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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善来听说刘悯回了府,放下手里的绣绷要套厚衣服出去,紫榆喊她:“什么天大的事?好歹把这个画完!”善来已迈出了门,在外头回:“等我回来就是了。”
      书房里头,刘悯亲将宋备送他的书放好,因正是饭时,称心便问哪里摆饭,刘悯要再细读那两篇文章,便说在书房吃,称心应诺去了。刘悯解下大氅系带,随意放了,在椅子上坐下,拈起文章看。不多时,称心提了食盒来,拉开桌子一一摆开,刘悯将手中文章看完,由如意服侍着净了手,方入座。
      刘悯这厢才举起筷子,善来掀了毡子进来,刘悯见着她,心里不免想起前头那桩事来。善来见刘悯正用饭,觉着不是说事的时候,于是转身要走。刘悯则出声叫住了她,善来只好过去。
      待善来到了跟前,刘悯指着桌上一碟糟鲥鱼说:“这个你最爱吃,你既来了,省了一趟,你只坐下在这里用吧,我正有话想和你说。”称心忙搬椅子来让善来坐。早两年间,善来常有和刘悯同桌吃饭的时候,那还是在萍城,今时不同往日,她是再不能够的,于是便托辞已用罢了饭,此时还不觉饿,又谢赐饭,说完一旁站着,并不坐,且把要讲的事暂时忘了,心里记挂的都是刘悯要说什么话。
      刘悯听善来讲那样的话,一时气愤难当,狠将筷子撂下了。称心如意两个见状,皆一声不响地退了出去,只留他两个。
      刘悯才站起来,善来便往后退了一步,离他不远不近地站着,低着头不言语。刘悯心里便生出了急气,抓着善来的手腕把她强拉至身前,不知是怒是怨,质问道:“你到底与我闹些什么气呢?我不想你这样!你这样对我!”善来心里生出悲凉,并不答这话,只是说:“少爷先前说有话与我说,不知是什么吩咐?”话说到这里,刘悯忽然没了气焰,松开了禁锢善来的手,善来于是料定他必然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心悲更甚,隐隐痛起来。
      果然听刘悯道:“今日我在宋府见着了老师的小女儿。”善来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刘悯此刻没有看她,便不知道,继续道:“见她原是巧合,我想老师应是有意,回来时我想了一路,若是宋小姐,她是个有礼的人,该会对你很好。”善来道:“怜思,我命贱,人却不贱,你便料定了我给你做妾?把人看的也太低了些!”刘悯听着不成话,已是急了,正欲分辩,忽听见外头称心说:“少爷,魏世子同李公子来了,快到咱们书房了。”
      善来听见来了外男,少不得要避,又听人已要到书房,唯恐出去时碰上,一时不知该怎么好,刘悯这时候说:“到屏风后头躲躲吧。”善来于是快步到屏风后头去,仔细遮掩了身形,这边才好,那边人就进来了。善来听得一人道:“你好哇,叫我今日遭这样的罪!”善来听着话音耳熟,便悄悄从屏风后头露出一只眼来,见果然是今晨那人,不由得暗自皱眉,再看另一人,心竟跳空了一下,这人好似哪里见过一般,却如何想不起来,却熟悉得怪异。她一时想不起来,便愈要想,只是想到脑中刺痛也没有头绪,只得作罢,细心听他们讲话,以冀从中抽剥出什么曾相识的蛛丝马迹来。
      那登徒子道:“我们便是为你那美婢来的,你却藏着不叫我们看,也太小气!”善来听得“美婢”两字,如鲠在喉,愤怒之外,更有羞愧,如今一切尽是她自作自受,可接下来的话几乎可令她死了,只听道:“你那个婢女我喜欢得很,你若愿意割爱,我拿十个人来换,或者你要别的什么东西。”
      善来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耳中嘶鸣不断,一时魂魄失守,什么事都不知了,待清醒时,已然压倒了屏风趴在了地上。屋里另外三人尽看着她,神色各异,刘悯手里还攥着一个人的领子。善来忍着痛,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冲出了门。
      回去的路上善来晕晕乎乎,许多事走马灯似地在眼前过,不知忆到哪一桩哪一件时,急痛迷心,遽然倒地人事不省。

      善来一连病了十几日,中间一度严重到说不出话,许是新年的爆竹的确除了晦气,正月初一这日善来竟出乎意料地好了,且精神很好,紫榆绿杨两个便没有走,坐着陪善来说话。三人在炕上靠着嗑瓜子吃点心,桌上其实还有橘子,只善来才好了,紫榆绿杨不许她吃,只叫她捧手里看着,就像紫榆绿杨两个说话她只听着。
      绿杨塞给善来一把花生,又接着说起紫榆的喜事,原来就在短短这十几天里,紫榆的父母给她说定了一门亲事,是夫人的陪房杨二的儿子。杨二家的管府里采买,是夫人的心腹人,这门亲事还是夫人亲见了紫榆的娘说和的,紫榆的娘因此觉得很有脸面,忙不迭答应下来。紫榆也觉得满意,现下嘴里三句离不开她这亲事,便是说着旁的事,也要拐几个弯说到这上头来,绿杨因此笑话她,她着了恼,作势不理人,可一会儿又忍不住,还和绿杨说笑。空气里满是快活意味。善来却觉得喘不过气,重咳了两声,欢笑声和说话声便一瞬间停了下来。
      紫榆殷切问怎么回事,善来便道:“许是乏了。”绿杨站起来道:“你大病,还没好透彻,乏了便歇吧,我们先走,你睡会儿。”善来点头说:“等我好了,再一起说话吧。”紫榆绿杨两个走了。

      刘悯夜里回来,去看善来,见她拿着笔在炕桌上画些什么,劝道:“等好了再画也不迟。”善来听见声音,抬了头,两人四目相对。过了一会儿,善来轻轻搁了笔,只是不说话。刘悯走到她近前,蓦地说:“有我在,你放心。”善来听了这话,一时又想起许多事来,只怔住,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句想跟他说,抬了头却找不着他,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善来怔了下,趴在枕头上呜呜咽咽哭起来。

      新年里请人吃年酒,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花园子里置了酒席,还请了戏乐,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善来病着,这热闹本与她无关,只是初七那日,善来正负暄在庭中坐着,叠翠轩的丫鬟青杏来找,叫她到园子里去。
      善来大觉意外,便仗着素日与青杏还算亲善,直言问道:“姐姐,这会儿我去园子里做什么?有什么事的话,好歹告诉我。”青杏便偷偷和她说:“宾客里有位宋小姐。”她言尽于此,善来听懂了其中深意,一时有些恍惚。青杏便催促:“快和我去吧,你不好叫她们等的。”善来情知如此,于是笑道:“姐姐先坐着喝杯水吧,容我梳个头换件衣裳,我病了这许久,不打点一下实在没法见人。”善来久病,此刻白脸白唇,钗堕鬓松,一副不胜的风流之态,若她忘了重新整妆,青杏免不得要提醒她,她既没忘了,青杏便催促她快去。
      善来请青杏坐下,斟了盏茉莉蜜水递过去,道:“姐姐稍等我一会儿就是。”锦儿点头。善来便进屋整治。
      青杏一盏茶喝了大半,已等的有些心焦,便站起来朝屋里张望,正在此时,善来从门里走出来,回身将门关上。青杏看她,半旧孔雀蓝绫袄,月白裙子,平常梳了个髻,带了两样银首饰,素净到了极点,只是那张脸,青杏心里叹了口气。善来快步行到青杏身前,说道:“姐姐,咱们这就去吧。”

      去园子的路上,青杏和善来说起自己所知的有关宋小姐的一切。这位宋小姐学名叫宋允慧,御史大夫家的千金,家中行二,人生的很美丽,且人如其名的很聪慧,又极懂礼,是小姐堆里典范一样的人物。这宋小姐各样都好,只在一件事上不如意。宋小姐十四岁时定了一门亲,原是门极美满的婚事,只是请期后三月,男方却突然害病,隐隐有沉疴之相,宋家于是很顾虑,男方也知情达理,主动请冰人到宋府退亲。宋家本乐见其成,这宋小姐却坚守信义,说愿意等未婚夫病愈,家人不好阻拦她,便与她一起等男方病愈,只是男方又治了半年的病,还是免不掉一死,宋家于是再为宋小姐议亲,宋小姐却说当初既请了期,已然是夫妻了,她于是要为死掉的未婚夫守节三年。因此举宋小姐再次为人称誉,只是这一耽误,宋小姐便到了十八岁,已然是位老姑娘了,她仍然不急,可家里人却急切的很,因宋府的老夫人现今也生了大病,宋小姐若是再再守三年的孝,怕是再难找到称意的婚事。青杏是大小姐刘绮的贴身侍女,听到些消息,宋府属意刘悯,刘府也愿意同宋府结亲,现下只需看这位宋小姐的意愿。
      青杏因与善来相厚,便劝诫她:“你千万不可表现得太过,若因你使得少爷的婚事艰难,你便是大错,哪里能落得了好?”善来微笑道:“姐姐放心,我如何不省的?”
      说话间,两人入了园,园子南边搭了台子,正唱着南戏,轻纱围起来台前空地处摆着四五张桌子,已开了席,席边几上香已焚了一半,插瓶里点缀着新鲜花草,熏香花香并脂粉香一齐扑入脑中。善来觉着晕,青杏以手肘撞了一下她,示意她看去。善来跟随青杏指示看过去,目光穿过一片衣香鬓影花枝招展,望定了刘绮身侧坐着的素装丽人——
      秘色缎袄,低矮的发髻,斜斜插了几根簪子,长长的眉温柔的眼,秀气的鼻梁小小的嘴,珍珠坠子挂在玲珑的两只耳上,随着主人的动作正微微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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