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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桃花笑得贼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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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州春日,大街小巷,人来不绝。本城的官派代表于知州,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平素好宴席好美色好受人马屁,总之声名不咋地。今日他赴宴途中,一个赶着驴车的农夫不小心挡了他的道,他居然下了车,亲自对那人拳打脚踢,罗州人对他这种做派已是见惯不惯,只希望自己千万别哪天惹到他就好。
于知州踢了没几脚,一个人影疾风似的撞上来,把他肥大的身子向后撞了个趔趄。于知州正想骂爹,就看到那姿态潇洒站在那的不正是罗州神机一族的继承人展离吗?
于知州瞬间变了个脸色,谄媚地笑:“原来是展公子,今日真是有缘啊。”
当今世道,一方土地都是由朝廷和古代遗族共同统治。朝廷在每个地方设置官员,但在每一处土地上根深蒂固存在了近千年的各方大氏,却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统治者,地方官员只能在他们的势力之下屈居第二。
展离是个美男子,生性颇有些不羁,不过为人却十分宽善,这点罗州的官员们都知道。展离笑道:“知州大人,刚才真是得罪了,我跑得太快不小心撞了您一下。”
“不打紧不打紧。”
展离拉起那车夫:“你走吧。”车夫谢了恩,赶紧走了。
于知州表情微动,还是忍下了,一个贱民而已,犯不着和展离唱反调。
展离一声“再会”,就运用起遗族那些神秘的奇术一阵风似的走了。于知州摇摇头,坐上车接着赴他的宴。
话说展离,跑远后颠了颠手中的银子,拿那些银子去买了一大包的包子,然后给了一个小乞丐。他摸摸小乞丐的头:“拿去给你们院子里的人吃吧。”
小乞丐点点头,就跑掉了。
他就跳到一棵桃花树上,晃着腿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细颈瓶,里面是一些桃花酒。
“偷别人的钱买给小乞丐,自己却在这喝小酒,假仁义。”
他往树下一看,一姑娘抱胸靠在树上,满脸不屑。他把酒瓶向下一扔,那姑娘一滴不撒地稳稳接住,他意外地挑了挑眉。“这酒不错,我家自酿的,你来一口?”
她低眉看了看,又扔上来,展离借住。扔上来也一滴不撒,这姑娘不简单。
“谁喝你的酒!盗贼!”
他笑了笑,跳下去,靠到她身边:“喂,你会武艺?”
她是个细眉秀容的美人,见他靠着自己立马嫌弃地远离了点。“你这人知不知礼,靠姑娘家这么近?”
他含笑喝了口酒,才道:“我叫展离。”
她瞥过一眼来,还是嫌弃。展离乐了,第一次有人听到他的名字是这种反应。平日里那些大家闺秀们,一个个见到他就恨不得眼睛全黏在他身上,他打小就觉得她们贼烦。
“你不知道展离是谁?”
她嘲讽:“神机族的独生大少爷,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凑上去:“那你怎么是这种反应?”
她推开他:“喂!你这登徒子!你离得这么近做什么!”
展离平生,第一次被人叫登徒子,略有些囧。平日里嫌弃别人,这一次倒被人嫌弃了。
他清咳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屑,侧目:“你问我就要告诉你哦。”
他想想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偷那人钱,是因为他是个油腻的贪官,平时鱼肉百姓。而且我爹又不肯给我钱,我就只能偷了。”
“偷你还有这么多道理?”
他摸摸鼻子:“这么凶。”
她明眸一瞪:“你说谁凶呢!”
“呃……”他一指桃花树,“我说它。”
她听了,忍了忍,才偏头轻轻笑起来。“不知所谓。”
他笑道:“所以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祝明溪轻巧地跳上一旁人家的屋檐,笑若明兰:“大少爷,我们有缘再会吧。”
展离跳上去,然而人早就没影了。他垂眸思索,这似乎不是普通人的身法。
他回到家,展望看到他那一股子软骨头劲儿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身为展家大少爷,就该行是行坐是坐,一言一行都要有望重,你再瞧瞧你!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儿子!”
展离掏掏耳朵,等展望说够了才一脸发苦地道:“爹,我不想娶巫庶族的人。巫庶一族修得歪门邪道,整个族都神神秘秘的,巫庶族的那个大小姐肯定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舍得把我往火坑里推吗,爹!”
展望不为所动:“你是展家继承人,就该承担起自己身上的责任。这几年古族之间吞并严重,联姻已成定势,巫庶一族实力强大,又和我们相邻,是最好的选择。”
“我是你亲儿子吗!”
“你要不是我就不会让你娶了!”
展离只能眼神幽幽地看着他爹毫不留情地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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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展离救了个姑娘,那姑娘差点被恶霸当街抢去,有些受惊,他便一路把人送回去。
这姑娘家,是城外的一户农家。至一处农田,小姑娘跑向她父母,低低哭起来。但展离的目光早已不在她身上,他看到了昨日跑掉的人。
展离身影似一阵风,一瞬间就移动到了祝明溪身边。“嘿,又见到你了!”
祝明溪也有些意外:“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她看向那边还在哭的小姑娘:“又去‘行侠仗义’了?”
他遥望这一片田野:“你在这做什么呢?”
她似乎被晒得不轻,脸上已经出了汗珠,一张秀白的脸有几分受不住的可怜相。展离心想,这姑娘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是个娇生惯养的主,也不知为什么跑到这种地方来。
“我想来看看这边的民情。”她一本正经地说。
展离噗嗤一声笑了:“你来视察民情吗?”
她清冷冷的目光看过来:“很好笑吗?”
忽然觉得有些凉是怎么回事?展离赔笑:“没,你说得很对,没毛病。”
她淡淡一眼收回去,对他越发不待见。展离看到这人被太阳烤出的娇弱相,一眯眼,倒是怪好看的。
他忽然吟道:“行者见罗敷,下弹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祝明溪看他对着自己念这首诗,一袖掌风扫去:“圣贤的诗,就被你拿来调戏姑娘!”
展离躲开,心呼好险。“你这姑娘真是凶悍,刚刚差点就打到我这张全城少女仰慕的脸了知道吗?”
她暗骂一声:“臭不要脸!”
展离见她居然还想打,连忙转身运用起神机一门的御风术。他跑了几百米一转头,差点没吓死,那姑娘就在他身后。
奇了怪了,这姑娘什么来头?
他跑得快,她也追得快。展离忽然停下,祝明溪没刹住车,一头撞到他背上。
“痛!”她捂着鼻子皱起眉。
展离一转头,就看到她正在哭。他一愣:“你哭了?”
“没有!你为什么忽然停下!”
他拿下她的手,看到不严重,只是微微红了一点。“很疼吗?”
她水光潋滟的眸因生气而更加明艳:“你没被撞过鼻子吗!问什么问!”
展离摸摸鼻子:“我这不是想着男女对痛的感知度不一样嘛。”
她冷哼一声。
“小姑娘凶巴巴的可嫁不出去。”
她神色一冷,转身就走。展离有些诧异,上前拉住她:“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她冷笑:“嫁不出去?恰恰相反,我家中给我许了一门婚事。”
展离神色一顿。“是嘛。”
她瞅他一眼,甩开他自行往前走。展离追上来问:“那你喜欢他吗?”他看了看她的脸色:“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怎么满意吧?”
她没否认。
展离松了一口气。“那他人好吗?”
她停下,打量了一下他:“嗯……和你差不多吧。除了一张脸,没什么让人瞧得上眼的。”
听了这话,展离不知该气该笑。“除了一张脸,没什么能看得上眼的?我展家大少,就这么不值钱?”
“论名头有什么意思?”
“是没什么意思。”在心里却更喜爱她了。“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此时东风大起,祝明溪从草地上掐下一朵花,她顺着风向扔出,花朵就向西飞去。她笑着道:“看这花,你我谁先捉得到。你赢了我再告诉你。”
说完,她先行一步飞起,展离不去追花,却去追她。他扯住她,祝明溪莫名其妙地看回来。展离低头对她笑,另一只手御起风,那朵花就逆东风被他抓到手。“我抓到了。”他笑得开心。
祝明溪皱眉:“你作弊!”
他把花插在她发间:“你没说不可以作弊。”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赖皮呢!”
“不赖皮怎么追得到你?”他笑吟吟道。
祝明溪神色不自然:“好吧,那你追到我了,松手吧。”
他俯身:“你不懂我的意思吗?”
“我……你松手!”
他却越靠越近,一脸认真。他停在一个恰当的位置,看着祝明溪:“可以吗?”他慢慢试探上来,祝明溪却在最后一刻退开。
祝明溪转身:“想知道我的名字,明日午时黄鹤楼来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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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展离一大早就开始试衣服。
“莱宝,这件怎么样?”
莱宝看着自家少爷,怎么穿都好看。他点点头:“好!”
展离自己却皱皱眉:“不行,太花了。”
他又去换了一身:“这件呢?”
莱宝道:“好!”
展离还是摇摇头:“不行不行,太素了,不能突出少爷我的风流。”
他又换了一件:“这件呢?”
莱宝苦着脸:“少爷,你这都换了一个时辰了,还没够啊?要我说,少爷你穿哪件都好看,城里的姑娘哪个不眼睛盯着你?”
展离摸摸下巴:“那可说不好。”
又半个时辰过去,展离终于勉勉强强穿戴好,此时已经差不多快到午时了。他一转眼出了展府,自己可千万不能误时,不然这衣服就白换了。
可等他去了黄鹤楼,有一小童走过来看看他:“有个姐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打开纸条:展离,我有急事,今日失约,实在抱歉。
没有落款。
他的心骤然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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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祝明溪,匆匆赶回益州,去见祝晏。
“你说出什么事了?”
祝晏神色安然:“无事。”
“无事你为什么急着催我回来?”
“你去见展家那小子了?”
祝明溪眼一眯:“你找人监视我?”
“身为祝家大小姐,你的一举一动都举足轻重,你这次太莽撞了。我不看着点你,你出事怎么办?”
祝明溪道:“你以为我是去专门看看未婚夫长什么样的?我不也是为了能早点拿下他,为了我们后面的计划顺利吗?”
祝晏叹了口气,走过来摸摸她的头:“阿溪,我也知道这件事难为你了,我只有你一个妹妹,没有人比我更希望看到你幸福开心。可你忘了小时候,爹刚去世那会儿,我们有多惨吗?那时候,你差点被……”
“别说了!”她垂眸:“我都懂。所以为了巫庶,我才会答应你与神机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