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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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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小可沉浸在悲伤中时,文新的电话打了过来,清脆的铃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响个不停,很久之后小可才接听。
“喂,小可,你到了吗?”
“嗯……我到了。”小可尽量控制自己着自己的声音。
“家里信号还是那么不好,我打了你好几个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对了,叔叔阿姨怎么样,还好吗?”
“……他们很好,只是早就睡着了。”
“天才刚黑,睡那么早,想必是累了。”
“嗯,累了,是该睡个好觉了。”
“你吃饭了吗?家里天气怎么样?梅园的花开了吗?”
“还没到开花的季节,我先吃饭了。”
小可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生怕一时控制不住被文新听出来。
“那好吧,你先吃饭吧。”
“嗯……”
刚一说完这个字,手机里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着急?都不愿意和我多说一句吗?”小可在心里说着,在这一刻,她突然并不是那么的在乎文新的态度了,是悲伤过度余后还是心如死灰的开始?
以前的小可在文新面前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拉着他的手撒娇,伤心时会在他跟前哭,开心时会逗他玩,可如今呢?
她双手无力的垂下,手机还被她我在手里,气氛再次陷入了安静,二愣子低着头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愣愣的望着她的背影,沉默着。
景年踩着烂叶来到她的身后:“小可,我们走吧。”
“去哪里。”
景年脑中灵光一闪,对啊,去哪里,现在天已黑,该去哪里?
“啊……啊。”二愣子跑到小可身前指了指远方的黑暗,嘴里啊啊的叫着。
“你是说去你家吗?”
二愣子拼命点头。
“不行,以前你妈妈对我就很不待见,还是算了。”
二愣子又比划了几下,拍拍胸脯,露出一个微笑,示意她放心,没问题。
刚一来到二愣子的家就听见他母亲扯着尖锐的嗓门:“你个死鬼,家里现在穷的都快喝凉水了你还敢拿钱去买酒喝。”
“老子和点酒还能让你饿死,滚开。”
“天杀的,没良心啊,老天爷啊……”
站立在门外,光是听声音,小可就可以体会到二愣子母亲坐在地上蹬着腿,双手一边拍着地面一边向着老天“喊冤诉苦”的画面。
景年是城里人,自然没见过乡下人这样的举动和言语,于是问:“她这是在干嘛,是吵架还是?”
“嗯。”
“哦,吵架还有这么吵的吗,怎么就她一人在说。”
“先进去看看吧。”
二愣子早在听见争吵声后就呼啦冲了进去。
小可和景年进屋后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地上叫着。
二愣子止住了母亲的抱怨声,指了指小可二人。
母亲抬头看向她俩,心中纳闷,但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位姑娘,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啪”,猛的一拍大腿,叫道:“哦,你就是当年那个跑掉的灾星?”
“文新当年悄悄的走了,第二年你也悄悄的走了,你两是不是有一腿,难不成这么多年没回来是和他在外面有了娃子?”
“哈哈哈,真是个贱人啊,灾星,你丢下你爹娘悄悄去奔汉子了,你爹娘想不过喝药死哒了,你还有脸回来,你……”
“啊,啊。”二愣子推了推母亲,他眉头紧皱,脸色难看,嘴里啊啊的叫着。
“二愣子,妈告诉你,这是个贱人,是个灾星你千万不要和她来往。”转头看了看景年:“哟,你可以嘛,这谁呀,长得白白净净的,倒是和你蛮配的嘛,贱人就是贱人,到处去勾引小白脸,这几年没少生娃吧……”
“呜……”母亲还要继续说下去,二愣子用他粗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任凭她如何挣脱也无济于事,只能在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二愣子眼眶红肿,在微弱的灯光下隐隐能看到有泪水在闪动着,他朝着小可努努嘴,嘴里啊啊的叫着。
景年此刻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握紧了双拳,紧咬着牙,眼前这个女人嘴巴太毒,他自认自己的心态还是挺好的,但没想到在这个女人恶毒的言语中却没办法再忍受下去。
“王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小可拿出一些钱,放在桌子上。
景年回过神来想要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二愣子和王姨都睁大了眼盯着小可,王姨嘴巴里也不再发出“呜呜”的叫声了。
挣脱了二愣子的大手:“你啥意思。”
“拿去给二愣子哥买几件新衣裳吧,吃点好的。”小可看着二愣子说。
二愣子听后眼泪哗哗的止不住的往下流,他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小可对自己好,没想到小可真的会对自己好。
从出生起每个人都看不起他,很多人都嘲笑他,欺辱他,只有小可才会安慰自己,才会对自己露出真诚的微笑。
在他的生命里,小可是高不可攀的仙女,而自己则是苟且活着的凡人,此刻,他感动的一塌糊涂,他可以去为小可做任何事情,哪怕付出生命。
“真的给我了?”王姨站起来眼睛盯着桌上几张百元钞票,慢慢向桌子靠近。
“我知道这点很少,但我也只带了这么多。”
“行行行,呵呵,小可啊,别怪你王姨,我那都是气话,气话……”王姨挤眉弄眼的笑道。
“要不,你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我马上去腾张床出来,哦,对了,二愣子你今晚打地铺睡,让小可和这个小……伙子睡你那床。”王姨拿着钱,伸出手指,在手指上呸呸两下,一边数钱一边说。
“不用了王姨,我们今晚就回去了。”
“哦,也行……也行,咦,多少来着?”王姨对着手指又呸呸两下,重新数了起来,自始至终都未曾抬头看过他们。
小可交代了二愣子几句就和景年消失在了黑夜里。
二愣子呆呆的站在原地,噙着泪光的眼眸望着黑暗的一处,出神。
路上景年免不了抱怨小可,但小可并未答应,只一个人走着,身后的景年早已拿出手机为她照着路。
整个村子除了住户家屋里的灯光,就再也看不见任何光源,四周寂静而黑暗,田园里偶尔会有“沙沙”的声音传来,景年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小可和景年二人在离开二愣子家的时候,直接去了李叔家,中途,景年听见身后有声音在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他以为是有什么狼狗、毒蛇之类的,于是,便加快了脚步。
他虽不是乡下人,但却也听说过住在大山里的人见惯了野兽,侧面意思就是在告诉他:山里有猛兽,晚间勿游荡。
景年想要用说话的方式驱赶这份对黑夜的恐惧,但小可此时的情绪必然是低落的,所以,他也不再言语,只能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或者和自言自语。
小可凭着记忆找到李叔家,问了自己父母的情况后,又在景年那里“借”了几百元给了李叔,当年村里人都忌讳自己,而李叔却在暗地里帮助过自己几次,尽管是偷偷的帮自己,但小可依然铭记在心。
在漆黑的世界里,小可和景年来到了埋葬父母的地方,黑夜里看不清坟墓的模样,只见到坟头上长了很多野草。
也不知多少年没有除过草,小可爬上坟头光着手将那些野草拔掉。
景年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可站在坟头上,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突然之间就感觉口干舌燥的。
小可一直沉默着,没有让景年来帮忙,不过,景年犹豫好半晌,最终也跟着爬上了坟头。
中途,出现过“扑扑扑”的声音,极为响亮,像是野鸡扇动翅膀的声音。
景年因此差点从坟头上载下来,幸好站的足够稳,不然铁定摔下去。
也因此,他手里拔草的动作更快了。
处理了坟头的野草,小可跪在坟前,静静地跪着,没有时间的概念,景年也没有去叫她,而是跟着她一起跪着。
天际露出了鱼肚皮的白。
景年再次扭了扭身子,他这个晚上从跪着到现在已不知扭动过多少次了,尽管膝盖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但小可不起来,他就一定不会起来。
“爸,妈,女儿不孝,你二老的养育之恩,来世再报,希望你们在那边一切安好。”
小可嘶哑着嗓子低沉的说。
景年看着小可苍白憔悴的侧脸,依稀能看到那脸颊上的泪痕,在晨光中微微的闪烁着,像早晨叶尖上挂着的露珠,闪烁着白光。
小可努力的站起来,望着父母的坟墓出神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景年在身后跟着,一边揉着膝盖一边龇牙咧嘴。
他们即将回去,即将回到来时的城市-沙洲,也许从今以后小可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昨晚去见李叔并询问自己父母的情况后,走时李叔语重心长的跟自己说:“丫头,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后,自认为坚强的小可却猛然间流出了泪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她心中只感觉,这个地方,这个让自己欢喜和忧伤的地方,从此将在自己的生命中消失,连同梅园一起消失掉。
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它像是糖浆,黏黏的,味道却很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