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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成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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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之后,数学专业出身的林川云进入一家金融机构做精算师,两年后跳槽至另一家公司做起了投资项目。
而胡柏则是一毕业就进入了一家他曾实习过的互联网公司。他在公司实习过,能力得以彰显,所以上司比较看重他,让他一时间反倒有很多的事情要忙。
几年下来,林川云休假的时间很少,胡柏休假的时间更少。互联网迅速发展,为了赶上这股浪潮,胡柏所在的公司铆足了劲往前冲,不甘落于人后。
努力总是有回报的。几年的努力拼搏,林川云和胡柏的薪资较刚毕业那会儿涨了好几倍。2018年末,他们终于在所在城市的市中心贷款按揭了一套五十几平方米的一室一厅房。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他们日益增多的争吵。
林川云应酬渐渐多了起来,出差的次数也不断地增加,有时候胡柏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家,等待他的只有无声的寂寞。
连胡柏二十六岁生日当天,两人都免不了吵架,原因是林川云忘记了胡柏的生日。
“你为什么又开始无理取闹了?”林川云忍无可忍。
“我无理取闹?”胡柏看着醉醺醺的林川云,气急败坏,“你整天喝酒忘乎所以,图什么呀?你这么喜欢外面你回来做什么?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林川云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大约是想不起来,揉揉自己的头:“今天几号呀?”
问完之后顶着昏沉的头看了下墙上的挂历,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宝贝儿,对不起。我……忙应酬忘记了,明天给你补过好不好?”
胡柏见他撒娇,无奈道:“我是因为你忘记了我的生日生气吗?我生气是因为你不爱惜自己,一天天的就知道喝醉酒。看你醉醺醺的像什么话?”然后嫌弃地扒开林川云抱着他的手。
“下次……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我再相信你我就是猪!”胡柏气哄哄的,他才不相信林川云那下次不会的鬼话。
“嘻嘻嘻。”林川云傻笑,“你就是猪,是我一个人的小猪!”
几轮讲话下来,胡柏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赌气道:“明天要是不给我补办生日,给我买礼物,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买!”林川云甩了一下手,作出豪迈的样子,“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胡柏被逗笑了:“好啦,起开,我去给你准备醒酒汤。”
刚走出几步就被林川云拉住,他疑惑地回头。
林川云一把将他打横抱到床上,在他耳边吹气,笑得很流氓:“你就是我的醒酒汤。”
胡柏打了一激灵,耳朵是他最敏感的部位,林川云在他耳边吹气搞得他面红耳赤,身体发热,情欲被完全勾起来了。
他抬手环上林川云的脖子,仰起头回应林川云的吻。
看来今晚又免不了要来上几回,他想。
胡柏说:“做完你给我去睡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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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的春节,胡柏因为加班跟项目没有回老家,而林川云的母亲两年前去世了,此时他若回老家也是孤家寡人,于是两人就待在自己的小家里度过了春节。
大年初三,胡柏就开始跟进项目进度。这个项目是他们业内近几年来最大的项目之一,对他来说无论是以后升职还是跳槽去更好的平台都是一块不错的踏板,所以他不敢、更不能掉链子。
项目进行了好几个月,差不多临近收尾了,他想着项目能在他和林川云的六周年纪念日之前结束的话,他就能和林川云好好过一下二人世界了。
带着美好的期望,他更是铆足了劲,日以继夜地忙碌。
3月10日,项目完满结束。用了两天进行收尾和犒劳奖赏,胡柏终于空出时间来好好筹备他和林川云的六周年纪念日。
林川云也在忙,不过胡柏探了探口风,纪念日之前林川云应该可以处理好手头的工作。
六周年不长,相对于其他夫夫八年、十年、十四年的纪念,六年显得不那么重要。可是在胡柏看来,这六年就是他们一生的缩影,走过这六年,他们才能更稳健地走向永远。
这六年来他们拌嘴、吵架,有惊喜也有摩擦,但他们还是一起走过来了。他们一起努力工作,一起赚钱买房,一起做任何浪漫的事情,一起纪念岁月长河中那些值得铭记的日子。
3月14日这天,难得清闲的胡柏早早来到了他们经常会去的酒吧,在订好的包厢里捣鼓了半天,还叫上了肖舟、裴欣等一众朋友,就等着林川云到场和他合体,庆祝在一起六周年。
同志夫夫走得长久的不多,所以一些圈内好友很乐意到场祝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包厢内的气氛开始慢慢变得微妙,一些人的目光集中在望着门口的胡柏身上,或疑惑或关心或嘲笑的眼神如箭,射在胡柏的脊梁骨上。
直到深夜,林川云都没有出现,想必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六周年纪念日。胡柏面无表情地送走那些圈内好友,分别道了歉。
肖舟把裴欣送回家之后回到包厢,看到胡柏坐在那里喝起了酒。
喉结上下浮动,一杯杯辛辣的烈酒下肚,胡柏没有感觉似的,不要命地灌着。
肖舟上前制止,抢过他手里的酒杯。酒杯被狠狠地放在桌上,玻璃和玻璃撞击的声音格外刺耳。
“你别喝了!我再给他打电话试试。”肖舟掏出手机拨打林川云的电话,得到的只是机器女声冷冰冰的关机提示。
“妈的,他到底在干什么?!”肖舟气得牙痒痒,刚想接着骂,但是又不想再火上浇油,于是立即缄默了下来。
胡柏歪头看着酒杯:“随他吧!”
“那……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不安全。”肖舟扶起胡柏,检查没落下什么东西之后,出门结了账。
网上叫的车已经停在外面等着了,肖舟他们上了车,报了地址就又恢复沉默。
司机见气氛尴尬,于是想找话活跃气氛,几次尝试无果之后就放弃了,乖乖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到了家楼下,胡柏说什么都不想让肖舟扶了,只想自己上楼。肖舟拗不过他,只能等他上楼,看到他房子的灯亮了之后才上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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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川云不在家。
胡柏喝得醉醺醺,摸了好几次才摸到灯的开关。
开了灯,房子里的寂寞并没有驱散多少。胡柏坐在沙发上,开始审视起自己和林川云的感情。
这一年,尤其是这半年来,他们的争执好像越来越多,吵架也一次比一次凶。曾经温柔的彼此好像都死去了,留下的只是两个麻木生活、互相伤害的躯壳。
半个小时之后,林川云满身酒味地回家,但是意志清醒。
他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胡柏,心疼地说:“你怎么喝成这样呀?还好吗宝贝?”
胡柏听到林川云的声音,无力地说:“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林川云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了几下电源键发现没反应。
手机停电了。他心中暗骂一声。
“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去哪儿了?!”胡柏情绪激动起来,酒也醒了一些,看向林川云的眼神不再是迷离的,而是愤怒的。
“我……”林川云理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你都没有回复,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你知道多少人看了我的笑话吗?”
“对不起,宝贝。我突然有个应酬,手机又没来得及充电,所以……”
“所以你忘了我们的纪念日对不对,所以你丢我一个人在哪儿对不对?!”
想到这,胡柏大哭起来,昂着脸和林川云对峙。
骄傲,自尊,理性,这些他都不要了,此时他只能把压抑的情绪发泄出去。
他以为自己出社会这么多年,应该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应该可以做到宠辱不变、波澜不惊,可以好好保护自己,可以独立面对世间的嘲笑与恶意。
可是在他真正直面那些恶意的时候,他还是会胆怯,还是会退缩,还是会无力。
在他的记忆深处,有一块地方,存放着一段他再也不敢打开的记忆。
他刻意地封锁,可是每每遇到无耻的人,遇到恶意而感觉到无力的时候,那段记忆就会被牵连出来,霸占他的脑海。
他忘不掉那个耻笑□□的表情,忘不掉那双在自己身上摸搓蹂躏的手,忘不掉那个黑暗的晚上,他曾被一个丑恶的男人拉进一间关了灯的办公室。
虽然最后他拿花瓶砸向了那人的后脑勺,挣脱了出来,但还是对那晚上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心有余悸。
而这一切,林川云不知道,他也不想让林川云知道。
受到侵犯却不能反抗的无力感,他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
他只想林川云像之前一样对他好,陪着他,无微不至。
可是每次他需要林川云的时候,林川云都不知所踪。
“林川云,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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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的结果是双方都没有全身而退,言语的利剑狠狠地伤了彼此。
胡柏疲惫地睡去,梦到了那个青春年少、温柔淡然的林川云,而不是现在房子里西装革履、渐渐变得不那么“真诚”的林川云。
六周年纪念日被弄得鸡飞狗跳之后,林川云和胡柏都默契地不再谈论那天的狼狈,依旧好好地生活。
直到7月25日,两人又争吵了一次,起因是林川云又要出差。
最后的结果是:为了工作,林川云不得不前往上海出差,而胡柏也赌气地说林川云走他也走,他才不要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独守。
起初林川云并不在意,以为胡柏只是闹脾气,等气消了就好了。
只是没想到,7月29日,刚出差回来的林川云没找到胡柏,打电话联系,却被告知胡柏已经溺亡,他才意识到——
他和胡柏的生活,已经不像几年前那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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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27日,警方在江边发现一具男尸,经核实,死者为市民胡某。据法医的介绍,死者死于溺水,身上无其他外伤。
监控录像显示,被害人胡某于27日凌晨一点在江边漫步,一名男子冲向他并大张拳脚,被害人受到惊吓且躲闪不及,被男子推入江中。
据调查,嫌疑人有精神病史,案发时是否正发作精神病警方仍在尽力调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