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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回 ...

  •   【第十七回·恨相见泱庭生怨怼 重信守墨芗拒自由】

      自从泱庭杀来过问菊院,面面再也没敢多留此地一刻,就算进出楼也是低头匆匆走过。墨芗看着他明显在躲避的样子很郁闷,更让他郁闷的是,自己心里居然有点儿……烦躁?
      他知道这种事要是跟武儿说了,被他取笑不算,第二天准成全楼第一八卦,所以只能闷在自个肚子里。他没精打采地趴在门房,直到丹晔过来监工,才勉强打起精神迎客。
      一个眼熟的身影跃入视野,墨芗揉揉眼看了又看,盯着这个左顾右盼的男人好一会,终于大叫一声:“大师兄?!”
      陆子央回头一寻是墨芗,像僵尸一样一下蹦了过来:“小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墨芗久久沉浸在打击中。没想到啊没想到,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师姐师妹们心中丈夫首选的大师兄,他居然也上青楼,还是做下面那个!
      “小师弟!你不是信誓旦旦去游历江湖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陆子央用力抓住墨芗肩膀,大有“你不说我就替师父教训你”之意。
      “大师兄,意外,这是意外!”墨芗开始懊悔怎么就嘴贱喊了大师兄呢……这下大家都丢面子了吧。
      “意外?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知道……”墨芗如梦方醒地反问,“大师兄,你来这里干吗?”
      陆子央被问得极为尴尬,不觉松开了手,用低了不止八度的声音说:“我……我想来找个朋友。”
      “大师兄的朋友?在这里?”
      “不……我不知道他在不在这儿……”陆子央转头望着灯火璀璨的问菊院,神情复杂。
      墨芗彻底懵了,不过他好歹明白件事:他敬爱的大师兄,原来不是喜欢做下面那个。
      沉默了一会,陆子央缓过神,语气又严厉起来:“小师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这个……”墨芗急中生智顺手塞给陆子央一块金牌子,“拿着这个你就可以去里面了,找人要紧,大师兄!”
      陆子央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墨芗推给引路的小厮,带进探菊院去了。
      撷菊居灯红香暖,热闹如常。陆子央是名门正派里出来的正直青年,相当不习惯这莺声燕语的淫靡。但见红烛泪淌水光荡,轻帐缓拂薄纱乱,他忽然希望不要在这里真的找到人。
      “东瞧西看,找什么呢?”
      陆子央转头见到一个布料轻薄衣着放荡的男人,吓得赶紧撇开头:“不,我……我随便看看……”
      男人眯起眼打量了他一下,最后落到陆子央手里的金牌子上,悻悻地哼了声,转身低喃:“没见过世面的雏儿。”
      陆子央脸烧得跟走火入魔一样,他开始后悔怎么就想到来这里找人了呢?他……他定然不会在这种地方的,他是何等骄傲的人,怎会倚腰卖笑?
      “滚!大爷今天不痛快,都滚!”
      楼上忽然炸开一声怒吼,跟着重重的脚步声踏起,从楼上走下一个衣装华丽的男人。明眸雪肤,红衣妖娆,本是属于女人家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意外地好看——只可惜,脸上不加掩饰的怒气稍稍扭曲了他的脸。
      “泱庭,你又乱发什么脾气。”皖楠在楼梯口拦住他,扫一眼跟在泱庭身后神情各异的客人们,为又要替他收拾烂摊子而头痛。
      “你倒不如把列入黑名单的条件跟他们说说。”泱庭冷笑着说完,后面的人立刻开口争相说没事没事。
      攻德楼最骄纵任性的红牌泱庭,又一次半途赶走客人扬长而去,留下一路既爱又恨的视线。
      还有一双,盛满了难以置信神色的眼眸。
      以沉稳著称的陆子央一生只有三次震惊到完全不知所措——在听到一个男人的表白时,在知道那个人失踪时,以及,现在。
      没错,他苦苦找寻三年的人就在此地,可他多么希望自己看走了眼。陆子央闭上双目,胸口气血翻涌,压得他几乎站立不住。他想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那个人不是他要找的,可理智如此冷酷地宣告,是的。
      那清亮的嗓音,那任性的语气,那肆无忌惮的骄傲。是的,那就是他,连霆。

      泱庭伸伸懒腰正要回花容苑,忽然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流窜全身。他屏住呼吸,慢慢转过身,看到一个人影就站在离自己不到三尺的地方,一双眼如猫一般莹莹发亮。他身体不可遏止地微微颤抖了下,脚却像生根一样动弹不得,目光锁住那道人影。月光下那人的面容,与梦里无数次见到的一般清冷。
      在这几乎要凝固的时刻,那人轻轻开了口。
      “霆弟……”
      尾音低绕,空余不知该如何继续的尴尬。但这一声却唤回了泱庭的理智,他冷冷哼了声,说不尽的讥讽:“你还有脸来见我。”
      “我们一直在找你。”那人浑似听不出讥讽之意,依然平静地说,“你的爹娘为你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你的同门这四年来奔波万里,只为寻觅一星半点你的行踪。我……我们甚至以为你被赤炼门扣住,举镰刀门上下要去救你……”
      “得了吧,你以为我还像当年那般好骗?”泱庭嗤之以鼻,“我的好爹娘恨不得从来没生过我,免得给他们做出那等蒙羞之事。同门?从前是碍于我身份敢怒不敢言,我走了,多少人放鞭炮庆贺,谁会傻到盼我回去?”
      他又哼出一声冷笑,散进泠泠月光中,沁人心脾的凉:“至于你,陆子央,你我最好老死不相见,又何苦让大家难堪。”
      陆子央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听他忿恨到极致的话语,看他冷漠到极致的神情。当年,他走得有多决绝,恨得就有多决绝,这一切都是自己该承受的,都是自己欠了他的。
      眼前的人眉眼间陌生的冷漠像刀一样在陆子央心上扎出尖锐的疼痛,然而,疼痛中居然还有一丝不合时宜的欣喜——至少他的霆弟还完好无缺地站在那儿痛诉,没有如自己担心般被赤炼门折磨迫害。
      泱庭说完这几句不长的话,却觉得比放纵一晚还要疲倦。他阖目,再不看陆子央一眼,转身迈步,如当年一样决然离去。

      墨芗把大师兄推进去以后,一直心神不宁地眺望探菊院的方向,谁知等了不过半个时辰,陆子央就慢慢走了出来,墨芗赶紧一缩头,躲在门背后偷眼瞧大师兄。他风华卓然的大师兄,脸上却蒙着一层灰暗,黯淡地从光亮深处慢慢走出来。
      看起来,大师兄没找到人吧?
      墨芗只敢在脑中转转念头,眼看大师兄就要走到门房这边,赶紧把身体藏得更严实。
      而陆子央,显然完全忘记了他的小师弟,只是拖着沉重的步子极慢、极慢地跨出大门。

      “泱庭这几天怎么了?不对劲,很不对劲。”
      “何止不对劲,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沉鹤抿口茶,接着抱琴的话说,“昨天我出口逗了他几句,他居然只是看我一眼,转身回房了。”
      众人打了个寒战。连吵架乐趣都放弃的泱庭……委实太奇怪了。
      泱庭情绪不对的情况已经维持了三天。如若他只是变本加厉地闹腾,大家只会当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情况更严重了些而已,可如今,忽然安静下来,客也不接门也不出红烧肉也不抢的红牌泱庭,从头到尾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该不会真被掉包了吧?要不我去探探?”抱琴摸着下巴嘀咕,被丹晔白了一眼:“若是这样,索爷早就发现了。”
      “他受刺激了。”沉鹤一口喝干茶,肯定地下断语,“刺激还不小。”
      众人面面相觑。从来只有泱庭刺激人,有什么能刺激到他?
      “三天前……”皖楠皱眉努力回忆,“三天前泱庭发了场脾气赶走了客人,似乎是客人忘乎所以惹恼了他。可这种事在他身上不是一次两次了,不会让他消沉至此。”
      丹晔起身道:“肯定有别的原因。我去查查,三天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师兄到这里来找的是谁?三天来,墨芗脑袋里无时无刻不猜想着答案。他把楼里见过的听过的人名一个个做对照,最后发现,哪一个都不该跟他的大师兄牵扯上关系。
      他的大师兄陆子央,乃崆音派掌门亲传大弟子,武艺超群,年少有为,相貌堂堂,举止稳重,不好享乐,绝绝对对的正派人士——怎么可能跟这种污秽放荡、道德沦丧的地方有任何瓜葛!
      他想得出神,没发现一团黑影罩在头顶,随后,淡淡的熟悉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小师弟。”
      墨芗惊得几乎跳起来,站挺了结结巴巴地回道:“大、大、大师兄……”
      这次陆子央没被墨芗糊弄过去,径直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我……”墨芗挣扎不过大师兄的积威,坦白地把沦落此地的缘由一一道来。初时他还有些惴惴,说到遭受红牌欺压时,面对亲如兄长的陆子央,墨芗控制不住满心的委屈不甘,越说越激愤,就差没一把鼻涕一把泪。
      陆子央安静听完,按了按小师弟的头,道:“你欠的钱我帮你还,收拾一下跟我回去。”
      墨芗星星眼望着任何时候都能救他于水火的大师兄,冷不防有人冷哼一声插进来:“人是我捡的,我说过放了?”
      “我又没签卖身契给你,由不得你放不放!”自觉有师兄在身后,墨芗昂首挺胸中气十足。
      “哦?”泱庭把尾音拉得长长的,一听便不怀好意,“狗仗人势有底气敢叫板了。”
      “你这个涂脂抹粉不男不女的家伙,我从来就没怕过你!”墨芗这厢气势高涨觉得终于逮到能出恶气的时候了,不料却被陆子央拉到身后。陆子央和泱庭相对而立,轻轻叹了声,拱手道:“小师弟素来鲁莽,得罪之处,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别跟他计较了吧。”
      泱庭冷笑:“崆音派不就出骗子和忘恩负义的家伙,我能计较什么?”
      “你敢辱骂我师门!”墨芗跳起来要拔剑,陆子央一手紧紧按住他,一边却沉默地望着泱庭。
      泱庭冷冷地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心生厌倦,少见得没有回驳,扭头便走。
      “大师兄!”墨芗忿忿不解地甩开陆子央的手,不明白为何大师兄要对这个讨厌的男人说好话、赔小心。
      陆子央的目光遥遥锁住泱庭离去的方向,半晌才叹了一声,回头道:“我在山下等你。”
      “大师兄,我……”心中那股郁气渐渐散去,墨芗迟疑着说,“我不走……”
      “我会在师父面前为你担待一二,你不用担心。”
      “不,我不是怕师父,我只是……”墨芗握紧拳,“我还有些事不得不做。”他还没把面面从泱庭的魔掌中救出来呢,他不能走。
      “你现在不跟我回去,日后得自己去跟师父解释。”
      墨芗半丝犹豫都没:“我明白,请大师兄成全。”
      陆子央轻轻摇了摇头,眉宇间都是倦色,塞给他一张银票,竟真的不再与他坚持,顾自走了。
      墨芗怔怔地目送他远去。不吵架的红牌,和不强硬的大师兄,今天的两人都好奇怪。
      今天的太阳,没大到会晒昏头的地步啊……
      问菊院的假山后头探出几颗脑袋。抱琴压低声问:“这个男人是谁?就是他让泱庭不对劲?”
      丹晔翻开蓝皮书对照一番:“当晚买金牌子的客人名单里没有他。”
      “这个人,那晚拿着金牌子出现在撷菊居过。”作为拥有无与伦比记忆力的顶级老鸨,皖楠相当肯定地说。
      “这么看来,”丹晔挽起一个绝对称不上善良的微笑,“有人又要被罚钱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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