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千里》青烟蕴酒

2、第 2 章

　　其二

　　二当家毫无防备的被缴了械，顿时脸涨得通红。他转头看去，见身后站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看上去不堪一击。他连续两次这么丢面，不由恼羞成怒，抬手大喝一声：“拿老子的锤来！”
　　立刻就有人“哼哧哼哧”抬着两柄大铁锤快速上前：“二当家！”
　　二当家拎起铁锤，挥舞出“呼呼”风声，他抬起一臂指向涂英，吼道：“哪儿来的毛头小子，报上名来！”
　　涂英不答，只一抖软剑，脚上一点便冲了上去。他不与二当家硬碰硬，只仗着身形灵活以及武器之便，扰得二当家不胜其烦。二当家的铁锤挥得沉重，可他就是击不中那左躲右闪的青年，心下更加烦躁。他武艺本就平平，更没什么身法可言，没几下就被青年制住，被那柄软剑抵住了脖颈。
　　“把他们放了。”涂英冷道。
　　二当家要害被制，又气又急，可又不敢乱动，只得色厉内荏地大吼道：“你敢这么威胁老子？！狂风寨可不是吃素的！”
　　涂英道：“我不欲与你们多有纠缠，只不过不忍见你们随意欺辱一个弱女子。只要你把他们放了，我自然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说着，手上略略使劲。他那柄软剑是特制的，锋利异常，只这么一割，便在那二当家的脖子上割出了血痕。
　　那二当家立刻破口大骂起来，声音大得让涂英忍不住皱起了眉。这二当家口中恶语粗言不堪入耳，却就是不肯松口放人。涂英钳住他的手渐渐用力，道：“你放不放？！”
　　二当家终于忍不住，一叠声道：“放放放！”
　　山匪们见状，只得开始解起绑着那群人的绳子。
　　二当家看着他们解绳子，嘴上仍是不停：“你以为你救了他们这一时，就能救得了他们这一世？！除非他们永远不来这里做生意！”
　　涂英皱眉不语。
　　“你小子今日惹了我们，以后最后不要再出现在这边，否则，你会后悔今日的举动！”
　　涂英依然不理他。
　　商队得了自由，纷纷朝涂英作揖道谢。那老板道了谢后，却转身捧出了一只盒子，放在地上打了开来。里头竟是满满当当的银锭。
　　老板道：“各位大爷，这、这是买路财……多、多谢各位大爷今日肯高抬贵手……往、往后我们也不会少、少了各位大爷的好处……”
　　涂英诧异极了，可又明白这商队老板不愿开罪狂风寨，只得暗叹了一声。
　　二当家得意道：“看见没，劝你识相点，现在跪下叫爷爷，不然到时候有你好看！”
　　涂英不答，眼见那商队老板放下银子，带着人手车马迅速地远去，这才挟持着二当家慢慢后退，打算找个方便的位置撤离。
　　没想到，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惨叫。涂英心下一惊，与众匪齐齐望去，只见前面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正拎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刀朝他们这里缓缓走来。
　　二当家一看，立刻惊喜地大喊出声：“大当家的！”
　　涂英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来人是他不愿招惹的大麻烦——狂风寨的大当家，周毅。看他手中刀上的鲜血，听方才的那些惨叫，那商队的人恐怕已遭不测。
　　涂英咬了咬牙，眼下情势不妙，他必须想办法脱身。
　　可没等他想出什么办法，周毅已抬起了手中的长刀，朝二当家和涂英狠狠掷了过来。涂英大惊，立刻退开二当家迅速后退。
　　那长刀破空而来，狠狠扎在了一脸惊恐的二当家胸前。
　　周毅冷冷地盯着涂英，说道：“老二，大哥会给你报仇的。”
　　说着，他抬手一挥，一群山匪顿时将涂英围在了中间。
　　“小子，你害死我二弟，今日我就要你血债血偿！”
　　周毅怒喝一声，快步冲了上来，在经过二当家尸体时拔出了那把长刀，朝涂英狠狠挥去！
　　涂英侧身一避，抖动软剑刺向周毅。两人你来我往地斗作一团。周毅不是二当家那种徒有其表的水货，他族兄是武林群英榜上名列前茅的高手，他自然能得其指点一二。更让涂英觉得吃力的是，周进恐怕不止教了周毅外家功夫，还教了他如何修习内息。两人接招数十下，周毅刀刀劈得涂英手上发麻。
　　涂英自少年时那场意外之后，便一直气海空虚，腕力疲乏。剑法招式虽然已如烙印般刻在他的身体里，对付一般人尚能支持，可对上周毅这种真正入了门的人却是压力重重。他又接了几招，便觉自己已到强弩之末，手上虚浮无力了。
　　周毅察觉了涂英的异样，冷笑一声，在格开了涂英又一次剑招之后，抬起空余的另一掌朝他胸前击去！
　　他这一掌暗藏内力，若被击中，必受内伤不轻。涂英大惊之下立刻抽身后退，可他没有内力加持，身法凝滞，眼看就要避不过去。忽听对面惨叫一声，涂英抬眼看去，就见周毅举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踉跄后退。
　　那只手掌上，正扎着一枚泛着寒光的小刀。
　　“什么人！”
　　周毅狼狈地怒吼道。
　　随着他怒吼声响起的，又是一阵哀嚎。几个山匪被人从背后劈中，跌跌撞撞往前一扑，挣扎几下便没了声息。包围圈一下子破了个口，山匪们纷纷惊恐地看向了那个突然出现在圈外的布衣青年。这青年样貌十分好看，出手却十分狠辣，此时冷冷看过来，让周围一众人等都打了个冷战。
　　周毅怒瞪着青年，狠狠道：“你是谁？！”
　　青年走过地上的一个倒伏的山匪，拾起了他手中的长刀掂了掂。
　　“不太趁手，对付你，倒是绰绰有余。”
　　说着，他手腕一横，便朝周毅冲了上来。
　　涂英望着他，有些出神。他想起昨日与这人突然重逢，他也是随手捡起了别人的佩剑，轻而易举就将那些匪徒击杀。他的背后倒是一直背着一根长布条，想来应该是他的武器，可他却根本不用。大概这些人，在他眼里都不配做他的对手吧。
　　一时间，涂英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羡慕还是些什么别的，让他五味杂陈。
　　而眼前的战局果然毫无悬念。
　　周毅不是青年的对手，纵使他拼尽全力，都无法对抗。青年的刀法简单又干脆，他明明看清了每一刀的来路，却根本没办法避开。没过多久，他的身上便被割出了道道血痕。
　　“你到底是谁？！”
　　周毅狼狈不堪地后退着，一边徒劳地抵抗，一边不甘地问道。
　　青年似乎终于玩腻了，横手一刀，将他击倒在地。
　　“哥哥，”青年一刀贴着周毅的脖颈边插在地上，转头看向涂英，“你想如何处置他？”
　　涂英有些犹豫。
　　他不想和横水寨结下如此大的梁子。
　　可没等他犹豫出个结果来，地上的周毅忽然抬手丢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自他们中间划过一道弧线，掉在了一个山匪面前。
　　“快走！去找大爷！让他替我报仇！”
　　周毅大吼一声，猛地抱住了青年的大腿。
　　那山匪捧起周毅丢过来的东西，转身慌忙朝树林里狂奔而去。
　　青年皱起眉，抬脚想要将周毅踹出去。没想到周毅抱得死紧，竟让他一时甩脱不掉。青年“啧”了一声，一手按住周毅的脑袋，举刀一划，这个占山为王，横行霸道，为祸百姓多年的恶徒就这么草草丢了性命。
　　涂英摸遍自己全身，脸色一时有些难看。
　　“冠英令……”他低声道，“想是方才打斗间被他摸去了。”
　　青年，也就是戚漆将软倒的周毅踢开，丢下了手中的刀朝他走了过来，柔声问道：“哥哥，你在担心什么？”
　　涂英白着脸：“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戚漆摇了摇头：“不就是个山匪。”
　　“不，他不仅是山匪。他还是‘南水狂龙’的同族兄弟。”
　　“南水狂龙”，是旁人给横水寨大当家周进起的诨号。周进对这名号十分满意，还将这名刻在了他的贴身兵器上。
　　戚漆眉梢一挑：“南水狂龙？他怎么了？”
　　涂英只觉戚漆潜心武学不食人间烟火，和他根本说不明白，于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涂家最近新辟了水运的商路，途中必经这十八水路中的芫水。而‘南水狂龙’掌控十八水路已久，若与他为敌，涂家的水路就很难打开了。不仅如此……”
　　周进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在得知周毅死讯，又看到冠英山庄的令牌之后，肯定会到冠英山庄找涂家的麻烦。他如今这般境况，连周毅都应付得吃力，更何况这个在武林中排行十一的“南水狂龙”呢？
　　戚漆却忽然笑了，他伸手握住涂英的手，轻松道：“原来哥哥是担忧这个，无妨。”
　　说着，他捏了捏涂英的手，转身就走。
　　他的手触感冰凉，让涂英心下有些不安，见他走的果决，连忙问道：“你要去哪儿？！”
　　“与其等着周进找到冠英山庄，不如直接杀上横水寨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等等，杀上去？你自己？！”涂英大惊。
　　戚漆顿住脚步，转头朝涂英笑道：“哥哥放心，我一定替你除了这个大患。”
　　“戚漆！”
　　涂英连忙追上他。
　　“你别这么冲动！周进武艺高强，你这么贸然找上门去，你、你……”
　　“没事的，我打得过他。”戚漆说道，“哥哥先回山庄等我，待我解决了周进，自会去寻你。”
　　他怎么可能先回山庄等着！
　　涂英气急，依然跟了上去。
　　“你不要这样。我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你没有必要去得罪这么一个人。”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
　　“我知道你跟着武痴前辈学得了一身好功夫，可你毕竟初出茅庐，如何对付得了一个成名已久、经验丰富的高手？！”
　　戚漆不为所动，只道让他赶紧回家，他办完事自会去找他。
　　涂英眼见劝不动他，于是冷声道：“你若是不听我的，就算你打赢了周进，也不必来找我了。我不会见你的。”
　　戚漆身形一僵，停了下来。
　　涂英道：“你知道我的性子，我说到做到。”
　　戚漆垂在身侧的双手攥得死紧，半晌，他才哑声道：“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让哥哥身陷险境。我无法忍受。”
　　说着，他身形一纵，竟是运起轻功跑了！
　　“戚漆！！”
　　涂英又气又急，可他没有内力，驾驭不了轻功，眼见戚漆转瞬就没了身影，却无可奈何。
　　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安心回冠英山庄等消息！这个家伙、这个家伙！
　　涂英气得脸都涨红，转身就往后头的林子里跑。
　　单论脚程他赶不上戚漆，那只能去找匹马来了。方才那个商队是有车马的，但愿那些马还未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