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 ...
-
执法堂,顾名思义,便是执行法令的机构。
在天正国,执法堂手中的权力仅次于皇帝陛下。
甚至在许多偏远地区,百姓只知执法堂,不知皇帝。
由此可见,执法堂的权势有多么的可怕。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可到了执法堂这儿却毫不适用。
在同级别之中,执法堂成员的地位凌驾于其它所有官员之上。
便是高上一个品次的官员,也不敢惹低他一级的执法堂成员。
远的不说,就拿辛海县举例。
辛海县执法分堂随便哪个人让县令往东,辛海县的父母官都不敢往西。
她大哥傍上这么一棵大树,竹家想不兴旺都难啊!
竹苏豆望着那间普通的木屋,心里盘算着如何与这位从未相见的大哥拉近关系,日后好让他帮衬一下自己。
为了避免触怒木屋内的大人物,中年男子带着竹苏豆到别处转悠去了。
少女离去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心想用于接待执法堂高官的地方,不应该这般简陋,其内部定是别有洞天。
如同竹苏豆所猜测的那样,朴素的木屋内的确另有乾坤。
这间房屋的空间虽说略显局促,但布局精巧、景致宜人。
一位白衣少年站在光亮如镜的珍珠地板上,微微欠身,毕恭毕敬地将今日所见所闻所言一字不漏地禀告给坐在水晶座椅上的三位男子。
这三位男子相貌各异。
左边那位中年男人约摸四十岁上下,身材魁梧,脸上悬着一只鹰钩鼻,鼻子上那唯一的眼睛里布满着阴翳。
右边坐着的俊秀青年看上去比左边那位年轻不少,大约三十岁左右,其面如皎洁白月,身着素衣白袍,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气质颇为出尘。
而坐在正中的男子一身樵夫打扮,长相平平无奇,是三人当中最普通的一个。
不过从座次来看,他的地位应该是最高的。
安静地听完了少年的叙述,樵夫打扮的男子双手合十置于膝上,淡淡一笑道:“事情完全按照我预想的轨迹发展。竹苏钩,你做得很不错。”
白衣少年对着水晶座位躬身一拜,轻声道:“谢尊主夸奖。”
“竹苏钩,我再交给你一个任务。”执法堂尊主起身,不疾不徐地行至少年旁侧,俯下身子,低声细语几句。
语罢,衣着朴素的男子挺起腰身,径直走向木屋门口。在那扇玉质大门前,他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
水晶座椅上的两名男子会意,纷纷起身,跟随执法堂尊主而去。
白袍青年右脚一点,便飘然而至樵夫打扮的男子身边。
他自始至终都没看过竹苏钩一眼。
“小子,你要是办事不利,让尊主失望的话,我绝不会饶过你。”鹰钩鼻独眼男子经过竹苏钩身旁时,目光冷冽地盯着仍是弯腰状的白衣少年,寒声道。
竹苏钩将垂得更低些,战战兢兢道:“请第四法尊放心,属下定会竭力完成尊主的任务。”
“哼!”男子轻哼一声,也来到了木屋门口。
执法堂尊主推开玉门,望着星罗棋布的苍穹,自言自语道:“落子布局数年,而今终于到了收官的时候了……”
话语声伴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待所有声音完全消失,白衣少年才直起身子,长出一口气。
他的后背早已汗出如浆。
这三位执法堂至高领袖的威压过于厚重,竹苏钩在他们面前随时都是心惊肉跳的。
在三人当中最让他感到恐惧的,不是鹰嘴鹞目的第四法尊,也不是飘逸出尘的第七法尊。
而是相貌极为普通的尊主。
那个男人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上位者的威严,使得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
执法堂尊主随意一个动作,都让他如临深渊。
竹苏钩走出木屋,仰望夜幕下的天空。
满天星斗闪烁不定,忽暗忽明,却有一颗灿烂星辰黯淡之后,再也没能亮起……
弯月如梭,沉入海底,一轮赤色圆日代替月亮穿行于苍茫的天穹,冲破黎明的黑暗。
清晨已至。
乐晨歌一早变在朝阳的照耀下来到学堂,在教房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后,医学堂教习才姗姗来迟。
不过好在少女如愿地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辛苦的等待也算没白费。
在告别山羊胡老者之后,乐晨歌又匆匆回到晨曦医馆,继续筹备医术较量一事。
在宁海镇,但凡是涉及到金钱的比试,都要写文书向官家报备,并且还需知镇审批通过后,这比试才能得以进行。
对于如何起草文书,婆婆可谓是一窍不通,而乐晨歌在学堂之中恰好学过这门课程,故而这个重任,就被交给了乐晨歌。
日上三竿时,苟苏逐登门进入内堂,见乐晨歌埋头奋笔疾书,便笑着问:“乐师妹,需要师兄帮忙吗?”
少女一边挥舞着手中墨笔,一边回答道:“多谢师兄美意,不过此文书的起草已经到了尾声,所以也就不劳烦师兄了。”
“不愧是乐师妹,写得一手好字。”苟苏逐笑了笑,四顾看了看,道:“对了,师尊呢,怎么没见她人啊?”
书写完毕,乐晨歌放下手中毛颖,微笑道:“婆婆说她有些困倦,便去就寝了。”
苟苏逐目光一闪,又问道:“乐师妹,你和竹家那灵医师比试的时候,师尊会去吧?”
“婆婆倒是想去,可是她怕医馆没人看管。”乐晨歌迟疑片刻道:“晨曦医馆是婆婆的命根子,此前她可是寸步都未离呢。”
白衣少年连忙道:“乐师妹,你是师尊唯一的孙女,她定想亲眼见证你的胜利,若不能目睹你击败竹家灵医师的全过程,师尊必会抱憾终身!不如这样,我来照看医馆,如此一来,婆婆便可从此地脱身。师妹,你意下如何?”
“师兄,就等你这句话。这个提议,我相信婆婆也会应允的。”乐晨歌收起方才写的文书,嘴角泛起笑容道。
听到少女的回答,苟苏逐暗暗松了口气,他内心深处的一块巨石总算是落地了。
由于少女此刻要去官府报备医术较量一事,就没有再和苟苏逐多言,简单道别之后,其身影便在医馆之中消失。
没过多久,少女就手持盖着官印的纸页返回医馆。
接下来他们只需安心等待即可,竹家那边,会有官府的公务人员前去通知,比试的时日以及场地的选取和布置也均由官府全盘负责。
万事俱备,只待较量之日的到来。
三日之后,乐晨歌和竹苏豆的医术大战,在宁海学堂前的那片宽阔的沙滩上举行。
宁海镇官府在松软的沙土上搭建了一个简易的高台,供以二人比试之用。
得益于官府的公务人员不遗余力地散布两位医师比试的消息,是以今日金色的沙地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堪称壮观。
烈日当空,沙滩上酷热难耐,民众一多,又免不得雀喧鸠聚,惹得高台之上充任判官的知镇心烦意乱。
“这两人怎么还不来。”知镇扇着扇子,皱眉道。
终于,正主登临。
竹家的下人为自家小神医隔开人群,分出一条直通高台的道路。
被冠以灵医师之名的竹苏豆身穿如同焰火的绚丽大红袍,脚踏细沙,昂首阔步,神气十足。
到了高台前,红袍少女双脚点地,一个空翻飞跃至木板上,华丽登场,引得围观众人惊叹不已。
相较于竹苏豆而言,乐晨歌亮相的方式就要普通得多,她手捧一大把药材,从木质扶梯上走入高台。
少女虽满怀都是草木,却仍是无比淡定从容,丝毫不显狼狈。
比试名目乃为学堂堂主解毒,是以敌对双方需要一左一右相对而坐。
竹苏豆刚一坐下,就瞪了乐晨歌一眼,挑着眉,阴阳怪气地说道:“哟,本小姐还以为参与比试的是晨曦医馆的老废物,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小废物,真是扫兴。趁现在较量尚未开始,还不赶快把你家那个老不死的叫过来!她和我比,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这样你们医馆多少能留存一点颜面。”
乐晨歌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整理桌上胡乱堆着的药材。
竹苏豆本以为白衣少女会暴跳如雷,可没想到乐晨歌对她的话语无动于衷,这让她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晨曦医馆的垃圾庸医,滚下去,你没资格和小神医比!”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废物庸医,自不量力!”
听见台下百姓的怒吼声,竹苏豆唇角微扬。
他们家族已是民心所向,若是稍后乐晨歌一败涂地,只需她三言两语,便可让围观众人对晨曦医馆群起攻之。
到了那个时候,白衣少女还能这般淡定从容吗?
心下想时,竹苏豆狂笑不止。
前几日竹家散布的谣言效果显著,使得宁海镇的百姓对晨曦医馆厌恶至极,几乎所有人都盼望着乐晨歌铩羽。
当然他们也不相信晨曦医馆这边会赢,毕竟小神医的医术惊为天人,岂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庸医所能及也?
不过乐晨歌也并非没有支持者。
比如笃定自家孙女绝不会输的婆婆。
乐晨歌的医道天赋了得,在老人这几日的精心培养之下,少女的医术水平突飞猛进,直接上了一个台阶。
这也让婆婆对自家孙女胜利的把握又强上了不少。
除了老人,另一位觉得白衣少女能够取得胜利的人,便是站在距离高台最近位置的李阐莘。
在她眼里,乐晨歌还是那般清幽出尘,宛如天上的仙子。
天上下凡的仙女怎会是庸医?李阐莘暗骂台下的镇民都是一群睁眼瞎,竟然信了竹家的鬼话。
李阐莘的母亲曾经说过,竹家皆是一群宵小之徒。可他们却又异常奸诈,属于很有手腕的那一类小人。
他们就算放个屁,都有本事让百姓当成花香闻下去。
起初李阐莘不信,他不觉得势力仅高于李家一线的竹家会有那么大能耐。
直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双医之战一事,才让他手脚冰凉,彻底承认在阴谋诡计方面李家要差竹家太多太多。
无所不用其极的竹家犹如一头恶狼,使得李家未来的掌舵者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
不能再任由竹家这样发展下去,否则李家必亡!
李阐莘冒着被教习重罚的风险,翘课赶来沙滩,不仅仅是为了给仰慕的师姐鼓劲助威。
作为少家主,他还有一项艰巨的任务——借这个人流聚集的机会拆穿竹家所撒的弥天大谎。
李家这几日可没有冷眼旁观,竹家作孽的证据,他们搜罗了不少。
只待今日攻破谣言。
谣言一破,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竹家的普通百姓,势必会疯狂反噬这个欺骗他们的宁海第一大家族。
众人拾柴火焰高,宁海镇所有镇民的怒火足以将竹家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两位参比者坐下不久,因染毒而双臂发黑的宁海学堂堂主也悄然而至。
人已尽数来齐,知镇轻咳了几下后高声道:“各位百姓,请肃静!”
满场喧闹声顿时平息下来,知镇接着说道:“鉴于本次比试涉及到金钱流动,故由本镇主持。根据晨曦医馆一方所制定的规则,败方将赠与宁海学堂五万大唐币作为酬劳。为了避免纠纷,现请双方出示这些钱币。”
乐晨歌闻言如遭雷击,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在文书上面写的酬劳是一万大唐币,怎的现在整整翻了五倍?
晨曦医馆何尝存有这么多金钱?
竹苏豆从怀里摸出几张大唐币,掷于木桌上,同时讥讽地看着毫无动静的乐晨歌,戏谑道:“小废物,你该不会是拿不出钱吧?”
“哼。”乐晨歌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定是竹家干的好事。
按照宁海镇的规定,若是她拿不出五万大唐币,便相当于直接认输。
白衣少女仰视着蔚蓝的天空,轻声一叹。
难道晨曦医馆真的已经穷途末路了吗?
乐晨歌意料之中地拿不出钱,知镇笑了笑,当即宣布道:“晨曦医馆一方并未准备足够的酬劳,依照宁海律令,视为自行弃权,是以本次较量的胜利者是……”
“等一下!”一声震耳之音打断了知镇的讲话。
“谁说晨曦医馆未备齐足够的酬劳?”
伴随着清脆的嗓音,一位带着如阳光般明媚笑容的青衫少年舞动着手中的大唐币,缓缓走上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