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妇恶夫》一块毛豆腐

7、第 7 章

　　六月初六，黄道吉日，天空放晴，扬州里迎来难得的好天气。

　　庭院下，林不染一袭大红喜服，怔怔地望着院子里那颗红艳艳的石榴树，领着蓉儿的孙灵芸见状暗暗叹了口气。

　　她把女儿交给下人，独自上前，柔声安慰：“不染，有徐夫人护着，苏大人不会为难你。”

　　“嫂嫂，你信吗？”林不染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占了重生的机巧，她依旧靠着苏熹的扶持对付了姚家，如今嫁去苏府更是前途未卜，唯一能够预见的就是未来夫婿对自己的敌意。

　　“早年我家道中落，嫁进林家后，公婆照拂，咱们相处和睦，更得了夫君的宠爱。”孙灵芸忽然话锋一转，“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运气好？”

　　林不染没应声，默认了。

　　孙灵芸浅笑道：“那你可知当年我小娘为了给她女儿筹备嫁妆，以一千两的价钱将我卖去了青/楼？”

　　林不染皱眉，显然不知还有这段往事。

　　没等她回话，孙灵芸又继续说了下去：“我抵死不从，和小娘以及我那庶妹扭打在一处，恰好被你哥哥瞧见了，咱们的缘分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为何我从未听哥哥提起？”林不染很难想象温柔的嫂嫂还有那么剽悍的一面。

　　“那是你哥哥为了给我体面。”孙灵芸笑道，“我之所以说这些往事，就是想告诉你天无绝人之路。”

　　林不染摇摇头，蔫蔫地说道：“苏熹恨极了我，凭他的手段，我很难有好的下场。”

　　葱白的手指轻点她光洁的额头：“拿出你和姚家斗的气魄来，如今整个扬州城里的正室都很敬佩你，以你为表率呢！”

　　“当真？”林不染很诧异，“大伙不都是在背后叫我悍妇吗？”

　　“自然是真的，同我几个交心的夫人都说她们很欣赏你。”孙灵芸笑眼弯弯，如同新月一般惹人喜爱，“至于悍妇，挺合你那剽悍的做派啊！”

　　听罢，林不染笑着去掐她孙灵芸的软肉，孙灵芸连忙去躲，姑嫂俩笑作一团。

　　半晌，笑闹过后，孙灵芸正色道：“小姑子，你且记好了，林家陪你共进退。”

　　林不染顿时红了眼，前世沉溺于对姚琛那缥缈的感情，倒是忽略了亲人，不管将来如何，她发誓一定会好好守护他们。

　　“嫂嫂，我记下了。”

　　姑嫂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院门忽然传来一阵锣鼓声，紧接着是爆竹炸裂的声音。

　　“看样子是迎接的队伍来了。”孙灵芸扶林不染坐回床榻上，静静等待。

　　忽然，喧闹声戛然而止，良久，转而成了各种怒骂声。

　　“嫂嫂，外面发生何事了？”这桩亲事一波三折，林不染也不想临门一脚再出任何差池。

　　“你莫急，我且出去瞧瞧。”孙灵芸提起裙裾，快步朝前院走去，不多时，她气鼓鼓回来了，“不嫁了，那苏家欺人太甚，咱们不嫁了。”

　　看嫂嫂着急的样子，林不染反倒冷静下来：“扶我去看看。”

　　“不染，你别去。”孙灵芸拦住要起身的林不染，“咱们家虽说只是个商家，但也容不得人家这样欺负。”

　　“嫂嫂，我自有打算。”见拗不过林不染，孙灵芸和小环一左一右扶着她去了前院，将将穿过抄手游廊，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在大门处争吵，零碎听了些话。

　　“苏熹”

　　“鸡”

　　“欺负人”

　　林不染很难将想象这三个词联想在一处，拨开人群走近了些，她一眼就看见人群中央的贺兰安，他今日穿了青色锦袍，腰系红带，手里提着一只毛色锃亮的大公鸡，垂着头，一言不发。

　　见到林不染来了，众人停止了怒骂，贺兰安小心翼翼抬起头，正对上林不染那双漂亮杏眼，只不过此时盛满了怒气，黑漆漆的眼仁仿佛一根根沾满剧毒的银针，朝他齐齐射了过来。

　　他很愧疚，刚想解释，脚腕出隐隐的胀痛让他猛然惊醒，苏熹那个混蛋吊了他整整半宿，他实在是惹不起，忙把手里的公鸡往林不染面前一递：“苏大人有事，今日由他的爱鸡迎亲，往后还请林娘子好好照料这只大公鸡。”

　　话音未落，那只大公鸡伸长脖子，得意地打了个鸣，绿豆大的眼睛挑衅的看着林不染。

　　“好，那就按他说的去办吧！”此言一出，周遭人如同滴水的油锅，炸开了。

　　林翊第一个跳出来：“妹妹，那苏熹摆明了要你难堪，咱们不嫁了。”

　　没等林不染回话，贺兰安探出脑袋：“苏大人说了，你们林家敢毁亲，那就是欺瞒五品官员，全家人都要被打下牢。”

　　“下牢就下牢。”林家二老护在女儿面前，打死不能让女儿去受这样的委屈。

　　双方僵持不下时，林不染浅笑道：“爹娘，哥哥嫂嫂，成亲势在必行，丢点面子不打紧，只要日后大家都好好的。”

　　林夫人顿时绷不住了，老泪纵横，林不染是她从鬼门关带到人世的孩子，打小就心疼得紧，被人欺负成这样，她怎能不伤心。

　　她越想越伤心，哭晕在林老爷怀里。

　　“爹，你先把娘亲待下去，我自有安排。”林老爷叹了口气，如今他只能选择相信女儿了。

　　目送爹娘离开，林不染再次嘱咐林翊：“哥哥，日后爹娘就靠你照顾了。”

　　林翊满脸苦涩，只恨他没本事，护不住妹妹，孙灵芸握紧他的手，默默安慰。

　　安顿好一切，林不染瞥了眼看热闹的贺兰安：“出发吧！”

　　这么简单就解决了？贺兰安有点不敢相信，一般小娘子受到这样的羞辱，非跳河不成，他小声问：“林娘子，你还要嫁吗？”

　　“嫁，当然要嫁，苏大人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能够嫁给这样的男人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林不染搭着小环的手，几乎是扯着嗓子喊了出来，“生我是苏家的人，死也要苏家的鬼。”

　　“啊！”贺兰安一声惨叫，撒开了手，公鸡扑棱着翅膀朝林不染主仆扑了过去。

　　在众人惊呼声中，林不染单手卡住公鸡的脖子，公鸡睁大的绿豆眼中充满了错愕，涂了胭脂的绛唇染上了一层得意：“贺兰公子，你得好好收着这只公鸡，日后我可要好好对待它。”

　　她咬紧了“好好”两字，贺兰安脖颈一凉，灵光一现，他忽然意识到苏熹遇上对手了，这两人凑一块日后可有乐子瞧了。

　　想到这，他忙接了公鸡，笑盈盈道：“好嘞。”

　　迎亲队伍绕了整个扬州城一圈，街道两边满是嘲笑声，跟在轿子旁的小环担心林不染，撩开帘子刚想安慰，却看见轿子里的人正小口咬着绿豆糕，哪里难过的样子，她也松了口起，默默放下帘子。

　　苏府，为了表示对新儿媳的重视，徐夫人带着全家人早早候在了刻着喜乐安康的照壁下，听到锣鼓声，她笑着上前，当看见领头贺兰安还有他手里那只鸡，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阖府上下却惊住了。

　　徐夫人冷静下来，拉着贺兰安问：“出门前还是个人，回来怎么就变成鸡了？”

　　“干娘，我都是被逼得。”贺兰安首先把自己给摘干净了，“苏熹半路丢了只公鸡给我，逼我带去了林家，说是替他迎接。”

　　“这个逆子，我要打断他的腿。”徐夫人哪里能想到自家儿子会用这种混招。

　　“干娘，您先别气，大伙都等着，这下该怎么办？”苏府前不仅仅是苏家人，还有吃酒席的，以及看热闹的百姓。

　　徐夫人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深深吸气，朝着斜对面身着浅蓝色长袍的少年招招手，少年乖乖走了过来：“麟儿，祖母请你帮个忙可好？”

　　“祖母，麟儿不能帮您把那个悍妇娶进苏家，我不想让她祸害小叔叔。”苏麟尚且总角之年，容貌稚嫩，眉眼间却能依稀看见苏熹的影子。

　　叔侄两人关系很好，常常在一处说话，徐夫人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瞪大了眼，怒道：“去不去？”

　　“不去。”苏麟很有骨气。

　　“好，很好。”徐夫人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苏麟被踢得踉跄好几步才停住，他满脸惊恐地望着往日里疼爱自己的祖母，“我想你叔叔肯定没提过他小时候时，祖母经常用藤条抽他的的事情吧！”

　　苏麟吓得赶紧认错，跟着喜婆踢了轿门，领着林不染拜了天地，等林不染进了新房，他才重获自由。

　　新房内，徐夫人谴退下人，愧疚地看着林不染：“媳妇，婆婆对不起你，让你接连受了这般委屈。”

　　“徐夫人，成亲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这点小事不打紧。”林不染那双潋滟的杏眸含着笑，看样子丝毫没受到影响。

　　徐夫人稍稍安心了些：“你且放心，等那臭小子回府，我一定会替你出气。”

　　“不用了，徐夫人，不染求您一件事情，希望您能够应下。”林不染沉声道。

　　“你说。”徐夫人怕林不染提出和离。

　　“日后，我出手对付苏大人时，您千万别心疼。”林不染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苏熹让她没脸，她要十倍奉还。

　　只要不是和离就好，徐夫人甚至还有一丝高兴：“媳妇，婆婆永远站在你这边！”

　　“喔喔喔”角落里，那只大公鸡发生响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