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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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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白茫茫的雪山山头,宋筱扬扬下巴,“先说好了,愿赌服输。”
“嗯。”张亦棠秉持不与小女子计较的大度心态,蹲在地上安装狗车,几只借来的黄犬耷拉舌头蹲在地上,张亦棠依次摸摸它们的狗头,瞥眸看向正在原地热身的宋筱,“坐进来。”
宋筱夹着手杖,傲娇道:“书上云,以板藉足,屈木支腋,蹴辄百步,懂不懂?”
“真要比试?”
“不比试,我跟你来这里作甚?”
张亦棠笑了笑,低头看装备,“你给自己选购了长四阔五的木板,紫檀木质,给我的呢?良心不会疼?”
他那副滑雪木板,长三宽四,木渣合成。
宋筱摸摸鼻子,心虚道:“紫檀的只剩一副了,要不要比试?磨磨唧唧的。”
“比。”张亦棠弯腰系好双足,直起身,腋下夹住滑雪手杖,“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宋筱撇嘴。
两人蓄势待发。
天空灰蒙蒙,漫天飞雪笼罩银白山峦,宋筱伫立山峰,娉婷纤细的身姿在风雪中看上去茕茕孑立。
刚要发力,身材哧溜窜出一抹飘逸身影,越过她朝山下滑去。
宋筱紧跟其后,脚踩滑板飞驰而下,山风刮过面颊伴着阵阵清寒。
中途,宋姑娘举着滑雪手杖欢呼,沉浸其中。
郊外荒山上只有一对纵情驰骋的男女,尽情享受冬日舒爽。
山坡很长,张亦棠远拉开宋筱一大段距离,宋筱奋力急驰,刚想加速,半山腰的积雪徒然发生蠕动,短短数秒,一场雪崩形成了。
前方滑雪的张亦棠远刚刚感受到突发的雪崩,就被大雪掩埋了身影。
雪崩来得快去得快,山腰很快恢复宁谧。
宋筱紧皱眉头,朝掩埋位置跑去,通常被大雪掩埋的幸存者只有两刻钟的生存时间,援救者必须争分夺秒,以免在抢救过程中伤者发生窒息。
幸好掩埋不深,雪地上露出一角青衣,宋筱跪坐在雪地上徒手挖掘厚重的积雪。
“张亦棠,能听见我讲话吗?!”宋筱边挖雪边大声给予伤员鼓励,手指因挖雪变得麻木,可她没有犹豫一下。
宋筱率先挖到张亦棠的脸,加速了挖掘速度,顾不得被冻伤的手指,宋筱掐开他的嘴巴清理雪沫,焦急问道:“感觉怎么样?”
张亦棠面如纸白。
宋筱扳正他的头,抬手按压他的身体确认伤口位置,当手指触碰到男人的右小腿时,手指感到一丝温热,他的小腿有刮伤。
遭遇此种情况,救援者首先要做的是止血以及保证创口以及露出的骨骼不被风干。
宋筱取下腰间香囊,揉碎里面的药丸,涂抹在伤口上,“试着深呼吸。”
张亦棠照做。
宋筱舒口气,至少没有缺氧。
“我扶你下山。”
张亦棠远忍着剧痛看向女孩,深邃如渊的黑瞳斑斓潋滟,“这次很可能是间歇性雪崩,你先离开。”
宋筱怎么可能自行离去,笑着摇摇头,轻轻说道:“石榴花开,生死同穴。”
风雪交织,撩乱她的发,张亦棠静静看着,雪天之间,这抹艳丽,撼动了心田。
傻丫头。
片刻,另一波雪崩果然袭来,宋筱面对濒临而来的巨雪,用身体护住男子,捂嘴做喇叭状为自己争取救援时间,大雪很快掩埋了他们。
消弭时,雪地上连双肩包都无影无踪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抹小小身影划开雪层,搀扶高大男子,一瘸一拐往下走。
张亦棠拽住她,“坐犬车下去。”
宋筱点点头,因为紧张都忘记狗子们了,“等我。”
留下一句话,一句承诺,宋筱转身朝山顶跑去,雪崩发生在半山腰,山顶的狗车还在。
坐进车里,扬鞭起行。
扶张亦棠坐进车内,宋筱边驾车边感慨,“幸亏雪崩不大,要不然,本姑娘会跟你埋葬于此,亏大发了。”
故作轻松的语气,是想让张亦棠忘却恐惧吧。
张亦棠还真没留下什么印象,不过,对于宋筱的慰藉,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谢谢你,丫头。”
“别口头啊,来点实际的。”
张亦棠不说话。
宋筱撇嘴,“逗你呢,我不会以此邀功。”
当日傍晚,丞相府。
疲惫一天,宋筱回府便呼呼大睡,直到傍晚才悠悠转醒,睁眼前打个哈欠,手撑床铺坐起身,闺阁内站着一侍女。
“水……”
婢女闻声望去,赶忙倒水,“五爷交代,小姐要是醒了,就起来上药。”
“嗯。”宋筱咕咚咕咚喝下半杯,揉揉鼓鼓的肚子,趿拉上靴子。
挖雪时,伤了手指,宋筱身上有几处轻微擦伤并不严重,大夫为她调配了药膏,宋筱坐在绣墩上擦拭,疼得呲牙咧嘴。
老嬷嬷进来时,宋筱正在伸展筋骨,老嬷嬷心有余悸,看着小姐恬静的样子,稍微宽心,打算陪她出去走走。
宋筱披上斗篷,笑着拒绝,“我又不是病患,不必小心翼翼的,嬷嬷去忙吧。”
“那小姐有事唤我。”丞相夫妻和大公子不在,嬷嬷感觉自己责任重大。
宋筱慢悠悠走进院落,暮色四合,天边飘散着红彤彤的火烧云,相府雅致宁谧,只有寥寥麻雀在枝头嬉戏。
宋筱绕着院中石榴树走了几圈,刚刚舒展筋骨鼻尖沁出一层薄汗,抬手擦拭,瞄到一旁的三联交椅,交椅旁停靠轮椅,长椅上坐如钟的张亦棠。
披着灰黑大氅,显得飘逸出尘,柔软的墨发遮蔽了半张脸,经风吹拂,恣意不羁。
一双狭长深邃的黑眸低垂,不知在思量什么。琼鼻下是两片淡色唇瓣,紧抿的弧度引人瞎想。
他的肤色有些苍白,估摸是受伤所致。
“咳咳——”宋筱主动打招呼,此刻像个小太阳一样照耀孤寂的男人。
张亦棠闻声抬头,眸光波澜不惊,像饱经沧桑的人。
“过来坐。”张亦棠拍拍身侧,淡淡一笑,他无法忘记眼前的小家伙用身体护住他时,给他带给心灵的震撼。
这份情,张亦棠铭记于心。
“感觉怎么样?”宋筱坐在他身边。
“没事,以前练武也刮伤过。”张亦棠随口一说。
宋筱心里不是滋味,在心里默默祈愿,愿岁月善待他。
“在想什么?”张亦棠问。
宋筱弯唇一笑,“五哥哥有喜欢的人吗?”
张亦棠挑眉,“想说什么?”
“无论哪一点,你都够得上金龟婿,倾慕你的女子应该比比皆是呀。”
张亦棠不否认,轻描淡写道:“没给过她们机会。”
“啧啧啧——”宋筱连连揶揄。
像他养的金丝雀,声音灵动。
两人没再说什么,一同望向院中的石榴树。
张亦棠告假一段时日,由于身体底子好,很快恢复如初,回到军营。
时至除夕,郊外的百姓进城购置年货,皇城解除宵禁,加派人手看守城门。
这晚,宋应然带着宋筱在夜市挑花灯,街市临湖,湖畔比肩接踵,宋应然一直细心护着宋筱。
锦食楼上,一男子临窗而立,睥睨那抹俏丽身影,眼底有志在必得的精光。
宋筱选中一盏花灯,白云山涧,苍松飞鹤,价钱颇高,别的花灯只要几文钱,这盏花灯飙到十两银子。
见兄妹不解,摊主笑着摇晃两下,才呈现其中奥义。
——灯罩上的彩绘动了,云绕青山,鹤冲云霄,意境幽远。
“就它了。”宋筱付了银子,心满意足挑着灯,跟兄长往城门走去,她要把它送给还在值勤的张亦棠。
“筱儿,你瞧。”行至城门前,宋应然指了指路边画糖人的摊位,摊位前围着一群小孩子,好奇地盯着摊主舀糖浆,在画板上笔走龙蛇,绘成形状各异的飞禽走兽。
“我想要一只火凤。”宋筱巴巴看着,作为名门淑女,实在不好意思跟孩子们哄抢。
“为何想要火凤凰?”
“糖浆的颜色跟火焰相似。”
“等着。”宋应然拍拍她的头,宠溺一笑,随后,人影没入娃娃群。
大哥真好。
宋筱靠在路边槐树上,笑嘻嘻等着她的火凤凰。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笑,与长兄的声音有异,宋筱闻声望去,夜色中走出两名男子。
一人是皇后次子,久居边塞的景王。
另一人是景王的谋士。
太子慵懒,逸王狡猾,景王简单些,为人粗鲁暴躁,此番归朝,也存了拉拢丞相的心思,昨日刚刚入皇城,先派人索来宋筱的画像,今晚,便带着身边最俊美的谋士前来。
“公子走路没声音么。”宋筱站直腰,扶了扶帽帷,抬步欲走,她没认出景王,更不认得景王身边的男子。
景王:“多年不见,筱儿妹妹越发娇俏了!”
宋筱心道,哪来的登徒子,不过依稀对他有些印象。
“论辈分,筱儿妹妹该唤本王一声兄长。”景王一把抓住她手腕,关切道:“筱儿妹妹怎会一人在此?”
“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请自重!”宋筱敛眉低斥。
景王忽而一笑,邪魅猖狂。
夜风刮脸,宋筱感觉到一股子冷寒。
她再次冷声呵斥,“登徒子,报上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