有一张好看的脸，五官轮廓分明，漆黑深邃的眼眸像一汪凝结成冰的寒潭，有一种透骨而出的冷峻。
且面上凝结的冷意与如暴君一般强盛到近乎诡异的气场，使他显得生人勿近。
他左手微微松开，左手握着的撬棍落下去，然后凭空消失。
而他的身后还有一道小桥的虚影。
桥上身着古代宫裙的女子轻轻抬起宽大的水袖，遮住下半张脸，仅余一双美丽而空洞的秋水明眸在微微垂泪，回荡在废墟之上的女子的哭泣声便是来自于她。
他也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
下一秒，他身后虚幻的小桥与桥上的宫裙女子也与他的撬棍一样消失不见。
他抬眸望向远方，然后迈开步伐。
一道声音试图阻止他。
“等等，江朔。”
声音来源于他戴着的耳麦。
这道声音清澈如潺潺溪流，就像来自一位天真无邪的少女，不过其中夹杂的一丝丝电流音表明了这位少女并非人类。
“你要回去吗？回到黎月身边？”
名为江朔的男人似是充耳不闻。
“但不行哦，你有新的任务了。此时此刻，世界各地都降临了像这种巨型蠕虫一样的生物，并且它们的数量依旧在不断扩大，而我们黎国是受灾最严重的。”
耳麦中，少女陈述道：“这种像是基因突变的虫子一样的生物尚且可以用热武器来解决，但除了虫子以外，还有其他一些无法通过热武器解决的【诡异】。”
“你的任务是解决它们。”少女轻笑一声，却又不容置疑，“哪怕一部分。”
但江朔并未停下脚步，他低声道：
“我得回去一趟。”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江朔。”
虽然说着不容拒绝的话语，少女的声音却并不严肃，反而一直带着笑意，“你不会是担心黎月吧？但那个孩子并不需要你去担心，现在，我反而更担心你。”
一台台无人机在废墟的上空盘旋。
官方的人终于赶到，非人的少女似乎借着无人机的视角，望见了这样一幕：
废墟的一角，一位女性被压在断壁残垣之下，却并未死去。
身上穿着云州军校制服的江朔迈着平稳的脚步，靠近了她所在的区域，并映入垂死的她死寂麻木的眼帘。
就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濒死的女人喉咙发出嘶哑的嗬嗬声，试图弄出点声响，她想要求救，用残存最后一点生机的眼珠死死望向她抱有期冀的来人。
但她所得到的结果，是向她所在的地方走来的穿着军校制服的年轻人真的看到了她。但她对上的，却是一双冷漠得如只瞧见一只正在做无谓挣扎的渺小蝼蚁的漆黑眼眸。
江朔看到了她，却也只是简简单单的看到……而已。
他漠然收回看向一只蝼蚁的视线。
并从蝼蚁身边，毫不犹豫地踏过。
女人喉咙中混着血泡的嗬嗬声霎时僵住，她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死死凝望那个军校学生的背影，死亡与绝望终究淹没了她。这一次，是她本想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少女轻声叹息道：“你的人性再度磨损了一部分。”
江朔动作一顿，他就像迟暮老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作为一个人类，一个正常的人类，他理应对近在咫尺的、陷入绝境的同胞施以救助才对。
不过他堪堪停下进步，官方的专业人员已经靠近过来，他回过头，再一次望向那个被压在废墟之中，又被他直接忽略掉的女性。这一次，他望见一双已然被最后一根稻草所压垮的，如同死去的眼睛。
微弱的火光终究是熄灭了。
他沉默些许，却感知不到自己的心绪起伏，平静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
“你原本可以不出手的。”
少女的声音柔和且理性。
“对于这种拥有实体的虫子，我们的军队能够解决它们，反而是你能够掌控的能力【绝望小丑】无法对它们起到应有的作用，毕竟那根撬棍对上火车一样庞大的巨型蠕虫，就像用牙签去扎一头大象。”
“而你还未曾掌控【哭泣之女】，每一次强行使用，都会磨损掉你的一部分人性，更别说最后的【深蓝游乐场】了。”
“这里距离黎月的家很近，不解决这只虫子，会对她造成影响。”
江朔回转过头，并重新迈开脚步，他看起来并不在意。或者说，现在的他已经生不出相应的情绪了，他现在所有能孕育出感知到的情绪，都仅来自寥寥几人。
少女笑了笑：“还真是老妈子呢。”
一位官方的工作人员拦住江朔，并递了一部平板给他，江朔也并不意外，他微微皱起眉，接过平板。
他不出所料从屏幕中看见位于一片仙境般绝美的花圃，并端坐在缠绕满盛放蔷薇的秋千上，穿着青瓷的修长旗袍，向他盈盈微笑的，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少女。
“我知道，黎月对你来说很重要。”
“但约定就是约定。”
浑身上下不见半点瑕疵的少女轻晃着秋千，用清澈而睿智的眸光望向江朔。
“如果你不愿意履行，那就由本该履行这个责任的孩子来履行，不过你应该也舍不得黎月那孩子成为我们的工具吧？”
“01……你在威胁我？”
江朔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当然不是了，只是你没有选择。”
少女，也就是黎国最顶尖科技代表之作，牢牢掌控整个黎国乃至世界虚拟网络的无冕君主，人工智能AI01摇了摇头。
“我也是看着那个孩子长大的啊，但约定，又或者说当初为了保下你们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便是在必要的时候，作为被特赦的罪人，且被国家当做秘密武器培养起来的你，需要为这个国家付出一切。”
“而现在正是国难当头的时候，你更没有拒绝的权利了，连拖延都不允许，虽然还没到需要你为此而牺牲的地步，我也会保下你的，但你自己也要多上点心。”
“当初那件事，虽然我第一时间删除了所有网络监控的痕迹，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如果你不想被你保护得很好的那个孩子被人挖出来的话，还是好好工作吧，又不是让你二选一，只是让你先紧着工作而已，不用这么剑拔弩张的。”
“说起来，我们的福利也不差吧？你都能上云州军校了！”
01状似委屈，也是在安抚江朔。
“……”
江朔终于停下了脚步。
黎月是他的逆鳞不错，但01说的也没什么问题。
这并非是二选一的选择题。
只不过是让他选择先做任务，还是先回去看黎月是不是乖乖呆在家里而已。
就算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最终结果也不过是他回去的时间晚上那么几天。
仅此而已。
“……她那边，我有不好的预感。”
江朔不出意料的妥协，其实如果不涉及到他家的小孩，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01点点头，也理解他的不安，毕竟是把黎月当自己眼珠子似的老妈子嘛，一刻看不到自家孩子就心生焦虑，她懂的！
“黎月那边我会派人过去探视，有什么消息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这样总行了吧？”
对于01的承诺，江朔点点头，算是认可了。
他最后道：“我家那边？”
01回道，“放心，没出任何问题。”
平板的屏幕上，一张黎国的详细地图铺展开来。
01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圆，圈出了黎国九州中相邻的三个州。
她手持教鞭拍了拍上面三个红圈，又推了推不知何时戴上的眼镜：“你现在所在的云州，相邻的花州还有明州，清除这三州以人类科技无法应对的【诡异】。当然了，如果能抓几只活的就更好了，我们也需要解析并掌控它们的构成与根源——”
“这就是你的任务了！”
“好了，早点干完早点下班，你也能早点回家，上车……哦不，登机吧！”
一辆军用直升机很快降落下来，这是专程来接送江朔这位特殊作战人员的。
坐上直升机，江朔望向窗外夜色。
红月的辉光将大地之上所有一切都染成暗沉如血的颜色。
下方的街道上，零星如蚂蚁的人也一个个沐浴在诡异的月光之下。
这片天地就像覆盖了一块遮天蔽日的幕布，连夜空都呈现流淌血液一般的诡异色彩。
在这样的高度，红月似乎近在咫尺。
伸手便可触碰。
“我只负责三个州，那其他的呢？”
江朔的目光无意识地避开暗红的夜空之中，那轮仿佛能吸引所有人视线的美丽红月，他瞳孔向下撇去，并向01问道。
“其他的呀……”01重新回到那座虚拟的花圃中，她坐在秋千上，手中捧起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她笑道，“北边五个州都由苍州的【皇帝】处理，最后剩下的海州，那边暂时处理不了，只能观望。”
“皇帝？”江朔有些诧异，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封建余孽的称呼？
“是代号哦，现在世道变了嘛！”
01解释道：“在红月出现以后，除了那些凭空出现的被我们命名为【诡异】的怪物，还有极少一部分人适应了红月核辐射一般的能量，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就像末日小说中突然觉醒的异能者一样。”
“不过红月的异能者觉醒概率不高就是了，就算身体初步呈现出了变化，但大概率结局还是‘砰——’地一声炸成烟花，红月的能量可比所谓的异能要诡异得多。”
“不过，还是有几个幸运儿的。”
01手中茶杯消失，画面转换。
平板播放了两个略显模糊的视频：
第一个视频中，像是某个学校女生寝室的走廊，一只恐怖狰狞的甲虫在如隧道一般的走廊里横冲直撞！
但在它几乎狩猎到一个女学生时，在红月的辉光之下，有一道血红的长袍倾覆在女学生的身上，然后融入她的身体。
下一秒，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了女学生身旁，并拔枪与甲虫战成一团！
第二个视频中，是一个孩子的家。
这世上只要有网络有监控的地方，01就能轻而易举侵入过去，在不知01存在的国外，她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她便是虚拟世界当之无愧的君主，这个小孩家里的监控也一样，她轻而易举监控到了画面。
视频中，躺在自己家客厅沙发上的小孩睡得很香，一封黑色的信件悄然漂浮在已经睡着的他的面前。
不知道自己正经历一场灵异事件，在小孩完全没有知觉，也完全没做出反应的时候，一只漆黑的手捏住信件的一角。
身上披着黑袍，就像故事中死神一样的身影显现。
也不知道它在睡着的小孩面前干了什么，它只是手里捏着信件的一角，停了一会，就忽然从下到上开始崩溃，迅速崩塌成流沙一般的灰烬。
绝大部分灰烬消失在空气里，而一小部分灰烬融入了沙发上小孩的身体里。
最后，一封黑色信件重新出现。
出现在睡得正香的小孩手心里。
“官方准备收编这些红月异能者，为了异能者们的安全，也为了保密性，所有异能者都使用代号这一提案可是第一个通过的，而第一个确认代号的人，便是那位【皇帝】了。”01向江朔眨了眨眼，“怎么样，想不想知道你自己的代号呢？”
“没兴趣。”
人性的缺失使得江朔对万事万物都生不起太多兴趣，他不在乎什么红月异能者的代号，也不在乎被01监测到的两个视频中所揭露出来的惊人信息，更不在乎自己有没有什么代号，他显得冷漠的眼眸一直注视着直升机外被染成猩红色的大地。
透过诡异的夜色，高空的俯瞰，他能看见黎月本应留驻的那栋楼房。
虽然他只看见一片黑暗，但黎月一向不喜欢开窗，也不喜欢开灯，就像一只畏光的夜猫子。
所以他从那扇紧闭窗户看不见什么光亮，也是正常的。
他看到那栋楼房并没有受到因为那只巨型蠕虫在地下到处打洞从而引起的地震的影响，尚且完好无损，他心中稍安。
那种心中隐隐不安的预感……
应该只是错觉吧。
在直升飞机远离泉市，他终于看不见那扇窗户的时候，他也便收回了视线。
手中平板的屏幕上，01也不在乎江朔的不感兴趣，她自顾自地道：“你可是我手中的王牌，那些红月异能者的上限不过是你的下限。”
“【皇帝】会被那些怕死的大人物牢牢绑在苍州，但我不允许他们碰你，做做任务可以，但别想从我手中将你挖走。”
“【皇帝】很特殊，能力特殊，身份也特殊，所以他才能成为【皇帝】。而我认为，你的潜力并不比【皇帝】差，甚至如果你能掌控【深蓝游乐场】，你将瞬间成为凌驾所有能力者之上的最强之人！”
“江朔，你有这样的潜力！”
01肉眼可见的兴致勃勃，“所以你的代号要有逼格，可不能比【皇帝】差！”
“哦。”
江朔看起来依旧不感兴趣，他只随口问了一句，“代号，不是自己取的么。”
“当然不是了，是按照能力者的能力来确定的哦！”
不管国外如何，我们黎国是要收编所有能力者的，如果不愿意被官方收编，就得受到最严格的监管，如果想闹事，在这种危难时刻里，国家不允许任何不稳定因素的存在——”
“而我便是监管者！”
“诡异管理局，这将是由我统领的新机构，【皇帝】会是管理局的王牌之一。而作为另一个王牌，还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嫡系，我可是对你寄以厚望呀，江朔！”
01看向江朔，抑扬顿挫地高声道：
“你的代号已经确定了——”
“恭喜你，我们的【暴君】！”
江朔选择‘啪’地一声关掉平板。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月亮高悬之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