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修仙记》暮子冰

9、第九章

　　台下，煞气滔天的婆婆又在少年出现的瞬间将全部杀意尽数敛去。

　　几乎没有人察觉到婆婆的变化，除了高高悬浮于天穹之上的两位男子。

　　这二人一位樵夫打扮，另一位脸上长着鹰钩鼻。

　　他们正是执法堂尊主和第四法尊。

　　“是她吗？”执法堂尊主轻声问道。

　　“错不了。”独眼内阴霾更胜的第四法尊咬着牙说道：“日日夜夜侵蚀着我这只眼睛的，就是这种煞气！”

　　执法堂尊主淡淡开口道：“既然确定她就是苏寒烟，那便把其余七十一个点的人手都撤了吧。帝国边关最近战事吃紧，很需要这些资深卧底。”

　　从被烈日炙烤的沙滩走上高台的青衫少年，便是乐晨歌的仰慕者——李阐莘。

　　在竹苏豆讥笑着拿出五万大唐币，而白衣少女毫无动静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后来知镇宣告晨曦医馆弃权，青衫少年终于意识到这其中一定有猫腻，于是他赶忙上台支援乐晨歌。

　　对于李阐莘的雪中送炭之举，乐晨歌回以微笑道：“多谢了。”

　　性格清冷的白衣少女不善言辞，但这份恩情她都记在心里。

　　李阐莘把钱放在木桌上，大有深意道：“这钱算我借给你的，待会你可得还我哦。”

　　“你放心。”听出了少年话语中鼓劲之意的乐晨歌柳眉微扬，笑若清风，“这五万大唐币在比试之后，我定当如数奉还。”

　　本来任务就要大功告成了，却因为李阐莘的临门一脚导致功亏一篑，知镇大为不悦，横眉怒目地瞪了青衫少年一眼。

　　现在就算竹苏豆赢得比试，他也分不到半点功劳，知镇此时对正在下台的李家少家主可谓是恨之入骨。

　　但木已成舟，他也只得无奈地高声道：“既然双方皆已准备就绪，那么我宣布，此次医术大比正式开始！”

　　知镇的话音刚一落下，参与比试的两女立马将学堂堂主的手臂握着仔细端详起来。

　　欲要驱除毒素需进行三个步骤——鉴毒、配药、解毒。

　　她们二人此时正在做的，便是判断学堂堂主究竟给自己下的是何种毒药。

　　在鉴毒方面乐晨歌造诣颇深，勉强算得上是行家。她只需一眼，即可确定毒素的大致类别。

　　反观竹苏豆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索性就动用起了修士的力量。

　　她捏了几个手印，因人元的凝聚而变得晶莹剔透的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光华，

　　相比于红袍少女的光彩夺目，乐晨歌这边就显得黯淡许多。

　　银针探毒，这种大众医师都会的寻常试毒手法，被衣着素净的白衣少女施展了出来。

　　竹家灵医师神通绚丽，晨曦医馆的庸医手段平淡无奇。

　　孰强孰弱，高下立判。

　　“这庸医果然没法跟竹家小神医比，差距太大了。”

　　“从前还没觉得晨曦医馆的那个小女娃医术不行，而今和灵医师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垃圾就是垃圾，真不知她哪来的自信，竟敢和医术超群的灵医师一较高下。”

　　“滚下去吧，废物庸医！”

　　婆婆瞥了这群无知百姓一眼，只是嗤笑，没有作声。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普通百姓不懂医术，自然觉得谁最引人注目，谁的本领就更高。

　　但凡明眼人都知道竹苏豆现在耍的就是花架子，纯粹为了炫技而已，真正有用的只有最后那一招。

　　仅仅一个简单的鉴毒便搞得这般繁琐，看似很了不起，实则落了下乘。

　　正所谓大道至简。

　　这句话在医道之上同样适用。

　　真正的医道巨擘，其医术早已返璞归真，能用朴实无华的手法，医治命悬一线的病人。

　　这种至臻境界，是如今的婆婆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由简入繁易，由繁入简难。

　　老人停滞在化繁为简这条道路上百年之久，恐怕今生都再难寸进。

　　忽然，婆婆猛的转身，望着晨曦医馆的方向，脸色阴沉似水。

　　老人喟然长叹道：“我的好徒儿啊，你终究还是让为师失望了……”

　　台上，手捏银针的乐晨歌已然知晓学堂堂主双臂中的墨色是何种毒药。

　　芡阕化心毒，由芡岚草、葵阕木的毒素混合而成，具有腐蚀心脏的功效，乃是一种致命的毒药。

　　白衣少女略微思索片刻，放下银针，开始配药。

　　而竹苏豆那边还是没能分得清这毒药的种类。

　　见乐晨歌已经在进行下一个步骤，红袍少女心中暗惊，不再装腔作势，连忙加快速度。

　　“这庸医怎的就开始碰草药了，难道她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哼，她定是瞎蒙的，若不然她怎可能比小神医还快？”

　　“或许是她从前侥幸见过这种毒素，故而才能这么快分辨出来。”

　　大部分人断定乐晨歌能这么快完成鉴毒，要么就是运气好曾经见过，要么纯粹就是瞎蒙的。

　　仅有少部分常去晨曦医馆，并且熟悉乐晨歌秉性的镇民相信所见即所得，同时他们在思索一个问题。

　　一个鉴毒水准高于灵医师的人，会是庸医吗？

　　当乐晨歌在一堆草木中找到自己所需的药材时，竹苏豆总算是完成了鉴毒工作。

　　她向高台下招了招手，吩咐竹家下人将药材送上来。

　　不多时，红袍少女周遭便摆满了各式色泽诱人的药材。

　　竹家财大气粗，能被带上场的皆是一些不可多得的名贵药材。而乐晨歌这边就要穷酸太多了，即便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三株药草，也都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色。

　　蛇尾草、丘棠花、栖心草。

　　这三种花草在天正国到处都是，属于白送都没人要的那一类。

　　严格意义上讲，它们根本没有资格被称作是药材。

　　莫非白衣少女妄想用这三株破烂解毒？脑子坏掉了吧！众人惊疑不定。

　　乐晨歌的脑子当然没坏，要问欲解芡阕化心毒谁是最佳良药，非它们三者莫属。

　　在天正国鲜有人知道，这三株花草的汁液混合在一起，便会产生一种比芡阕化心毒更为致命的毒药——蛇棠噬心毒！

　　解毒的最好办法，就是以毒攻毒。

　　这两种毒药虽毒性相似，却势同水火，互不相容。

　　以蛇棠噬心毒攻击芡阕化心毒，便能使二者相互抵消，从而达到解毒的效果。

　　跟围观的百姓一样，竹苏豆也不知道乐晨歌用寻常花草究竟是想搞什么名堂。

　　她现在算是学乖了，不敢因此而小觑乐晨歌，更不敢掉以轻心。

　　竹苏豆不得不承认，在医道一途，乐晨歌的确很强，但红袍少女坚信，只要自己全力以赴，发挥出碎心境修士应有的实力，就绝不会输。

　　毕竟乐晨歌再怎么厉害，却也只是个凡人而已。

　　以区区凡人之力，怎可与修士匹敌？

　　竹苏豆小手一挥，催动人元卷起散布在高台上的青纹养心草、紫玉融毒花和奇桔琉璃木。

　　这三种名药皆是解除心脏毒素的圣品。

　　红袍少女在双手手掌中凝聚出如玉般的圆球，并将三种名药置于其中。

　　她在用人元萃取解毒圣品的汁液。

　　人元能够最大限度地提取出药材中的精华，尽可能地减少其药性的损失。

　　竹苏豆手中的圆球内不断有枯败的花木叶片飞出，那是被萃取过后的药材渣滓。

　　红袍少女的额头不断溢出细密的汗珠。

　　这种精细活儿对于方才晋入碎心境没几天的竹苏豆来说还是有些吃力。

　　不过好在药材不多，以她体内的人元储备尚能坚持。

　　片刻后，竹苏豆散去人元，一颗如翡翠般的碧绿圆珠悬浮于她的手心。

　　药材的萃取融合，终于完成了。

　　红袍少女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将目光转向乐晨歌，只见白衣少女正慢条斯理地用木棍榨取那几株普通花草的汁液。

　　竹苏豆松了口气，心想这场较量，她赢定了。

　　“不愧是灵医师，就算落后一步，也能轻松反超！”

　　“修士的手段，真是神乎其神啊！”

　　“那庸医要输咯。”

　　众人的想法同竹苏豆一样，都觉得乐晨歌已完全没有了赢面。

　　红袍少女稍稍恢复了一点元气，便拿着木杯，开始了最后一步——解毒。

　　她催动人元将药液注入学堂堂主的手臂内，而后静静地等待着。

　　少间，竹苏豆感觉毒药应该已经被药液尽数吸收，便再次动用人元，将药与毒的混合物从老妪体内逼出，滴入木杯中。

　　就在她的解毒工作即将收尾之时，乐晨歌才不慌不忙地将墨绿色的汁液涂在黢黑的手臂上。

　　“输赢已分，没有任何悬念咯。”一位镇民笑着望向高台。

　　此时，竹苏豆已完全驱除了毒素，化墨黑为洁白。

　　而乐晨歌才堪堪将花草的汁液涂满整只手臂，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涂抹均匀。

　　胜负归属，一目了然。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发生变数，知镇当即宣布比试结果：“本次较量的胜利者是——竹家灵医师竹苏豆！”

　　知镇的声音刚一落下，沙滩上便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在兴奋的百姓之中，不知谁吼了一句：“垃圾庸医，滚出宁海镇！”

　　紧接着，众人齐声附和起来，声音形成了排山倒海之势。

　　“垃圾庸医，滚出宁海镇！”

　　“垃圾庸医，滚出宁海镇！”

　　竹苏豆捧腹大笑道：“乐废物，听到没有，他们说你是垃圾庸医，哈哈哈！”

　　乐晨歌神色古井无波，对百姓和竹苏豆的话语充耳不闻。

　　她负手而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兴许是百姓的声嘶力竭扰乱了学堂堂主的清静，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妪霍然睁开双眼，用响彻云霄的声音高喝道：“静——”

　　堂主的这个附带了人元的“静”字，使得在场的众人张口却吐不出一句话。

　　待沙滩上寂静无声之时，她缓缓转身，双眼微眯，凝视着瑟瑟发抖的知镇冷笑道：“竹苏豆是胜利者？我看未必吧！”

　　此言一出，举众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