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ad to Hell(利威尔BG)》晓梦如旧

6、Pale Dreams

　　唯一没有遭遇奇行种的队伍是奇行种韩吉率领的物资运输队，这让韩吉相当失望。尽管这次壁外调查开局不利，但最终各队都成功汇合，在一处原本的军器仓库驻扎过夜。
　　“各队伤亡情况比预想中的乐观，多亏你当时及时赶来。”埃尔文说，“利威尔，你的特别战斗班情况如何？”
　　“基本没有大碍，只有希奥多拉的立体机动装置损坏。”利威尔回答。
　　“放心，今晚就能修好。”韩吉说，“说起来，那孩子竟然敢一个人对付三个奇行种，还真是胆大啊！”
　　“佩特拉向我汇报说，当时她差一点要被倒下的树干砸中，是希奥多拉把她推了出去，她也是因此才被困在后面的。”利威尔补充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哎呀，不要说得这么刻薄嘛！”韩吉笑道，“和你很像啊不是吗？”
　　“哪里像了？”利威尔剜了她一眼。
　　“虽然她的力量来得奇怪，但目前我们还是可以把她看作可靠的伙伴吧。”米克说。
　　“嗯，的确如此。”埃尔文点点头，“她不可能预料到利威尔你会回去恰好救下她，如果是别有用心的话，这个冒险未免太不值得。”
　　的确是不太值得——希奥多拉裹着毯子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无法进入梦乡，与巨人战斗的场景无意识地在脑中回放——那是久违了的生死之战，她竟然这样狼狈，差一点就要死在巨人手中。她微微睁开眼，望着不远处佩特拉宁静的睡颜，想起她含着眼泪扑上来拥抱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战士。为了救她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她从没有这样打算过。但能再一次看到她温柔的容颜，似乎也不坏。黄昏很快就要降临，多活几年与少活几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差别，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昏暗中，有人轻轻踢了她一脚，希奥多拉爬起来，看到利威尔站在那里：“起来，轮到你守夜了。”
　　希奥多拉揉了揉眼睛，披上外套跟着利威尔走出去，米克班的几个士兵看到他们过来，敬了个礼悄悄进屋去了。
　　“你不去睡吗？”希奥多拉随口问。
　　“难道你一个人就能守夜吗？”利威尔白了她一眼。
　　于是两人在屋顶并排坐下，一时无话，希奥多拉把外套裹紧抱着膝盖蜷成一团，未扎起的红发柔软地倾泻而下，挡住她大半的面庞。
　　“警醒一点，不是让你换个地方睡觉的。”她听到利威尔不满的声音。
　　“我没睡。”她说。
　　“害怕吗——巨人？”他问。
　　“多少会有一点吧。”她把脸埋在膝头，“力量差距太过悬殊了。”
　　“你已经做得不错了。”他的话音有些别扭的生硬，但还是让她弯了弯唇角。
　　“谢谢你救我。”她说。
　　“只是顺手而已。”利威尔轻哼一声，“下次不要做这种蠢事。”
　　“只有你能做英雄吗？还真是过分呢。”她轻轻地笑起来。
　　“因为拥有太过强大的力量，所以觉得有义务用它为别人做点什么，没错吧？”她微微偏过头，望着他好看的侧脸，“无意义的力量、战斗和杀戮让你感到害怕。”
　　“我才不在乎那种事情。”他皱了皱眉。
　　“如果可以的话，也把这沉重的意义分给我一点吧——虽然大概还差得很远，但我也想……也想保护你。”她重又将脸埋起，声音闷闷地从发丝的帷屏中传来。
　　利威尔愣了一下，那些熟悉的语词在她的话语中突然变得意义朦胧，让他怎么也没办法拼成完整的字句，她在说些什么？她说要保护他？怎么可能，从没有人胆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未免也太过不自量力，真是傻得可笑的小鬼……
　　“别说傻话了，我不需要。”他别过脸，伸手重重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别说傻话了……”
　　“啊，别那么用劲吧——你不累吗？晚饭后你就一直在打扫仓库……”希奥多拉抗议道。
　　“少废话。”
　　“累的话，肩膀可以借你靠。”身高差刚好。
　　“……你找死吗？”
　　淡淡的月光下，她悄悄抬眼看向利威尔，他的脖颈有着优美的线条，白皙如石膏雕像，那么美丽的颈，如果用双手扼住，一定会很快留下显眼的青紫色痕迹吧，如果用刀刃割开，什么样的角度会让血溅出最动人的图案呢，如果用项圈锁住，该是黑铁的颜色最为相称吧。多么不可思议啊，最为强大的力量，竟然会蕴藏在这样一具不起眼的躯壳中，而再强大的人类，被斩断脖颈也会立刻死亡，多么迷人。
　　“你看什么。”他有些不满地瞥了她一眼。
　　“利威尔很好看啊。”她金色的眼睛带着静静的笑望着他。
　　他总是无法招架这样的希奥多拉，用非常平静而自然的语气说着一些令人诧异的话语，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鬼，却又好像看透一切那样隐藏着狡黠。
　　“怎么不说话了？”漫长的沉默令她眼中的笑意更浓几分。
　　“……是害羞了吗？”
　　“别把脸转过去啊。”
　　“利威尔？利威尔……”
　　“你再啰嗦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皎白月光下，她的侧脸宛如油画上的天使，此后的日子里，总是在他无声的破碎的梦境中不期然地浮现。他曾在那一瞬间触及某些坚定而永恒的事物，很久以后，才明白命运总是擅长谎言与玩笑。

　　这次壁外调查凯旋之际，正赶上新一批的士兵正要进入训练兵团。埃尔文在这次调查中确定了罗塞之墙外一些可以使用的据点，虽然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利威尔知道他的确是个会构想着夺还玛利亚之墙这种疯狂计划的男人。为此他们需要更多的优秀士兵，埃尔文把目光投向了刚刚成为训练兵的少年们。
　　“要我去训练兵团做宣传？那种事情，我不适合吧。”利威尔有些惊讶。
　　“不用你做什么，你本人就是最好的宣传了。”埃尔文微笑道。
　　“让英雄崇拜去骗他们来送死吗。”利威尔冷哼一声，“不知道有多少笨蛋会相信啊。”
　　“追求自由的火种是不会在任何一代熄灭的。”埃尔文回答。
　　这天是休息日，希奥多拉正在房间里读书，突然门被人敲了两下然后推开。
　　“下周我要去训练兵团一趟，你跟我去。”利威尔言简意赅地说。
　　“我吗？”希奥多拉愣了一下，“如果你需要一个人做助手，佩特拉会比较合适吧，她比我更熟悉这些。”
　　“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利威尔不耐烦地说，“其他人都分配了训练和巡查任务，只有你最闲。”
　　问题是任务也是你自己分配的啊……希奥多拉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今天是休息日，你一直都待在房间里？”他问。
　　“啊，是啊。”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我看你都要发霉了。”利威尔皱了皱眉，望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不出去购物，也不去哪里玩吗？”
　　“我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希奥多拉有些抱歉地说，“说实话，到现在还会在城里迷路……何况我也没什么事要做。”
　　“嘁，真是丢人。”利威尔说，“既然没事做的话，你跟我来。”
　　当利威尔把围裙和抹布塞到她怀里的时候，希奥多拉对自己不久前说出的话感到了无比的悔恨——
　　“出去调查了这么久，营地简直脏得不像样！今天就大扫除吧！”
　　说到底，他也是个休息日无事可做的家伙啊。
　　一直到傍晚时分两人的大扫除才宣告结束，心满意足的利威尔难得大发善心，请她到房间里喝一杯红茶。
　　“你的房间真让人不敢进啊……”希奥多拉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一尘不染的地面和仿佛没有人住一般整齐的陈设，说。
　　“不进来就赶快滚。”利威尔瞥了她一眼，希奥多拉讷讷地道一声“失礼”，跟着他走进房间。
　　“要加糖吗？”他问，“你似乎比较喜欢甜食。”
　　“啊，谢谢……”没想到只是一起吃过几次饭，利威尔竟然能注意到她的口味。
　　“你是玛利亚之墙南部的人吗？听说那里的口味比较甜。”他一边往茶杯中加糖，一边问。
　　“是的……家里不太富裕，能吃到糖是小时候最快乐的事情。”希奥多拉回答。
　　“我也一样。”利威尔说，“不过后来一口气吃了太多的糖，导致现在吃到甜食都会想起那时候舌头发麻的感觉。”
　　“你对打扫倒是还没有生厌？”
　　“毕竟这里的家伙们一个个都是又脏又乱。”
　　“嘛，连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丢，没心思收拾自己打扫房间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我无法忍受那种，因为命运的悲惨生活的困苦，就用糟糕的态度对待自己和他人的家伙。”
　　“要求还真是严格呐，利威尔——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不管用什么态度对待命运，收获的都是残酷的结局，要怎么办才好呢？”
　　“我们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结局吗？”利威尔的目光透过茶杯上氤氲的热气望着她，“不要害怕命运的残酷，这种残酷的道路，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必经之路。”
　　“你会陪我一起踏上这条残酷的道路。”她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你是这个意思吗？”
　　“勉强也可以这样理解吧。”他避重就轻地说，“或许我们都能活到，看到世界真相的那一天。”
　　“世界的真相？”
　　“墙壁外究竟是怎样的世界，巨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诸如此类的吧。”
　　“你真的很好奇吗？”
　　“或许吧。”利威尔很快地说，“你呢，原本想过加入调查兵团吗？对这一切有过好奇吗？”
　　“或许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