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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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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明暗灭,乌龙陨星,曙光将至,金乌拂晓。”
咒语念出之际,漆黑的走廊再一次燃起光亮。
通过掌心燃起的光亮,单隐才看见面前那满满一墙都刻着同一个图腾,待他走近一点细细打量才明白,那不是图腾而是眼睛,被人用刀刻出来的一面墙每一块砖都完全一样的眼睛。
有风吹过耳畔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顺着那一面墙下去,是看不见底部的楼梯,头顶像是年久未修的老房子时不时有雨水滴落的声响,阴暗潮湿的空气粘着身上每一寸肌肤。
单隐继续往前走着,不知何时寺庙的香火味从四面八方弥漫,空旷的走廊只听到他的脚步声。
“喵哈哈,是我走太快了吗?”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身后的声音使得单隐后背一凉。
单隐皱起眉,往后退了几步,掌心那一小簇的光亮照在来者脸上,白纸上的【目】变大变小来回左右摇晃,在斑驳光影之中分外可怖。
“我应该是客人不是吗?”他打断了目喰的恶作剧。
这一声,成功让目喰脸上的字停止无意义的转动。
目喰咂舌一声,但单隐明显感受到他心情愉悦极了,整个人从半空中轻巧地落下来,站在单隐的面前嘻嘻笑起来。
“没被吓到呢。”目喰歪了歪头,莫名有一种诡异的可爱感。
啪的一声,他打了个响指,走廊两侧的光都一瞬间亮起来,整个大厅方才弥漫开的香火气息也随黑暗一同散去。
方才整面墙的眼睛大概是他的错觉,而隐隐感到的动静不过是他心理作用导致的视觉错感,现在再次打量的时候,墙面上只有紧紧闭合的一条条缝隙。
可是,如果你仔细看去的话,那一条条缝隙像极了闭合起来的眼睛。
“这边哦。”目喰站在他的身侧,往前跳了一步,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指着一块有着缝隙的砖块。
单隐顺着目喰手指的方向走一步,站在那一块砖块的面前,高度刚好和他的胸口齐平。
“用刀刺进那一条缝隙。”目喰此时不像方才那般嬉皮笑脸,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古铜色匕首递给单隐。
这一把匕首刀刃上刻着尺玉二字,是目喰的职称。刀把上细细小小的图腾短时间看不明白是什么图案。
单隐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有细究的打算。按照目喰刚才说的方法,一刀顺着缝隙的位置直截了当扎进去。
刺进去的触感就和把钥匙插进去门里一样。
并不费劲。
“拿出来。”目喰在一旁看着,出口提醒。
单隐往后将匕首拉出来,而那缝隙随着他的动作一并张开,一条缝隙最终在匕首完全拔出来之际变成一只眼睛。
“指尖血滴进去就好了。”目喰盘着腿继续说道,想起什么来好奇问了问,“对了,要是晕血可以我来哦!”
“这就不麻烦了。”单隐将食指抵在匕首尖端,轻轻一戳有血液流出之后立马按在那眼睛大概瞳孔的位置。
应该不会得破伤风吧。
那一滴血液融入眼球之中,虹膜变成赤红色而眼球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左右转动几圈,最后如同可以视物一样,锁定了单隐的位置直勾勾看了他一眼,过几秒之后缓缓闭上。
那眼睛也就消失变回了原来那一条缝隙。
“好了?”
“昂,不然你还想要什么?”
该死的沉默持续了两秒,目喰突然一拍脑门,补充道:“对了,那个眼睛就是你的册名,每一个人独一无二的。正常情况就是这种闭上眼睛的,要是册名的死了的话……”
“会怎么样?”
“眼珠子掉出来。”
这种情况放在哪里都相当炸裂。
单隐刚想开口的时候,不远处突然有珠子啪嗒啪嗒落地的声音,他闻声看去——十几米外的墙面上的眼睛睁开,里面的眼珠子接连着掉落在地上。
活脱脱的大珠小珠落玉盘。
那大约有三四个珠子落到地上,顺着地面倾斜角度往道路之中的一道细长的小沟滚去,落到那凹槽处静止不动,其中赤红的血液变成一条细线直直向上,而失去血色的眼珠化为原本金色珠子,最后连金色都消失变成一片灰白。
单隐抬头看向那一条细线的升起来的方向,瞳孔一瞬间瞪大。
那是由死去册名者存留最后的血液的丝线制成的绳结,整个天花板都是赤红一片,像是被血液染成这样,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血线就仿佛拥有生命,在一点点缓慢地移动着,无数的赤红虫子蠕动着。
“你们怎么知道谁是谁呢?”单隐收回视线,他后背被汗打湿,风吹过的时候凉飕飕的。
“当然是用眼睛来看,每一个人的线上面都是拥有名字的,等到他的眼睛闭上丝线升天,那一条小小的虫便是他在这世界上最后仅存的生命……”
“是吗?”
“是的哦,你们看来可能是红色一片对吧?但是……”
单隐看向目喰,目喰宽大的袖子里探出一只有着尖锐指甲的手指了指自己眼睛的部位,又指了指屋顶上那令人容易生理性不适的红色丝线们。
“在我们看来,那都是金色的、无比美丽、大家都平等的星星。”
无数逝去的册名者,逝去生命之后是第一次死亡,而当他们亲朋好友也忘却自己时是第二次死亡,可是他们的名字被永远留在目隐阁,这世间依旧还留存他们的一席之地。
死后不论生前如何,他们又平等了。
“哦哦好了,应该就这些了!”目喰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卷轴,看了看里面的指导手册点点头,“之后你师兄肯定会教你的啦,我就不用再说了……”
目隐阁的册名就有点像是银行里面给你办一张银行卡,必须本人亲自办理而且自己设定密码那种感觉。
指尖还有湿热的感觉,单隐抬手看去的时候那微小的划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在按上去的时候隐隐有点微不足道的疼痛。
“你们册名是一对一服务?”单隐重新打量一遍那一面墙,从他的方向往里面看却一眼望不到头,一直延伸到深不可测的另一侧。
目喰先是歪了一下头,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之后,从他的白纸下面传出阵阵笑声,从耳朵进入使得整个脑袋都被吵得嗡嗡响。
“嗯……倒也不是啦,只是你们可是苏茗带来的客人,总是要有点特例的。”
单隐眨了眨眼,像是明白了点什么东西。
所以说苏茗是这里的VIP客户,连带着介绍过来的客人也有一定的福利是吗?
真是高级的店铺。
“我师兄很厉害吗?”好奇心的驱使问出这一句。
来自不同人的口中,苏茗的形象又不怎么相同,这倒是如同盲人摸象,各执一词。
“厉害?”目喰先是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反复尝了尝,语调里说不出来的怪异,像是听见小孩子坚信世界上一定会存在圣诞老人一般,又为了孩子的开心不能把真实说出来一样。
“苏茗吗?”目喰又问了一声,好像有点不确定,盘起腿浮在半空之中手撑着下巴,苦思冥想了一番。
“?”单隐感到困惑,对于他这种程度和柳真等人对苏茗的评价一般都是正面的,罕见遇上对苏茗比较熟悉而抱有不同意见的人,他自然想要得到点其他的什么东西。
目喰金色眼眸藏在白纸之下,透过一张可以忽略不计的纸放肆地打量着单隐,无数的红色丝线在单隐身体之中流通着,是因果亦或是命运之线。
不论如何,都是极其有意思的结局。
只是对于他来说罢了。
“很厉害哦。”目喰语气里倒是挺轻松的,轻飘飘回了一句单隐听过很多遍的话。
单隐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随即笑起来说道:“不愧是师兄呢。”
目喰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身在高处盯着单隐的脸看了许久,终是想清楚了所有,或者是隐藏在目字之下的眼眸看透了一切,他嘻嘻笑了起来。
“你也很有趣。”
方才穿着白衣的目喰消失不见,等再次听见声音的时候他已经是在数十米外的走廊遥遥招手。
你和苏茗都很有趣。
暗处的猫咪石像尾巴晃动了一下,估计是站岗太久想要摸鱼一下,在他们走过之后的视觉死角极快地变换姿势。
单隐脸侧的头发被莫名吹起,他下意识往后望了望,毫不意外地什么也没有看见,原本站在远处的石像手捧着蜡烛,蜡烛燃烧升起的白烟极细地一缕缕向屋顶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