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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少年情思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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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摩诘态度十分坚决,见母亲面露犹疑,他解释,“与小表妹的婚事虽然只是阿娘与崔氏口头之约,可总是一桩约定。”
“我心中既然有了文娘,若继续婚约,为难我,也委屈她。我亲自上门,舅爷打骂责罚都好,总是要解除的。”
“要不等下月吧。”崔夫人提议,“一来文娘这边并未开口应允婚事,你之前的筹备都可停下,二来新年将至,退婚毕竟不是喜乐之事,让人心生晦气,三来我先修书一封,好让你舅公有所准备,到时候提起也不至于太突兀。”
崔夫人说的句句在理,摩诘附和点头。
“文娘最后说你是少年心性,可没人比我了解我家大郎。”崔夫人捋着摩诘发丝,疼惜道,“若不是发现你心如磐石不移,我也不会开这个口。”
摩诘眼神微动,语气带着抱歉:“阿娘,我,”
博陵崔氏是大家族,配河东王氏绰绰有余。
幸有阿娘牵线,这桩婚事是两家早就心照不宣的约定,如今他无故取消,不仅太过任性,也会得罪崔氏。
只是,活了十几年,这是他第一次坚持。
想要娶文娘为妻这件事,是他第一次作为摩诘的愿望,而非河东王氏长子。
次日崔夫人拉着文若,说去找城东的裁缝制作新衣。
在马车上听崔夫人念叨,文若才明白在古代过节穿新衣也是有讲究的。
新衣叫吉服,而且颜色材质也有规定,全部采用真丝面料,宁穿破不穿错。
到了一家布庄,崔夫人仔细挑选新进的绸缎,嘴里念叨摩诘作为一家之主宝蓝色稳重,王缙贪玩适宜湖蓝色,而几个小儿就用嫩绿色,最后说起文若,崔夫人双手一拍,笑着对着掌柜道:“前几日我约的那样式可到?”
“给夫人备好了。”掌柜吩咐小儿从库房拿来那匹布。
崔夫人接过后扯开在文若身前比划,眼角都笑的飞起来,看上去十分满意。
文若依照崔夫人所言转身,有些困惑:“崔夫人,我也有新衣?”
“当然。”崔夫人得意抚摸过面料,有些感叹,“你肤色白皙,这鲜红色衬你这个年龄。等成家后就穿不了这种颜色,压不住暮气。”
挑选完布料,崔夫人与裁缝定好来拿的时间,回去途中觉得坐车太闷,便拉着文若下车。
临近新年,街上明显比以前热闹几分,文若扶住崔夫人,听着商贩吆喝的顺口溜,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难得见你开心。”崔夫人以为文若喜欢商贩卖的小花灯托,拿起两个后示意婢人付钱,“买一个。”
文若接过崔夫人递来的花灯,脸上渐渐又露出几分怅然。
这里过年比家里热闹,只是再热闹,好像也与她无关,她心中牵挂亲人,不知爸妈现在如何。
离开市坊要经过一道水渠,两人走上石桥,崔夫人忽然停下坐在石头围栏上,她静静看着前方曲折小巷,脸上带着些许回忆。
“我出身博陵崔氏,摩诘父亲虽是河东王氏,可求亲时官阶不高,我家阿兄看不上他,为此没少刁难。”
“我还记的第一次见他的模样,天下着雨,他举着伞傻里傻气地跟着我,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浑身淋湿。”
“最后他因病离去,若不是留下那些儿女,我定会以为自己美梦一场。我也没什么遗憾,只是越发潜心向佛,希望轮回之后能再相见。”
崔夫人微微颔首,嘴角的笑容像是湖中涟漪般散开,眼角也染上几分怀念。
文若有些手无足措,她不曾经历过生离死别,不知爱人离去的痛苦,只能双手握住崔夫人手臂,心中想要安慰对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更何况,作为现代人,她很清楚,人去世后便消失了,哪有轮回之说。
不过是封建迷信罢了,文若心中默默叹口气,不忍戳破对方幻想。
“我本以为摩诘像他,现在倒是觉得,摩诘更随我些。”崔夫人侧头看着发愣的文若,一脸疼爱地替她捋顺刘海,半带着请求,“文娘,我知道你终会离开,至少离开前,陪摩诘做个好梦,好不好?”
文若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点头,可能崔夫人的言语太过恳切,可能只是自己下意识的神经条件反射,但在看见崔夫人含笑的目光时,心中摇摆霎时消失。
就当是他们收留自己的答谢吧,文若低头想。
况且,少年的喜欢能到何时呢?大概就像天上的云朵,说散就散罢。
想起她初中时,文若也曾喜欢过学校所谓的白衣校草,也春心荡漾过,只不过随着接憧而来的考试,她立马将其抛之脑后了。
回到王宅,发现王缙抱着竹捆,呼哧呼哧地朝院中搬。
“小胖子,干嘛呢?”文若上前打趣,王缙自从入冬后便胃口大增,连身材也横向发展了,脸上也变得肉乎乎的。
以往还有几分类似摩诘的清隽气质,现在是一点儿都没有了。
王缙也习惯了文若对他的称呼,哈气道:“准备爆竹啊!”
爆竹?文若上前拿起一根竹子,有些惊讶。
虽然她是理科生,可也看过无数公益喜庆的过年广告,知道‘爆竹声中一岁除’,里面的画面不就是小孩放鞭炮吗?怎么变成竹子了?
难道竹子里塞得鞭炮?文若眯眼看中空的竹心,发现这就是在普通不过的竹子。
发现文若盯着竹子打量,王缙凑上来问:“文娘,怎么了?”
“没什么。”文若丢开,笑嘻嘻跟着王缙,“我帮你吧。”
文若抱着一大捆竹子,朝院中走,下台阶时感觉竹子轻了些也没在意。
直到转身的王缙对着她身后行礼,脆生生的打招呼:“兄长好!”
文若回头,发现摩诘一直在身后帮她扶着。
摩诘替文若抱下竹捆,嘱咐:“文娘,竹节中有分叉的细枝,你小心些。”
文若点头,低头仓促搓手。
一旁的王缙原本准备继续搬运,听到这句后停下撑腰嚷嚷:“兄长,你不如让文娘歇着,全部让我这个没人疼的可怜人来就好。”
“就你嘴贫!”摩诘看着匆匆离开的文若,敲敲王缙脑袋。
王缙揉着额头,噗嗤笑出声:“兄长,你与文娘何时成亲?”
“别乱说。”摩诘神色严肃,“女孩声誉名节,怎么能随便玩笑。”
“哦。”王缙看出兄长在意,默默闭嘴。
心中嘀咕,看来还是文娘未答应呗。
到了除夕这日,文若很早便被院内孩子嬉戏玩闹的声音吵醒。
走到出房间发现是王缙带着几个弟弟在烧火堆。
王缙最先发现文若,起身挥手吆喝:“文娘,要不要来玩?”
“玩什么?”文若上前,忽然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吓着,急忙朝后退。
王缙计谋得逞,举起右手拿着的竹子,笑哈哈道:“爆竹啊,哈哈哈!”
还真是爆竹,果然十分写实。
文兮比个大拇指表示厉害,转身去找崔夫人。
崔夫人在伙房忙碌,看见文若后喜笑颜开,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黄色固体递给文若,“尝尝。”
入口粘软有些微甜,还带着面粉的味道,很像文若在现代吃的麦芽糖。
“这是胶牙饧,用小麦做出来的。”崔夫人拿起许多用纸包好,递到文若手中,“甜丝丝的,王缙最喜欢吃这个。”
看着手中的纸包,文若知道这个其实都不算是糖,味道比不上现代糖果十分之一,可是口中甜味愈发弥散,文若觉得这比任何糖果都要好吃。
见一人和面,一人剁馅儿,文若不可置信指着两人,望着崔夫人兴奋地问:“崔姨,这时候已经有饺子啦?”
“饺子?”崔夫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顺着文若的手臂望去,这才恍然,“文娘说的是汤中牢丸吧。”
汤中牢丸?这名字可真稀奇,文若看着一人把面擀成皮再包馅成半月形状,心想这不就是饺子吗。
崔夫人见文若神色欢喜,笑问道:“文娘那里,除夕元日吃什么?”
“也吃饺子,不,汤中牢丸。”文若掀起袖口洗手,也去擀面包饺子。
文若动作熟练,崔夫人惊讶:“文娘以前做过牢丸?”
“我经常帮我妈,啊不,阿娘做。”文若改了称呼还是觉得别扭,但压不住心头开心,“我最喜欢做的就是包饺子。”
文若包的饺子形状和之前女婢包的不同,崔夫人拿起一个打量,觉得饺子胖嘟嘟的很像元宝,兴致大涨也跟着文若学习。
“还有百褶饺子,崔姨你看,就是这样”文若一边包一边解说,将三分之二的饺子皮整出一堆褶皱,然后塞入馅料,再对折捏好。
“哎呦。”崔姨跟着包了一个,看着自己手上破肚的馅儿,哭笑不得,“也不容易啊。”
“崔姨已经很好了,我才开始学的时候,都破了好几个。”文若安慰,又擀好皮递给崔夫人。
听崔姨抱怨说最小的王紞不喜欢吃这个,文若灵机一动,随手又包出一个鸽子和金鱼形状的,想着小孩子看着新奇也会有些胃口。
崔姨有模有样地学着,十分入迷,甚至最后动作比文若还快。
“这些饺子蒸着吃吧。”文若指着动物形状的,若是下水怕是形状都散了。
崔夫人惊讶:“还能蒸着吃?”
“当然啊,只要熟了都可以。”文若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我们应该做个放硬币的饺子啊。”
崔夫人听文若说吃到带硬币的意味来年吉祥如意,也跟着包了好几个,看着明显比前几年多两倍的牢丸,忍不住感叹:“摩诘曾经也很喜欢吃胶牙饧和牢丸,只是年岁渐大,也不见他有多期待了。”
摩诘?文若想起今日还没见过他,顺便问出口。
“他一大早就出城了,郊外有一家酒馆的屠苏酒最为正宗,我让他早去早回。”崔姨擦拭着手,忽然懊恼地跺脚,“瞧我都忘记了一件事,上次约好做的幡子还没取呢。”
“崔姨,我去吧。”文若请求,其实她很早就想去街上瞧瞧,想看看唐朝的过年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