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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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诺承到底是没能爬上阿尔卑斯山，他的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根本不容许他再做这么大量的运动了。周诺承虽可惜，但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爬山，非要坚持的话，不定倒在哪儿了还得给纪予安添麻烦。
两个人最后乘缆车到了山顶，周诺承瘦削的身板裹着棉袄，戴着厚重的毛线帽，脸上被墨镜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他本人是不想穿这些的，可拗不过纪予安，只好服从。
只是真到了山顶，纪予安虽然不想周诺承摘装备冻到自己，但到底拦不住他有手有脚。一个没看住，周诺承摘了眼镜帽子一下子就扑雪窝里去了，纪予安连忙去拉，只救回一张不晓得是被冻的还是怎么的发红发紫的漂亮小脸儿。
费力地捡回周诺承刚才随手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的帽子眼镜，纪予安把自己的围巾松了下来又在周诺承脖子里圈了一圈，自己拉住长端。
“你可别忘了你交过钱的，死这儿了算怎么回事儿啊。”
“哈哈！”周诺承趁纪予安不注意，手里一把雪就扬到了纪予安脸上。
“这孩子！”纪予安皱眉抹了把脸，再一转眼，周诺承已经拖着他的围巾跑出了老远。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一路跑一路闹。纪予安没敢下手太狠，毕竟周诺承是病人，他做的最过的事也不过是往周诺承身上扔几个雪球而已。相较而言，周诺承的顾虑比着他就少多了，他全身几乎被周诺承用雪砸了个遍。
周诺承放肆的笑声回荡在被脚印踏遍了的雪路上，整个人的气色竟然因为活动红润了几分。纪予安也就不再追他了，就在不远处一路跟着，不时的提醒下周诺承在雪山不能大声喧哗。
终于等到周诺承玩累了，两个人就坐缆车到山脚下的餐厅吃饭。
被服务员介绍了一通，周诺承兴冲冲地点了招牌芝士火锅，东西真上来了自己却一口都吃不下去。眼睛一转，于是逮住纪予安一顿猛喂，直到纪予安求饶似的摇摇头拿住他还想往锅里扔东西的手，才眨巴眨巴眼睛停了手，拿过旁边的饮料递给纪予安。
“纪哥你喝点水。嘿嘿。”周诺承一脸谄媚。纪予安将信将疑地接过水喝了口，周诺承转眼就又给他满上了，一脸人畜无害却让纪予安有些想吐。
两个人折腾到晚上才回酒店，纪予安因为吃的太饱正歪在沙发上躺尸，厕所里突然一阵呕吐声，他连忙跳起来往厕所冲。
周诺承又呕血了，洗手池里，镜子上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
纪予安连忙过去撑住摇摇欲坠的周诺承，用杯子接了半杯水喂到他嘴边，看着他漱过嘴就把他架到了床上。又倒了热水倒了药，周诺承手抖的不行，纪予安就把药一片一片喂到他嘴里，又给喂了点水。
“还好吗？要不要躺一会儿？”纪予安心惊肉跳，周诺承除了不能控制的战栗之外却还对他笑了笑。
“没事儿，我坐一会儿，纪哥。”
周诺承满嘴都是血腥味儿。他胃疼得厉害，想挪挪身子，可这会儿他的身体根本不受他控制，尝试了两下终于作罢，让纪予安扶着他往后靠了靠。纪予安转身就把自己床上，沙发上的枕头靠枕几乎全抓了过来，堆在周诺承背后，直到他点点头才不再动。
纪予安去卫生间湿了条温热的毛巾，回来给周诺承擦了擦他嘴边的血迹和脸，又拿凉毛巾给他擦了擦手和胳膊。
“纪哥你可真像我妈。”周诺承忽然不着边际地来了一句，转眼就又咳了两声，索性没咳出血。
“是吗？我这可是第一次给人当老妈子呢。”纪予安笑笑，把周诺承的手放下。
“那我可真是好福气。”周诺承的这一句话的声音已经很虚了，嘴唇被擦过之后才显现出一种近乎惨白的苍白。
“你先躺一会儿，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叫我。我两分钟回来一次。”纪予安攥了攥毛巾，胳膊却被周诺承戳了一下。
“走吧你。”
纪予安不是第一次看到周诺承呕血了，但这一次格外严重。很难想象周诺承是怎么撑过今天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使不做安乐死，周诺承的时间也不多了。留给他做选择的时间不多了，留给周诺承避免后悔的时间也不多了。纪予安权衡再三，还是打开了手机。
纪予安收拾好卫生间再出去看的时候，周诺承已经靠着枕头睡着了，他关了房间的灯，一个人坐进沙发里。
周诺承已经精神恍惚到很难分辨梦境和现实了。但他还是很高兴他看到了周洛泽，虽然他好像在梦里怎么都抓不住周洛泽，而梦里的周洛泽怎么也不会看到他跟触碰他。
虽然极力控制自己，可周诺承还是在梦里哭出了声：“为什么你不早一点跟我说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哪怕再早一点点，你都不会这么容易就失去我了……为什么非要等我心碎一地才舍得回头……”
纪予安睡的很浅，几乎是听到声音就醒了。他踮着脚步坐到周诺承身边，听到周诺承的梦话，自己心里也颤了一下。
“我干嘛要受这种委屈……我是傻子吗……呜呜……哥，我真的好想你……”
周诺承的梦话断断续续，纪予安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烫的厉害，脸颊也烫，很明显是发烧了。纪予安去拧了条冷毛巾给周诺承擦了擦脸，又拿了条冷毛巾给他敷额头。
周诺承断断续续睡到了早上，发烧也终于在早上退了下去。醒过来闻到一股粥香，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再一转眼，纪予安就在他身边，捧着一碗煮的烂熟的米粥。
“谢谢你啊，纪哥。”
周诺承出口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所料未及的沙哑。纪予安笑笑，吹凉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先把这些喝了。”
折腾了一晚上，周诺承胃口不错，不一会儿就喝了半碗。
“怎么这粥有一股奶油的味道啊？”周诺承舔着勺子，懒懒着问。
“你觉得有就有呗。”纪予安不承认也不否定。
“那可能是我出幻觉了吧，我再喝点。”言毕又吃了两勺，周诺承点点头一脸笃定：“这里面绝对有奶油的味道，是甜的！”
“是，我加了点奶油进去，好吃你就多吃点儿。”纪予安点点头，伸手抽过纸递给周诺承擦嘴角。
周诺承若有所思地用勺子敲了敲碗边：“我就说嘛！”
周诺承吃完之后没再要，纪予安就拿过勺碗给酒店送了回去。
回到房间门口，纪予安停留了许久。
“傻瓜。”
昨天的芝士火锅周诺承一口都没吃的样子他还记在眼前，奶油那么油腻的东西，他怎么会往粥里加……
人家都说人死之前眼前就都是美好的东西了，人之将死善始善终，嘴里有些甜也不奇怪……可纪予安是真想留下周诺承。如果还有可能，他绑也要把周诺承绑去医院……多活一天是一天。不管是为了周诺承自己，还是所有在乎他的人。
几天的时间转眼就到，真到了地方纪予安才知道，原来周诺承在四个月之前就已经申请成为瑞士尊严组织的会员了。这时候的流程，只是周诺承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后路而已。
周诺承迈进尊严屋后还在笑，跟他扯皮着这几天的天气真是见了鬼了，一天晴一天阴，搞得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精神不正常。纪予安只是陪着他笑笑。这个时候还要他轻轻松松地讲话，实在是太为难人了。但他深知不能让周诺承这时候还被他的情绪影响，喉头涌上哪怕再多酸楚，他都会逼着自己笑着咽下去。
周诺承是个懂享受的人，老早就联系好了这个组织要了间朝阿尔卑斯山的落地窗风景房。进了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在床上滚了两圈，别过头甜甜地跟他说了声：“真舒服。”
纪予安把一直当宝贝珍藏着的，给周诺承的画给拿了出来送给周诺承，周诺承看到之后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那神情让纪予安觉得，周诺承不是一个被绝症折磨即将赴死的患者，而是一个得到了自己礼物，开心的不得了的孩子。
周诺承捧着画一遍遍的看，生怕落了哪个纪予安精心刻画的细节。
画上的周洛泽紧紧拥着他，他们身边是一大片薰衣草花田，开的热烈又美好。周诺承小心翼翼地捧着画，如同捧着自己呵护了多年的宝贝。眼眶一酸，几颗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你一直缠着我问，那张画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我想，我也不能再继续拖了，不然你什么时候再给我捣乱可怎么办？”纪予安笑着道，周诺承抹了把眼睛不住地点头：“这就可以了，纪哥，谢谢你。”纪予安摇摇头，把周诺承扶到床上。
流程中一共要喝两次药，中间间隔二十五分钟。但周诺承一直在等，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似乎是在酝酿睡意，又像是在酝酿勇气。
纪予安知道他在等什么，可周诺承没能等到周洛泽来就要了第一杯药。
周诺承这时候已经有些困了，喝下第一杯药后，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药从舌尖到胃里给苦了一路。抿抿嘴骂了声，周诺承拉了拉枕头，整个人躺了下去，那幅画抱在怀里。
眼睛闭了会儿，周诺承又睁开眼睛去看纪予安：“纪哥，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毛毛们我都送给我国内的朋友了，那家咖啡店我转给你了，你什么时候回去的话，去签个字就完了。”
“那间咖啡屋不少钱呢。”纪予安眯了眯眼。
周诺承笑笑：“抵不上你照顾我这两个月。”应该说，什么都抵不上纪予安陪他这两个月。
周诺承眯着觉，不一会儿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他以为是纪予安。
“第二杯药的时间还没到吧纪哥？”他没睁开眼睛，那个声音也一直没有回答他。他觉得奇怪，一睁眼却看到了周洛泽的脸。
“哥？”周诺承有些呆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他的又一个梦而已，伸胳膊挡在了脸上：“真是的，之前老是梦到你也就算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让我睡个安稳觉，过一会儿还得起来呢。”
周洛泽仍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躺在了周诺承身边。许久周诺承把胳膊放了下来扭头看他，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言毕就吻了周洛泽一下。
“诺承，哥来了。”周洛泽强忍眼泪，笑着伸手摸了摸周诺承的脸。
周诺承哼了一声，吸了下鼻子：“算你有良心，之前不管是现实还是梦里都老是不理我，这次还知道来哄哄我了啊。”只是不想是不想，他的声音却已经变成了哽咽。
“是哥错了，是哥来晚了……”周洛泽也在轻轻地抽泣着。他收到纪予安关于周诺承的消息后就一直在想尽办法赶最近的国际航班来瑞士，只是这几天欧洲天气不好，航班老是取消，他这还是从加拿大跟英国转机两次才在这个时候赶到瑞士。见周诺承最后一面。
“都是哥的错，诺承，别走好不好？别丢下哥……”周洛泽极力压制，却还是哭的不能自已。周诺承伸手想擦掉周洛泽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好了好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娇气，这么就哭了。都是当父亲的人了，这样以后可怎么去保护我的两个小侄女儿啊？”周诺承倒是笑着，但他眼角的泪也根本止不住。
“好，哥听你的话，哥不哭了。”周洛泽使劲眨了眨眼睛，仿佛是想要把眼眶中的泪挤干。
“这才对。”周诺承满意地笑了笑，紧紧搂住周洛泽，把头埋在周洛泽胸前，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周洛泽的气息。周洛泽同样收紧臂弯，把周诺承紧紧搂在自己怀里，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溜走似的。
周诺承倏然轻松了下来。
他等了太久了。这一刻，不管是梦也好，是现实也罢，周洛泽是真真正正的只属于他一个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