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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武当山南归家 ...

  •   只看那石头上的灰袍随着风一闪,这老虎竟是扑了个空。

      老者已经在老虎身后十步开外的树下了,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拿着一根树枝,树枝下抵着一只小老虎的脖子。这只小老虎伏在地上,脖子被树枝压住似是抬不起来,发出了“嗷呜…嗷呜…”的叫声。
      原来这母老虎是带着幼崽来捕食来了。
      那老虎爱子心切,眼见幼虎被擒,顾不得自己性命,对天长吼一声,露出白森森的一口利齿,径直向老人扑了上来。

      这老者身形微动,避开老虎扑袭之势,那老虎从空中扑过后竟像是受了什么影响,摔在草坡上后翻滚了两个跟头又顺势站了起来。

      那老者又已经站在了大石旁,小老虎仍然在老者脚边,依然是被树枝抵住了脖子。一虎一老者,除了换了位置以外,竟然没有什么变化。

      这老虎低头哀嚎了一声,似是向老者求饶。灰袍老者不做声,轻轻的移开了树枝,两只幼虎向大虎奔去。
      这老虎伸舌头舔了舔幼虎的脑袋,两只幼虎跑出了十步开外之后,猛然向老者一个虎扑。这老者也不着急,轻飘飘的转了个身,同样用树枝在老虎身上拍打两下,见那老虎卧倒在大石旁一动不动,呜咽着似在求饶。

      老者将虎仔捉在一旁,把小婴儿凑到老虎的□□之上,婴儿张开小口便吃,不多时便已吃饱,闭眼睡去。虎仔也钻入母虎怀中争相吃奶,母虎似被定住了,一动不动,只是目光中的凶恨早已变成了畏惧。

      看母虎喂乳完毕,似是小婴儿染上了母虎的气息,小虎仔竟与小婴儿依偎在一起睡了,便在溪水中捕出数十条鱼来,捡了几只大的,丢在了母虎嘴边,说道:“也不让你白喂,如今你倒是个好帮手了,今日起,你就随我吧。”

      也不管母虎是否能听懂,用树枝在母虎身上扫了一扫,拍拍衣袖,抱起婴儿转身就走。

      母虎得了自由,看了看身边的幼崽,三口两口吃掉鱼,叼起幼崽远远的跟在了老者的后面。也不知行了多少路,这一人一虎相处倒算是和平,小婴儿和虎仔通吃虎乳,越发的亲密了。虎仔长得飞快,小婴儿倒也大了不少。

      自春秋战国以来,武当山就被认为是玄天真武上帝的修炼圣地,无数文人墨客游览至此,诸多修道之人在此隐居。

      宋真宗于天禧二年(1018年),加封真武号为“真武灵应真君”,令建祠塑像崇祀,将五龙祠升为观。宋仁宗推崇真武为“社稷家神”,并建真武庙塑像崇祀。徽宗、宁宗、理宗等都为真武封号,虔诚祭祀。

      自朝廷南迁之后,武当山在这宋金边界交界处,战乱颇多,人气凋零了许多。武当山南侧有一处,山高谷深,林木茂密,因上古传说被称为神农架。

      人常言神农架中有野人出没、毒蛇盘踞,又有大鹏吃人,林子边缘偶尔还有猎人进去碰碰运气,林子深处几乎无人问津了。

      春去秋来几经寒暑,时间拂过了山川岁月,转眼间,小婴儿成了一个小姑娘。但老者确似乎躲过了时光,眉毛更白了些,更长了些,脸上的皱纹的已经数不过来了,但身形依然健硕。

      这一日正式立夏时节,山中蝉鸣不断。

      一个七八岁年纪,三尺多高的小姑娘穿着灰白色的窄秀武衫,头发扎成一个发髻,手里拿着一把小木剑,一遍挥舞着招式,一边诵念着“夫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故。是故大知观于远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无穷……故曰:‘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言语间,手里的招式已经走了百余。

      小姑娘背完后,对着瀑布边的一个钓鱼翁喊道:“阿公,我已经把秋水背下来了,你要继续给我讲辛伯伯的故事。”

      话音刚落,之间背后一阵罡风,一双硕大的翅膀忽的就扇了过来!小姑娘躲闪不及,被带起的风掀了个跟头。只见得自己偷袭成功,大雕仰着头叫了起来,竟像是在嘲笑。

      这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闹,只说到:“雕儿不讲道义,就知道偷袭我,咱们正面来过。”说完拿起木剑向大雕刺去。

      这只大雕身形甚巨,比成年人还高,形貌丑陋之极,钩嘴弯曲,头顶生着个血红的大肉瘤,羽毛甚短似是不能飞翔,双腿奇粗,一双爪子如铁爪般。

      只见这小姑娘站在大雕面前,还没有大雕的腿高,但气势不减。只见这雕以嘴为剑,与这小姑娘斗在一处,大雕出嘴部位之准,行动之疾,直如武林中一流高手,

      小姑娘虽气力不足,但好在身形灵活,在两只大翅膀中穿来走去,小木剑见缝插针,一招一式稳稳妥妥。

      突然大雕深处左爪向上一钩,眼看就要抓住小姑娘的后背,只听老渔夫说:“守正唯一,剑心通明,剑势如网。”

      尚未说完,只见那小姑娘一个倒翻,将木剑挑开了大雕的利爪,跟着念到“拙而粘之”。原来这老渔夫虽背对着钓鱼,但对背后的一招一式却清清楚楚,眼看小姑娘败落,便出言提点。

      拆了五六十招后,小姑娘动作越来越慢,喊道:“雕儿雕儿,不来了不来了,我认输了认输了,咱们快去看阿爹钓鱼吧。”

      这大雕似能听得懂,停下了钩嘴啄挑之势,左翅一扇,一股劲风将小姑娘打飞了。小姑娘再次摔倒在地后,爬起来径直跑向老渔翁,嘴里喊道:“阿公,雕儿欺负我!你不给他吃鱼。”

      老渔翁抖了抖手里的鱼杆,收了鱼线,对小姑娘说道:“逸儿,拿上鱼篓,回家吧。”又对着大雕说:“今日起,一周要两颗。”大雕歪着脑袋,沉吟了一会,向林子深处走去。

      小姑娘一手拿着渔篓,一手拉着老渔翁的衣角,说道:“阿公,不吃蛇胆了好不好,太苦了,我们去吃蜂蜜好不好。”

      老渔翁并不答话,只用鱼杆敲了敲小姑娘的脑袋,说了一句:“今天练得不错,明天开始,阿公带你去瀑布摸鱼。”

      小姑娘似乎忘了之前的话题,问到:“阿公,钓的鱼不够吃了么?为什么要摸鱼,明天我要摸一条大鲫鱼。阿爹我昨天偷看雕儿去捉蛇了,昨天雕儿和王蛇打了一架,被咬了冠子,但阿雕还是抓了小蛇。阿雕可比我厉害多了,要是我可是不敢去碰他,老蛇窝和雕儿做邻居也是倒霉了,蛇子蛇孙都进了阿爹和雕儿的肚子……”

      小姑娘聪明又努力,就是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从学会说话开始就非常爱说话,和老者说话,和丑雕说话,和山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说话,似乎每个事物都能对话,只是这小姑娘跟着老者学话,虽然在深山,可学了一口的江南口音。

      回到茅屋,只见小姑娘径直回了房间打水洗漱,而后自己拿起书本坐在窗前开始读诗经,老者将鱼篓丢在灶房,径自回了最东边的竹屋。

      竹屋门上挂着“澄心”二字,正中间是两个案几,高一些的上面摊着一本未写完的书,似是一本秘籍,稍矮一些的堆着一摞竹简,旁边放着三把刻刀。屋里左侧靠墙是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摆着三五本书。

      右侧墙上挂着一把宝剑,剑柄上一颗红色的宝石,看起来非常名贵;宝剑下放的窄条桌上还有三把宝剑,一个是紫薇软剑,锋利无比;一个是玄铁重剑,并未开刃;一把是一柄木剑,比小姑娘拿的木剑要稍长一些,但重量轻了些,三把剑拜访的整整齐齐,似从未动过,但一尘不染,似是有人时常擦拭。

      太阳微微落下了一些,天色渐暗。

      小姑娘放下书本,伸了伸懒腰,缩了缩鼻子,使劲的闻了下鱼香菜味,从窗户里跳将出来,在石桌右侧坐下,忽的听到远处传来扑棱扑棱的声音。

      只见丑雕已经回到了院子里,嘴里叼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蛇胆,丑雕看着小姑娘,翅膀忽闪像是仍在炫耀着自己是胜利者,尖喙一甩,一个蛇胆稳稳的落在了小姑娘面前的石碟里。

      这灰袍老者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自捡了这女婴后,便一直带在身边,独来独往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眼看着小女婴自会说话起便展现出了天资聪颖,这女婴不知姓氏,更不知身份如何,灰袍老者便自为女孩取名,单名一个“逸”字,名独孤逸。

      每日便教女孩读书、识字,拳脚剑法、轻身功夫一项一项的传授,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小女孩聪慧异常,又乖巧听话,虽然偶尔调皮,但却嘴甜心善,读书认真,练功时也极其用心,常常能举一反三,深得老者欢心。

      山谷中的风轻轻吹过,时光或许会不小心遗忘一个人,但绝对不会漏掉任何一个人。当独孤逸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的时候,灰袍老者又老了十五岁了。

      谷雨这一日,天未亮便开始下雨了,而后竟逐渐转晴,清晨时,阳光透过枝丫洒在山中的院子里,地上的草苔上都是露水,书房里墙上的剑、书架里的书本都不见了踪影。

      在往日,丑雕早已在院内聒噪,而今日,整个茅舍都显得格外安静。

      神农岭深处有一峭壁,那峭壁便如一座极大的屏风,冲天而起,峭壁中部离地约二十馀丈处,生著一块三四丈见方的大石,是一个平台,站着一老一小两个人,旁边还立着一只丑雕,也不知这两人一雕是怎么上去的。

      大石上刻了「剑冢」两个大字,尚有两行字体较小的石刻:「剑魔独孤求败既无敌於天下,乃埋剑於斯。呜呼!群雄束手,长剑空利,不亦悲夫!」大青石上放着两个石片两把剑。

      第一个石片上不着一物,只写着:“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

      第二个石片依然空空如也,也写着:“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

      第三个石片上放着一把黝黑无缝的宝剑,旁边写着:“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

      第四个石片上放着的,居然是独孤逸常用的那把木剑,石片上写着:“四十岁後,不滞於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自此精修,渐进於无剑胜有剑之境。”

      老者摸了摸独孤逸的脑袋,说:“逸儿,你且把剑冢堆起来。自此以后,澄心剑便归你所用,这玄铁重剑待有缘人取之吧!”

      剑冢埋好后,独孤求败飞身下了绝壁,灰袍被风鼓起来,老者似一片叶子般,轻飘飘又稳稳的落在了山脚下。独孤逸坐在丑雕的背上,抱住了丑雕的脖子,那丑雕张开一双翅膀,纵身一跃,滑翔了出去。

      绝壁之外三五里路,有一黝黑的山洞。那独孤求败信步走入山洞,独孤逸和丑雕跟了进来,只见里面除了一张石榻、一张石桌、一张石凳之外更无别物。独孤逸说:“阿公,谁在这里住啊?我怎么从来没来过这里。”

      独孤求败并不回答,盘坐在石榻上说:“逸儿,前几日教你背的,你可全记下了?”

      独孤逸回答:“阿公,我都记下了,但是我并不明白,这功夫太深奥了,我不懂。”

      独孤求败又说:“现在不懂不怕,你只要记住了就好,日后慢慢会懂的。今日我叮嘱你的话,你每一个字都要记住,你可明白?”

      独孤逸跪坐在石榻旁,看了看洞口站着的丑雕,说:“阿公,今天你说话好奇怪,你要说什么啊?”

      独孤求败伸手摸了摸独孤逸的头顶,说:“逸儿,阿公本姓慕容,家在姑苏燕子坞,后家道变故,母命改姓独孤,燕子坞也沉入湖底,自此以后阿公孤身一人行走江湖。

      三十岁的时候误伤义士,后悔不已,自不惑之年起,在这神农山里隐居了快八十年了,只在六十年前一故人来解开了心结,十五年前南去临安了一桩旧事,确也看到了道场村的惨案,能捡了你回来,这也是缘分。

      你也长大了,可自去江湖里闯荡了,但切记,你非慕容传人,这玉佩是你襁褓中的,你且带好。武学世界,驳杂精深,然万变不离其宗,你天资聪颖,但天性善良,未经世事且阅历不足,自己需得多注意小心。如今阿公113岁了,时日无多,今日你且下山去,非得我命,不得再入山洞来。”

      独孤逸前半段听得入神,只听得最后一句时,眼泪瞬时留了下来,转身跪在了独孤求败面前,拉住袍袖说道:“阿公不要我了么?”

      独孤求败又摸了摸独孤逸的头顶,说:“死生,命也。你且去吧。”说完大袖一挥,袖袍鼓起,独孤逸竟被扇出了山洞之外,丑雕守在了洞口,竟不让独孤逸进去。

      独孤逸抹掉眼泪,待要爬起来闪过丑雕再要冲入山洞,却发现罡风直冲,竟是又被一股内劲推了出来,如此三番五次,独孤逸再也进不了洞口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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