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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渡若醒来时,已是月上枝头。

      白天时已经睡足了,再躺着也是睡不着,渡若干脆抱了坛醉花酿跑到屋顶上自娱自乐。

      月色如水,细细柔柔,浸润了山海每一处,几只闪着萤光的药虫扑腾着镂空的银色翼扇,发出交叠的扑翅声,在寂静的夜空下,格外清晰。

      “你怎么在这?”渡若惊道,她才发现原来屋顶有人。

      屋顶角落,坐着一男子,一身银白色的缂丝外袍,上面束着青丝攒花结长穗宫绦,三千青丝用一支嵌碧玉花纹的梨木簪散散地盘在脑后,面若冠玉,棱角分明,那是他独有的空灵与清明。

      他懒懒地倚着雕花的琉璃柱,手上拿着一坛醉长生,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当真是一只食饱餍足的狐狸。薄唇上还残留的几滴酒渍,在月色的映衬下,透着清冷的光泽。

      “问你话呢,哑巴啦?”渡若掂起脚尖踹了踹男子。

      莫云祁看了看身上外袍粘上的一层薄薄的污垢,好看的眉头嫌弃地拧在了一处,对上渡若的视线——他有严重的洁癖。

      渡若耸耸肩,一脸无辜样,表示她当真不是有意为之。

      让你无视我,女子笑嘻嘻地又灌了一口酒。

      凉风轻轻,晚雾四起,湿翼的药虫在周遭草丛唧唧作响。

      男子指尖翻转,蓝光乍现,外袍已然在空气中化成了袅袅青烟,指尖再往渡若方向一划。

      渡若抱着醉花酿,眼角轻飘飘地扫完了莫云祁的一系列动作,最后视线定格在了莫云祁身上出现的一件新外袍,嗯,云珠镶滚过的,还嵌了金丝凤尾,还是她喜欢的红色,嗯,不错,不曾想,他还挺配这大喜的红色。终于可以不是死了人的白色了,有品位,和她一样......

      慢着,渡若想着想着,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和她一样?这句话怎么怪怪的?还有,为什么她觉得身上少了些什么......

      渡若幽幽地看向自己的肩,果然是那件原本好端端披在她身上的外袍,云珠镶滚过的,嵌了金丝凤尾,还是她大爱的红色......

      于是,袅袅青烟下,多了一个无语望天之人。

      莫云祁嘴角轻挑,但很快压了下来,就仿佛那瞬间的笑意权当是那随风消逝的青烟。

      他拍拍身旁空余的位置,也不顾站在一旁风中凌乱的女子有没有看见,也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渡若抽搐地合上了张的老大的嘴,这家伙还真是一点也没变,一样的目中无人。

      渡若不是个计礼数的人,但凡对她好的,无论尊卑贵贱,她都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只是回到山海后,无论旁人有没有真正将渡若放在眼里,明面上总顾忌着她神女的身份,在她面前多是战战兢兢。经常数落她的公孙婆婆,在山海备受尊敬,说是劳苦功高也不为过,可即便是她,在渡若面前,又或者说是在神女面前,在礼数上也是没有半点马虎,该有的,绝对不缺,不该有的,更是不会存在。

      而莫云祁远不得许多山海人的地位尊贵,渡若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敢和她胡闹。

      不过,他不把她的身份当回事也正合渡若的心思。

      这样才真实嘛,那些人总在她面前端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一点意思也没有。有些时候,她都快要有一种她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面目可憎的脸的错觉,要不然那些人为什么对她总是又畏又惧?

      渡若就着莫云祁手指的位置坐下,也不说话,端起手上的酒坛子,咬开酒塞子,就往嘴了倒。

      醉花酿比不得陈年老酒,少了岁月沉淀下来的厚重感,更是比不得莫云祁手上那坛有着千年美誉的醉长生。

      桃花酒,醉花酿,听着有些意趣,只是味道实在算不上是上品。不过是渡若看着院子纷纷扬扬落在地上的桃花,觉得实在可惜,才拾了回来,做了些花酒。

      渡若又喝了两口,觉得实在是没味,摇了摇手里的酒坛子,又看了看莫云祁的醉长生。

      “今晚的星星可真大哈。”渡若眼珠子转了转,开始了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闪一闪的,你说像不像你手上泛着亮光的酒......”

      “不像。”

      “ ...... ”

      “而且今晚也没有星星。”

      “......”

      渡若不干了,直截了当地从莫云祁手中夺过酒来,“你不说话,真没人拿你当哑巴。”

      莫云祁挑眉,看着身旁的红衣女子。

      比起山海人温柔素净的打扮,渡若更爱这大红的衣物,他从渡若身上夺来的红色外袍,还有她现在身上的一身金云纹束腰的红色衣裙。

      渡若腰间系一块雪白的玉穗,一袭柔顺青丝斜斜地披在脑后,不染而红的朱唇,清秀的眉眼,额间一点朱砂红,清雅与妩媚浑然一体。

      渡若还没回山海时,就已经有人在背地里挑刺,前殿的猜疑她性子野蛮,能力不足,不堪重任,后院艳羡她一届“凡间女子”,却揽得山海神女的宝座,又听得她最爱红色的大俗衣物,于是纷纷谣传渡若品味低俗......

      人言可畏,还没来得及面见,渡若就被套上了一个“花瓶”的称谓,而且还是一个“艳俗的花瓶”。

      而另一部分拥护渡若的人,例如公孙一族,则寄希望于渡若,希望她的出现能够让那些人的小心思不复存在。

      只可惜,渡若让拥护她的人都失望了......因为她的确如那些见不得她好的人希望一般,泼辣野蛮。

      幸而她生得漂亮,与昭荇娘娘一般,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一身红装,竟穿出了媚而不俗,媚而清雅的滋味,“艳俗的花瓶”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花瓶”。

      也不知拥护她的氏族,是该哭还是该笑。

      “嘶。”烈酒入腔,辣得渡若五脏六腑跟着直哆嗦。

      “喝慢些,没人与你抢。”莫云祁嫌弃地转过身去。

      平日里被阿哑嫌弃多了,渡若早已对他的话产生了免疫力,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道,咧着嘴笑道,“当真不枉它千年美誉。”

      莫云祁没有接话,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弯缀紫雾云纹酒袋,里面装的醉长生。

      渡若喝酒从来是为了寻痛快,喝下去的酒,吐出来的愁。可莫云祁与渡若不同,他没有那么多的愁要吐,喝起酒来,细饮慢酌,样子自然也要风雅许多。

      “让你查的事如何了?”渡若突然问道。

      “尚未有进展。”

      渡若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故作无所谓姿态,若无其事地笑道,“就知道你靠不住。”
      话毕,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烈酒。

      莫云祁不出声,假装看不见女子笑容背后的失落。

      两人双双无语,各自饮着手中的酒。

      雾色渐浓,夜静悄悄的,只听得虫鸣阵阵,还有烈酒入喉的声音。

      莫云祁突然想起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相见,那也是一个雾色朦胧的夜晚,醉酒的少女趴在阿古山的小土坡上,地上长满了如雪的荞麦花的,还有横七竖八好几个空酒坛子。

      “你酒量不好,少喝些,醉了酒,我可不管你。”莫云祁回过头来打量渡若,果不其然,又醉了。

      只见那红衣女子一坛长生醉下去,脸上微醺,迎着晚风,发丝在红扑扑的脸颊上交缠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在嘟囔着些什么,那是她平日少有的温柔与可爱。

      莫云祁望着她的染了醉意的脸颊,思绪开始活泛开来,往事一点点浮现——他记忆里也有一个爱醉酒的女子,只是,那女子不是眼前的渡若......

      渡若爱喝酒,没事时总喜欢以酒代水,但酒量实在不敢恭维,酒品更是差得要命,渡若有自知之明,所以即便她再贪杯,将醉未醉时,她会克制自己。

      像今夜这般没了提防,还是在她还没有回山海的时候。

      醉酒的渡若在莫云祁出神之际睡了过去
      。
      “醒醒”,莫云祁拍了拍渡若的脸颊,将她扶起。

      “嗯?”渡若睁开了双眼,很是迷茫,“做什么?”

      月光透过迷雾随着清凉的夜风撒落在山海各界。

      朦胧间,迎着月色,渡若迷迷糊糊地看向莫云祁。

      寂寥的月色下,那个男子似乎在隐隐地散发着光芒,有那么一瞬间,渡若觉得,他不是他。

      “清醒清醒。”莫云祁唤道,“再不起来,我可要将你从这屋檐扔下去了,省得我麻烦。”话虽如此,莫云祁还是怕她从屋顶摔下去,只能起身护住她

      “别闹,我清醒着呢。”渡若被莫云祁的声音唤回了思绪,不满地挣开了他的手,胡乱挥舞着双臂,“让我安静一下……这里好吵,我要离开……我要回去……他们不要我了……”

      莫云祁看着面前撒酒泼的女子,听着她口中的胡言乱语,当下一愣。

      她口中的他们是谁?

      渡若照旧挥舞着胳膊,也没有发现男子的异常,打闹间,不知道是她的幻觉还是她的情感急需要一个宣泄口,她看见莫云祁怀里的酒袋掉了出来,那紫雾云纹的布袋上,绣着一个“离”字。

      呵。

      渡若心头一阵苦笑。

      离阿离,还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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