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雾起时》林擒年

20、第 20 章

　　老大的心眼儿一直缺着，这会儿好不容易堵上了，却不是正经货色，是啥？是世界从此一片清明，回家以后后半夜可以补个囫囵觉了；是家里那仨崽子欢呼雀跃一蹦三尺高地喊：咱爹真能耐！

　　等等！老大他怎能把老幺的功劳独个儿吞了？！太不像话了这个！

　　不是，他没吞，他不给了老幺一铺天盖地的大拥抱了么？再说了，崽子们问起，他也照直说哇：崽子们！这傻兔子不是爹弄回来的，是你们幺叔弄回来的！

　　后头还预备着呢，若是崽子们打破砂锅问到底，又专拣些刁的问，比如这幺叔是哪儿来的呀、这幺叔怎不上门啊，这幺叔多大年岁长啥模样……。他就说，这个……你们这幺叔啊，他是城隍老爷！就那个！庙里头供的那个！一身大红袍，一顶平天冠，后头立个抬青龙偃月刀的周兴！嘴一咧——这么大张！牙一呲——这么老长！专好吃小鬼！我跟你们说啊！你们这幺叔不能上咱家门，为啥呢？因为……这城隍老爷他忙啊！他得吃饭啊！他得四处出巡去捉小鬼吃啊！……

　　……

　　敢情这老幺是关公与钟馗的集合体……

　　你当老大在干嘛哪，他在肚子里编上头那些哄孩儿的话，心眼缺得都歪拐了。一开始老幺的手吊在他肩膀上方一寸左右，跟那儿上下逛荡呢，没敢放下来，后来试了试，见他没大反应，就挪到了胳肢窝那儿，再后来，下到了腰那儿……

　　你看看你看看！多关键啊这个！水都流到渠子边儿上了，老大“嘿嘿”一乐（自个儿编的词儿自个儿偷着乐呢）——老幺这老实孩子！他又缩回去了！吓着了！

　　老大就是一多毛螃蟹，横着爬时他拿鏊子钳你，直着走时他拿毛扎你！忒难下口了这个！

　　完了完了完了！这卷地兔子又该溜了！老幺这回又连根毛也没捞着了！

　　且慢！人老幺是谁？是能把大黑肥兔子掘地三尺翻出来的主儿！哪儿能次次喝西北风啊？！还是有油水的。啥？只见人家轻轻咳嗽一声，说，“你脖颈后头有块黑斑……”

　　老大立刻咋呼起来：“哪儿？！在哪儿啦？！哎哟！别是吸吸虫（贴在人身上吸血的臭虫）吧？！”
　　“别动，我替你弄下来。”老幺蓝眼一虚，语气平稳，平地不起三尺浪……

　　没心没肺的兔子难得老实一回，还配合着低下头露出脖颈让他弄。

　　“哎！你快些！痒痒了，没准儿还真是吸吸虫！”

　　老幺凑过去，凑得特别近，近在咫尺，轻轻摸弄老大的后脖颈子，摸的时候长了些，老大不耐烦了，“这虫子吃饱了吧？粘这么紧！”“没……饿着呢，半点儿血没沾着……”“那它怎么不飞啊！就这么任你捉，傻了吧唧的！嘿嘿……”

　　真正傻了吧唧的是谁？反正不是那“虫子”！

　　老幺站在老大身后，老大他看不见后边动静啊，他只觉得这虫子太邪乎了，扒拉半天扒拉不下来！没想到越到后头越痒痒，居然还有点儿湿湿热热的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哇他，他就问，“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有点儿怪里怪气的感觉？”老幺应他，“我帮你消毒……”他就信了，哪能想到老幺的两瓣嘴唇正贴在他脖颈子上吸吸呀？……

　　这回得公道点儿，不怨这卷地兔子缺心眼儿，他实在是没被人吸脖颈子的经验啊！哪儿觉察去？！
　　其实，这就叫“夜路走多了，迟早会撞上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