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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8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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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永无休止的黑暗,眼睛看不到一丝光亮,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而周围的空气潮湿而又阴冷——除了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
过了多久了——奈雅贴着墙壁坐了起来,抬手捂住了脖子上顿疼的伤口。
自从奈雅那日随温德尔来到这里之后,温德尔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花了些时间熟悉了下房间的布局,花了些时间简单处理了下伤口,但完全陌生的环境仍令她举步维艰。
失去了时间感,看不到光亮,听不到声音——即使从未经历过这种状态,她也察觉得到身体和精神上的变化:感官变得格外敏感,神经变得格外脆弱,尤其是那些愈演愈烈、无法自制的恐慌、焦虑、暴躁等一系列消极的情绪渐渐取代了平静,使她陷入了新一轮的恐慌。茫然四顾,寂静里有的只是自己的呼吸声。
她喘息着站了起来,身体因为虚弱不得不借助墙壁的支撑,然后磕磕绊绊摸索到了洗漱间,拧开了水龙头。她用双手捧了些冷水拍在脸上,却因为寒冷而大口吸着气。耳侧,那“哗哗”地水流声突兀地响起,喷涌着冲破了过分的寂静,带来了刻意而刺耳的嘈杂。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因为累了——她顺着墙壁跪坐了下来,右手就置于了冷水下不停地被冲着。
要疯了——她自顾地想,大口大口吸着气,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是活着的。
她低下头,轻轻合上了眼睛,脑海里试着回想起一些悦人而鲜亮的风景,某些食物的味道,花草的清香,和置于阳光下的温暖……她试着回忆父亲的笑脸,母亲的双眼,萨迪尔斯温暖的手……但想起来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她想呼唤他们的名字,想投入他们的怀中,但那微颤的双唇却始终没有吐出一个字。
有谁能救救我?
——她仿佛听见自己这样说,一遍又一遍。
没有人能救你。
——她仿佛听见自己这样答,一遍又一遍。
但,她清楚地知道这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
“奈雅。”
清脆的声音赫然响起,她仓促地关掉了水流,身体却猛然间僵直了。她定定地看向声音的方向,盯着那红眸发着愣,一时间仿佛陷入了混乱。
“别过来……”她张了张嘴说道,声音沙哑,“放了我。”
“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温德尔走过去说道,“刚刚想到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了吗?”
“没有。”嘴唇轻轻动了动,奈雅仰视着那双猩红的眼说道。
寂静里,有水从未拧紧的龙头里一滴一滴地漏出,冷冷地落在坚硬的水池里,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有风吹过,掠过身体、穿过发丝,但依旧是使人战栗的寒冷和潮湿。
“没有?我以为你想到了我。”温德尔故作失望地说,伸出手蹭了蹭她的脸颊,“我给你带来了礼物,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他说着将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放入奈雅手中,那猩红的眼在黑暗里变成了弯弯的形状,是好看的形状。
“这是……什么?”
“花。”
“花?”
“是的。这是妈妈送给我的。”
“妈妈?”
“是的。妈妈。”温德尔笑着回道,听声音异常开心。
而奈雅只是机械地重复道,好像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一样,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或许那抹血色太过刺眼,但在此时却驱散了沉寂已久的黑暗;或许那清脆的声音太过空灵,但在此时却打碎了永无止境的死寂——在此时,它诱惑着奈雅,令她无法抗拒、无法忽视、甚至无法思考。
再多一些声音吧,再多一些光亮吧,再多一些温暖吧,她祈求着,竟起身抱住了温德尔的身体——慢慢而小心翼翼地。
“你的身体很温暖。你的皮肤上有着血的腥香。”温德尔斜过头说道,冰冷的手就拂过了奈雅的脖子,“但我知道你想见的不是我。告诉我,你现在在想谁?”
“……没有人。”奈雅回道,缓缓松了手。
“别骗自己了。”
“……我没有。”
“说出来或许我能实现你的愿望。”
“……没有人。”
“那可真可惜。”
晨曦的光芒驱散了墨兰色的夜,照亮了冬季里一眼的萧条。天地间霍然慢慢亮了起来,只是那泛白的阳光似乎也染上了冬的寒冷,虽然明亮,却全然没有多少热量一般。
此时苍晓正面无表情地走出那扇沉重的门,掠过长老们迥异的目光肃穆地走出了大殿。就在刚刚,他成功地说服了长老院接受自己对于婚约一事的意见,虽然整个会议的氛围并不愉悦,但是至少这种隔阂在近期不会演变成阻碍。
踏上楼梯,走入长廊,苍晓脸上的表情仍旧有些阴郁,心情也没有轻松多少。回来的这些日子里,他不断提醒自己奈雅已经离开了,或许已经死了,但是心却惶惶地充满了奈雅的影子。
或许对他而言,不知不觉中奈雅已经变成了种习惯,让他习惯了不再孑然一身,也让他习惯了那种温暖的感觉。他并不害怕孤独,也不畏惧寂寞,毕竟那些曾经体会过的感情,在现在也同样可以忍受——只是心里那滋生蔓延着的疼痛让他无法释怀,仿佛时时提醒着他自己的无力,无力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东西,所眷恋的人。
握着拳的手又紧了紧,苍晓的眉头微微蹙着,脸上的表情愈加冰冷。转过拐角,安静而明亮的走廊里,爱尔薇拉缓步走了过来,而她的身后,却是伊夫斯。
“真巧呢,苍晓。”停下步子,凝脂白的唇勾勒出诡异的笑,爱尔薇拉笑吟吟地说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有什么要说的吗?”苍晓低声问道,心里对两个人的牵连开始不满。
“你知道奈雅去哪儿了吗?”神色闪过狡黠,爱尔薇拉故作担心地说道,“我好像看见她被别人带走了。”
“比起我,你应该更清楚她去哪里了吧?”苍晓漠然地回道,可心里在这一刻明显的焦躁起来,那好不容易沉稳下来的情愫仿佛被狠狠地搅动着,让他觉得压抑得难受。
“真薄情,果然是你把人送走了。”爱尔薇拉伸出手拦住苍晓,笑容却多了几分单纯,“不过橘第家可不比这里,她还是早点儿死了比较轻松。”
“这话是什么意思?”苍晓问道,一瞬间仿佛抓到了什么想要的。
“她还活着。”爱尔薇拉蛊惑似地笑道,“你不会忘记了我‘猎食者的能力’吧?这是送给你的,也算是我作为‘母亲’对你的馈赠。”她说着将手里的玫瑰花塞到苍晓的手中,然后轻笑着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为什么您要帮他?”房间里,伊夫斯跪在爱尔薇拉面前不解地问道,“那个人类如果死了,对他而言必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是打击,但还不够致命。”爱尔薇拉笑吟吟地回道,“你真的很讨厌安罗德这个姓氏呢。真不知该说是忠心呢,还是执念。不过,我并不讨厌。”
“我认为应该尽早除掉他,否则他对您而言也是威胁。”
“但我现在还不想与苍晓为敌,也不想涉足三大家族的利益之争,而他现也在需要以我为借口‘正大光明’地发展势力,所以暂时他也不会想取我性命。”将身体靠在窗台上,爱尔薇拉平静地看着窗外的一切,淡漠地说道,“等日后橘第和斯迪瓦特家族易了主,归了安罗德这个姓氏的时候,再除了他也不迟的……四百年我都等了,这点儿年头……晃晃就过去了。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