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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怨气为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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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高高的窗口透进来丝缕光线,光块在地面快速移动,原本金色的阳光颜色变得越来越深,空气却变冷了。
赵凌艺让自己尽力清醒着,看着上方的窗口,“天要黑了……”
鱼恺凡托住他,手指不着痕迹地滑过他脆弱的脖颈,“师傅你还好吗?”
赵凌艺不说话,抓着鱼恺凡的手努力站起来,与此同时,八音盒从他身上直直地往下掉。
鱼恺凡连忙用手去捞,“欸!”
但是没成功。
赵凌艺眼睁睁看着八音盒摔在石砖上,发条掉出来,咕噜转着圈,回到他脚边。
这仿佛是不祥的预兆。
赵凌艺拧着鼻梁,喘着气,“算了。”
鱼恺凡弯腰把零件捡起来,心疼地说:“也许能修好呢。”
他一抬头,病中的赵凌艺已经扶着楼梯往上走了。
外面真的从白天瞬间过渡到黄昏,太阳在盛府的灰色瓦片尖尖上缀着,但是没有散发出光热,照得赵凌艺的面色更加苍白。
有四名仆人抬着竹子做的矮轿,听到赵凌艺的脚步声,齐齐转过头。
“大少爷,请您前往祠堂。”
鱼恺凡只能用小碎步跟在后面,时不时观察一眼赵凌艺的脸色。
盛家是当地最有权势的宗族,祠堂修得异常豪华,后院甚至还有一个祈福用的白色佛塔。
塔边是幽深的池塘,坐在议事堂的二楼,正好可以欣赏到风景。
除了族叔,还有一些杵着拐杖的老人,牵着孩子的妇孺在二楼等。剩下的这些人都看不清面目,眼睛的位置往下都是纯粹的阴影,但是却有各种不同的声音从他们脸上传来。
“要不是二少爷做出败坏脸面的事,怎么会遭到报应!”
“娘,你把手拿开啊,让我看看……”
“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鱼恺凡吓得亦步亦趋地跟紧他,不去看那些无脸人,就紧紧抓着他。
族叔还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深色衣袍,端坐椅子上,在屋子正中间还有一把空椅子,视野绝佳。
那是留给家主的位置。
赵凌艺过去坐下,他的喉咙又干又黏,几乎是时刻都想咳嗽,就多看了茶水两眼。
族叔:“喝吧,特地给你泡的。”
听到这话,赵凌艺伸出去的手摆了一下,把茶杯碰倒了!茶水淅淅沥沥地落到他衣服的下摆上,正合他意。
鱼恺凡:“我来收拾!”
他刚想说不用,就见鱼恺凡探身过来,在族叔看不到的角度把手指往茶汤里一探,放在舌头上点了点。
又乱来!
鱼恺凡讨好地笑了下,然后脸色一变,以极小的幅度对赵凌艺摇摇头。
果然……赵凌艺不想再喝另一碗有毒的茶,便开口道:“今天有什么大事?”
族叔一挥手。
薄薄的认罪书呈上来。
洋洋洒洒一篇,字体端方,但内容却极其恶毒!最关键的是,落款的地方按上了潇潇红通通的手印!难怪没有在地下室看到女人!
赵凌艺撕了那张纸,“胡说八道。”
族叔不满地挑眉,“知道你读书多,但见事少。”
族叔的拐杖敲地,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好好看着吧,以后就不用养那婊.子了。”
鱼恺凡使劲摇了摇他的手臂,让他往下看。
先前抬轿的四个仆人从视线盲区里走出来,两人在前,两人殿后,手里拎着贴满黄符的巨型猪笼。
猪笼里居然关着人!
女人的手脚都被红绳捆住,绳子绕过她的脖子,在猪笼上打了一个死结。她还活着,拼命甩腰去撞狭小的猪笼,但抬猪笼的人丝毫不心软,反而加快了脚步走向池塘。
池塘边就是软泥,仆人先把女人的脚那头放进水里,一人将顶盖暂时打开,对着她念认罪状。
“今有妖女潇潇……勾引二少爷……对其投毒……”
不是,不是这样的!
“呜呜!”女人的嘴里有口塞,无法为自己辩解。
冷汗从赵凌艺的额头缓缓流下,他低喝道:“这是私刑!”
女人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涨红的脸部肌肉都开始抽搐,她不断仰头,就算脖子会断,也要死死盯住自己的仇人。
赵凌艺和她对视,看到那怨毒的神色,一时间手脚冰凉,胸口堵的好像有一块千斤的石头。
族叔运筹帷幄,“这当然都是你的决定。你才是家主嘛。”
赵凌艺疯狂咳嗽,死死攥紧椅背,苍白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被栽赃了!
鱼恺凡再也等不下去,见下面的人开始往猪笼里面放死沉的石头,冲下楼去。
族叔:“拦住他!”
赵凌艺锤桌,“谁敢!”
他的情绪过于激动,声音都有些破了。
就听见鱼恺凡一路“让开让开”地喊着,跑到池塘边,“大少爷让你们放开她!”
仆人也有些犹豫,给猪笼填充石头的动作停顿了。
鱼恺凡挽起袖子,往前飞扑,一只手抓住猪笼,想把女人拉到岸上。
族叔甩出拐杖,怒发冲冠,“除了妖女!把那狗东西一起做了!”
无脸人又开始窃窃私语,那声音随着冷风一起钻到赵凌艺的耳朵里,搅得他头痛欲裂。
随着拐杖点地的声音,无脸人围上来。
“大少爷,你咳血了。”
“回去歇着吧。”
赵凌艺擦掉嘴边的血迹,双手被无脸人抱住,扯向两边,眼睛和耳朵也被无脸人蒙住了。
仆人重新动起来,有使劲抓着猪笼的,还有人直接拿起沉塘的石头,对准鱼恺凡的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砸下来。
“砰!”
鱼恺凡瞪大眼睛,血从额际线流下,不由得松开手。
血从被砸凹的脑勺伤口处流出。
没有了援救,女人只能绝望地滑进水里,在最后一刻吐掉嘴里的口塞,“盛家全都不得好死……”
重复过数遍的死亡留有涟漪,像池水一样不断冲击着岸边。
残血色的夕阳完全落下,金色的水波在刹那间变成黑色!
猪笼不知什么时候被破开,只剩竹子的残骸,漂浮在池水上。
“赫赫……”
沉塘的女鬼冒出来头顶。
仆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逃跑了,“鬼啊!!”
女鬼从水里往岸上走,用翻上去的眼睛看着受了重伤的鱼恺凡,她湿淋淋的头发忽然就被寒意所笼罩。
“借一下。”鱼恺凡说完,按住女鬼的头顶,掌心按下去,女鬼的怨气随之从嘴里喷薄而出,只能供他索取!
他带着凝结成实体的怨气,欺身一步,直踏上数米之遥的二楼!
“找死!”
赵凌艺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感觉到一股妖风降临,将无脸人全部掀翻!
鱼恺凡手扶了下栏杆,怨气为刃,往前一划。
变故发生在扎眼之间,族叔的脖子皮肉相连,好像只是支撑不住那样往边上一倒。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