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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隔断往日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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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乃是天下佛门正宗,坐落在河南少室山林中,这也正是少林二字的由来。少室山离洛阳城有几十里地,以马代步半天功夫就能到达。
琴瑚坚持不愿留在洛阳,紫丞也便由得她跟着。三人见面后便往少室山而去,紫丞一路面色凝重不言不语,楼澈看得虽然觉得古怪,可是想起昨夜之事心里有鬼,也不敢上前询问,只是借着机会逗他说话。紫丞听他说话也自然而然地回答,但之后又再无话,楼澈只好偷偷跑去问琴瑚。
“教主的事情我干嘛要告诉你!”琴瑚看看他,“还没有和你算昨天晚上把教主骗出去的帐呢。”
“喂,小姑娘,我找弹琴的有事又没说不让你跟着,是你自己不来要怪谁。”楼澈口不对心地硬撑。他与琴瑚几番相处也算熟识,言语之间不用拘束。
“教主昨天带回来那把琴是你送的?”看楼澈点头,“原来就是你害教主昨天一直不睡觉坐在院子里弹琴!”
“啊?”楼澈张了张嘴,“一,一夜都没睡么?”
看楼澈的模样,琴瑚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可能。但半夜也是有的。看在昨晚上你让我听见教主弹琴的份上就告诉你好了,今天早上教主收到总坛的消息,说有人硬闯雨苍山,伤了好几个兄弟。”
“勾陈前辈还有腾蛇前辈不是都在山上么,什么人这么强?”
琴瑚摇头:“不是他强,只是大家都不想伤他。来的人是教主的弟弟刘绪。”
“阴沉脸的小子?”楼澈一惊,发觉自己声音有点大的时候紫丞已经回头看着他们两个了,不过很快又转了回去。
琴瑚瞪了楼澈一眼,然后点点头。
“他要去找弹琴的话,干嘛要伤人?”楼澈有点不理解,但转瞬就明白了过来,惊讶地看着琴瑚。琴瑚也看着他,一副“你知道了也不要说出来”的表情。
“那……他现在被留在雨苍山上?”
琴瑚摇头:“右使放他走了。”
楼澈点点头,刘绪此时上山甚至有伤人举动,自然不是什么善意友好的表现,如此看来,他对紫丞接任教主之位一事必然是十分不满。作为刘家次子,这情有可原,只是紫丞对这个弟弟向来珍视,如此一来必然心中抑郁。楼澈看看紫丞背影,想去找他说点什么,可是又觉得不知从何开口,或者说,无论说些什么都有些做作,也无济于事。
到了少室山脚下,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洒落下一片金红色光芒。三人看见那刻着“少室山”三个字的石碑,知道已经进入了少林地界,是以都下马步行并将兵器用准备好的布匹包上,以示尊敬。
行不多时到了山上的迎客亭,便有四个僧人打扮的人迎了上来,看起来应当是少林的知客僧。
“三位施主上少林不知有何贵干。”
“我们三人前来拜见玄生大师。”紫丞拱了拱手,道明来意。
四人听了这话只是面面相觑,之后为首一人问道:“不知几位尊姓大名,要见玄生师伯所为何事?”
琴瑚终于忍不住了:“我们教主当然是有事才会来,停下来说话是客气了,你们还问个没完没了!”
不料四人立时警觉起来:“你是怀音公子?魔教教主?”
紫丞看着他们模样,虽然觉得魔教教主四字有些不习惯,还是点了点头:“在下紫丞。”
“原来是魔教中人!”对方的口气已经不再客气。楼澈不满地叫了起来:“喂,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本大爷是他们教里的了!”
没想到对方不再说话,已经一掌拍了过来,紫丞闪身避开,眼见四人之中一人攻向楼澈,一人已和琴瑚交上了手,另外两个都冲着自己而来,心里愈发觉得奇怪。少林寺的知客僧人向来口齿伶俐但武功低微,因为少林是武林泰斗,每月前来寺中领教的武人指不胜屈,知客僧武功低微便不致跟人动手,省得坏了佛门清静。可是此刻看来,此四人的武功非但不算低微,甚至已经达到了一流好手的境界。
楼澈虽然对事态的发展感到莫名其妙,但是有人找他打架他倒是来者不拒,使出天弓剑法和那灰衣僧人你来我往打得热闹,可是正在兴头之上,那人忽然跳出战圈,开口问道:“你是流影天殊弟子?”
楼澈叹了口气,心里不明白为何每个人都喜欢问他这个问题:“正是。”
那僧人却冷笑一声:“江湖传闻本代流影传人是非不分,与魔教沆瀣一气,我本还不信,看来倒有大半是真了。”
“沆瀣一气干什么了?我们只是来找人。”楼澈看看紫丞那边一人对着两个,懒得和他多说,身形一晃已经往那边去了。
紫丞见楼澈前来,和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打架次数也不少,看他这模样楼澈心里清楚,加快手上出招,两僧人只觉得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不由得都向后退去。便是这一个空档紫丞已抽出了背上的琴。
琴声一响,在场的几名僧人立时觉得真气为之一滞,再继续提气动手之时只觉得丹田绞痛,气息难继。知道这琴声之中附注内力,勉力背道而驰必受内伤,都停下了手,齐齐往寺中奔去。
紫丞看了看对琴瑚说道:“琴瑚,你留在此处,我与楼兄上山,快则今晚,最迟明早,便可下山与你汇合。”
“不,我要跟着教主……”琴瑚看他模样没再继续说下去,知道他是心意已定。
“嘿,有本大爷保护他,小姑娘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楼澈返剑回鞘,对着琴瑚灿烂一笑,看得琴瑚只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对紫丞说:“还请教主一切当心。”
楼澈紫丞两人往山上走不多时就听见了前方的脚步声,楼澈分辨了一下咂舌道:“弹琴的,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少林寺的事情,他们怎么这么大阵仗迎接我们。”
“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待会若迫不得已要出手,还请楼兄手下留情。”
“这个当然,不然师兄又要来找我了。”
“你师兄?”楼澈尚未把此节告知紫丞,紫丞听说流影天殊又有弟子离岛,难免有些好奇,楼澈点点头:“等对付了前面这群人我再找时间告诉你。”
再转过一道山路,前方竟是站着十多名僧人,人人手持齐眉棍,从身法气度便知绝非易与之辈。
“诸位,在下二人只是前来求见玄生大师,并非有心生事。”
“那两日之前派人上山偷袭,打伤寺中众多弟子又是为了什么?”方才那四人中与楼紫两人说话的此刻仍站在最前面,一脸的愤怒。
“你真的又有麻烦了。”楼澈凑到紫丞身边低声对他说,“今天不打进去是休想见到玄生老和尚。”
紫丞只是皱眉,也低声回答楼澈:“只怕是又有人有心嫁祸。”
那为首之人见两人如此不把众人放在眼中,强敌环伺还敢这般交谈,更是心里有气:“紫丞教主今日若还想固计重施声东击西,恐怕是要失望了。”
紫丞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是一条人影闪过,在楼紫二人面前站定,对着两人微一颔首:“家师玄生有请二位。”
“见空师兄!”原先说话之人的声音听来颇为不以为然,但名唤见空的僧人对他摇摇手,表示不碍事,示意楼紫二人跟在他身后往寺中走去。那为首之人虽并不放心,但想着寺中高手如云,仅这两人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于是带着一众僧人往山下搜寻,避免敌人还有其他埋伏。
少林寺中殿堂院落数百,东一座,西一座,散在山坡之间。两人跟在见空身后行到一座小舍之旁,见空停在门口对二人一揖:“家师便在房中等候二位,二位请进吧。”
两人还礼:“有劳了。”
其时天色已晚,屋内一盏油灯的火光因为开门时窜进房中的风而跳跃不定,玄生大师正盘腿坐在屋内的蒲团之上,双目紧闭似是入定。桌上放着两杯清茶,还自冒着热气。
两人正犹豫着是否应该出声打扰,却见玄生睁开眼睛看向两人:“老衲早就等着你二人前来。佛门之地,只能以一杯清茶相待。”
紫丞道了句谢依然站在原地,楼澈已经不客气地端起了茶杯。那茶入口极苦,不曾防备之间让楼澈喝得直皱眉,但咽下去之后觉得舌上有甘甜之意,忍不住赞道:“好茶。”
玄生一笑指了指面前两个蒲团:“二位坐吧。”
楼澈坐下后仔细看了看玄生脸色:“大师可是受伤了?”
玄生点头道:“两日前有人偷袭本寺,老衲不慎受了点轻伤。”
两人听玄生说得虽然轻描淡写,但从山下之人口中听来,知道必然是一场苦战:“可知何人如此大胆?”
“对方高手众多,我也分辨不出,但绝非飞凰宫可以办到,是以才会有寺中弟子以为是七曜神教所为。”
紫丞摇头:“绝对不是。”
“老衲若是也那般作想,就不会请两位进来了。何况此等自投罗网的事,相信怀音公子还不会去做。”
“为首的人武功路数可看得出来?”楼澈还没有放弃。玄生道:“与老衲过招之人内劲刚猛,武功与本门似是有些相近,仿若西域少林一派。”
“西域?又是关外?”两人同时想起了那封从女真将领手中所截下的信。
玄生摇了摇头:“你们二人今日前来,想必也不是找老衲谈论此事的。”
“大师所料不错。今日我们是为了我爹娘的事情前来。”
“露朝雪是你小师姑?”看楼澈点头,玄生大师双手合十,“十八年了,这前因后果,也该让你二人知晓。只是无论孰是孰非,终不能让死者复生。”
远远有寺中僧人敲钟的声音传来,听来让人觉得心中宁静祥和。玄生大师在钟声停下时再次开口:“十八年前,老衲首徒见音与华山大弟子马元义,峨嵋大弟子水湘灵和武当掌门之子殷烨下山拦截紫狩,他们四人在姑苏城外遇见了紫狩,但未曾预料的是与他同行的还有霰雪女侠露朝雪。当时他们几人以为露朝雪乃是被紫狩威胁而同行。”
“紫狩发现了他们行踪,知道来者不善便交上了手。露朝雪不愿出手,紫狩也是对她处处回护,我那见音徒儿才觉得事情似乎和我们原本的预计有所不同。当时殷烨趁紫狩被另三人缠住之时欲对紫狩下杀手,却不料露朝雪竟然舍身为紫狩挡剑,但也因为被殷烨一剑穿心而过,终是无救。”
楼澈听到这里,有些担心地转头去看紫丞,只见灯火之下他脸色如常,只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不及多想便伸手握住。
“而紫狩见露朝雪被杀,终不再手下留情,将四人一一击毙,只是见音避过要害,伤势虽重却未当场毙命。也是他重伤之余听得紫狩与露朝雪对话,才能将事情原委说与我听。”
楼澈听玄生大师此时寥寥数句便将当时情况带过,但想像一下便可知必然是无比惨烈,那四人均是当时派中的青年才俊,紫狩一人对上四人,必也是一番苦战。而露朝雪开始不愿出手必然是怕误会加深,到后来舍身救他,也是无法可想,只愿心爱之人好好活下去而已。这其中曲折紫丞不知,想来也是因为紫狩当时对刘协并未详细提过,爱妻惨死,也无法再多做回想。
“之后紫狩也在江湖上失去了消息,老衲也曾试图寻他,终是无果。再后来江湖上的种种,你们必然也有所耳闻了。”
“不知大师是否能告知当日究竟是何人传出消息,说我父亲要去流影天殊盗取流影决?”
玄生大师叹了口气:“错只错在,少林不该轻信他人之言,若是早知紫狩与露朝雪这段姻缘,这一场灾祸或能避过也未可知。只是这传信之人身份特殊,峨嵋武当都深信不疑,少林也不能坐视不理。”
“那究竟是谁?”楼澈已经有些等不及。
“紫丞,你可知当年你父紫狩与腾蛇同门学艺,他二人还有个师妹?”看紫丞摇头,玄生道,“我与你父相识之时他还是当时的教主之徒,师弟便是腾蛇,另有一个师妹,叫做白莹。”
二人均未听过这个名字,都只是看着玄生大师。
“在紫狩和相丹决斗后不久白莹不知为何叛离师门,离开了七曜神教。后来她传信给几大门派透露紫狩离山要前往流影天殊之事。众人只道她欲报复师门,是以都认定了这消息必然可信。但现在看来,其中只怕牵扯更多,老衲也无法妄加揣测。”
“却不知此人如今身在何处?”楼澈看紫丞没有开口,就帮他问了一句。
“这老衲也无从得知。只是懊悔当初行事莽撞,竟然掀起了那么大一场风浪。”
“还要多谢大师将一切相告。”紫丞欠身行礼。
玄生点头:“天色已晚,你二人不如在此住一夜,明日下山吧。”顿了顿终于还是再次开口,“紫丞,老衲有几句话相赠,望你能记住。”
“请大师赐教。”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如今既为教主,若能约束群豪走上正途,乃是功德无量。”
“晚辈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