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第一名》鬼眯云远

40、美人计（4）

　　无颜是在用午膳的时候收到凛霄差人送来的请柬的。
　　当时他正和师傅，也就是东莱的现任神巫，和子桑一起用午膳。这个师傅待无颜和子桑都很好，好到无颜觉得他们之间更像朋友，而不是师徒。
　　神祭宫，也就是他们住的地方，人很少，除了必要的伺候吃住的下人和几个巫族弟子，几乎没有什么外人会来这里，无颜，子桑和他的那几个跟班刚来的时候，在走廊和客厅里都没看见什么人，安静得可怕，要不是吃饭的时候有几个下人出现布菜收拾什么的，他们几乎要以为这个地方就神巫大人一个人住在这里了。

　　李响，尹仲等人才来了半天就叫嚣着受不了了，说这个地方静得可怕，也压抑的厉害，他们住的全身不舒服，于是无颜只好把他们打发了出去，丑门在五国各处都有自己的分部，东莱的刚好就设在京都瑶邺城，无颜认为他们出去待在门里，比待在他身边要好，于是在听见他们抱怨的当天，就打发他们出去了。所以现在无颜每天在神祭宫走动就只看得见子桑和师傅两人，其他人只要你不使唤他们，他们是不会出现的，吃饭的时候当然也就只有无颜子桑和神巫他们三人。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从羡次到瑶邺城一路上的相处和观察，无颜发现这位神巫大人是一个比较沉默沉默寡言的人，若没有必要，他几乎是不会开口和别人多说一句话的。不过他不说话并不代表他对身边的事情不闻不问，相反，虽然总是悄无声息的，他对身边的事和人都很了如指掌。
　　就比如无颜和子桑吧，从见到神巫本人起，子桑都是以无颜侍从的身份出现在无颜身边的，但来到神祭宫，无颜却发现，神巫师傅居然没有给子桑安排住处。

　　无颜以为是神巫师傅疏忽了，问起时，他说，原来你们喜欢分床谁？
　　无颜一阵无言。。。所以神巫师傅安排子桑和他们同桌吃饭，他也就不奇怪了。敢情这个神巫师傅对子桑和他的关系门儿清得很，不然他要真当子桑是下人的话，子桑是不能有资格和无颜他们同桌而食的。

　　无颜他们到神祭宫的第一天，他们坐在一起用膳，由于神巫大人一向比较安静，搞得无颜和子桑也不太敢说话，所以他们三人吃饭是非常安静的。无颜是比较喜欢热闹的人，在这异常安静的用膳氛围中，无颜十分的怀念在甘蓝城时，无非，凛霄，夙沙他们几人一起排排坐抢菜吃的情景，那时多快乐啊。。。虽然子桑的神志不太清楚，但大家都待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热闹而欢快。。。

　　“千日，你们不是东莱人吧。。。”忽然神巫大人低沉的嗓音打破无颜对过去的缅怀。
　　他在说什么？无颜惊了一惊，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地方露出破绽才对啊，旁边的子桑听了也抬起了头，无颜看着面前的神巫大人，脸上尽量不做多余的表情，他语气平静的问，“师傅怎么会有此一问？”

　　神巫大人看着无颜不说话，看得无颜心里一阵发毛，莫非这个老狐狸知道我是谁？那他知道我们来东莱的目的吗？无颜脸上端得平静，心下却在不住的思量着。就在无颜以为他不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开口了。他说，
　　“呵呵。。。为师是跟你们开玩笑，逗你们玩儿呢。。。不要放在心上。”说完自己自顾自的接着用饭，不管在一边被弄得一惊一乍的两人还吃不吃得下。

　　无颜想，骗鬼啊，开玩笑，逗我们玩儿？那是你老人家的风格吗？
　　无颜越来越觉得这个神巫不简单，他表面上不问不闻也不说，但私底下却似乎什么都知道似的。他知道凛霄的计划和我们来的目的了吗？无颜自问，他没有答案，这个神巫太神秘莫测了，他让无颜看不透。在神巫大人用完饭，离座走到门口的时候，无颜隐隐的听见他在低喃，一切都是注定的啊。。。
　　无颜回头问子桑听见了没有，子桑不置一词。

　　不过好在，之后大家一直相安无事，神巫不但没找无颜的麻烦，还很照顾他和子桑，渐渐的，无颜和子桑跟他也融洽了起来，比如现在，无颜拿着请帖问神巫大人，
　　“师傅，他们给神祭宫送请帖，却只请你的徒弟我，对你老人家只字也不提，这是不是很不敬啊？”
　　“没什么不敬的，他这是有自知之明。”
　　“？？？”
　　“以他的身份，他还请不动我。”神巫大人面无表情的解释，“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请了我的弟子，历来这些皇子皇孙就没有停止过对神巫一族的讨好。”
　　“哦。。。那我要去吗？”无颜愣愣的问
　　“你不是早就想去了吗？”
　　“。。。。。。”无颜怎么觉得自己在这个师傅面前老是有一种被剥光了的感觉。

　　无颜坐在凛霄布置的，林阙府上的宴席上，心情很是郁闷。今天从他收到凛霄的请帖，子桑就一直没给过他好脸色看过，等到神巫师傅那句“你不是早就想去了吗”说出来了以后，子桑就基本看过无颜一眼了，更别说打理他了。

　　席间果然如师傅说的，那些王孙贵族们都对他很是巴结，一个个上来给他敬酒。凛霄是第一个来给他敬酒的，他离席走到无颜面前和无颜说着客套巴结的话，手底下却悄悄的递过来了一个小包，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拿着，这是夙沙给你配的解酒药，有了它，你喝多少都没事。”

　　无颜暗暗的接过了小药包，抬头的瞬间就看见斜对面的夙沙在对着自己微笑，无颜冲着他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回应。无颜看了看夙沙的旁边，没有发现紫修鱼，他没来？无颜有些诧异。在凛霄之后，接下来就有不少皇子大臣相继来给无颜敬酒，无颜还没来的及说话，子桑就从他身后站了出来，“各位，我家主人不会饮酒，对于各位的盛情，如果不弃的话，就由小可我替主人领下了。”

　　各位敬酒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这种无礼主子和勇敢忠诚的下人，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过，众人看太子脸上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无颜也没有制止住下人的意思，众人也就允了。
　　无颜看着子桑站在自己面前，一杯杯的接着灌下众人敬的酒，每杯必一口饮尽，众人起先还颇有微词，但鉴于无颜高贵的身份地位，众人都不好说些什么，现在看这个神巫弟子的下人似乎异常的豪爽，一个个也就都释然了，还更加喜欢的跟子桑斗起了酒。

　　无颜坐在那里，他看不见子桑的表情，眼前就只有他那个对着自己的倔强后背。无颜想说，你爱装忠仆是吧，那你做的还是不到位，正真的仆人是不会用自己的后背对着自己的主人的，神巫大人大概就是从这些细微的地方发现他们的关系的吧。。。
　　不过宴席上由于子桑的豪饮挑起了大家的兴致，一时之间席间气氛热烈嘈杂，倒也没有人注意到子桑的这个不敬举动。别人都只道无颜的这个家仆怎生的豪爽带劲有意思，可无颜却只觉得这个家伙又在闹别扭了。

　　何苦呢，这么折磨自己，是想让我心痛吗？无疑，这家伙刚刚听见了凛霄的话。无颜觉得一阵无力，他和子桑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白天像仇人，他从来不主动和无颜说话，无颜和他说话也不怎么打理，晚上也好不到哪里去，晚上他们的战场就转移到了床上，快感是有的，不过微小得总是被淹没在无尽的痛苦之下。

　　在无颜对子桑的行为头痛的时候，席间的喧闹不知在何时静了下来，好像是凛霄在说话，他说要请大家欣赏一个表演。当盛装的紫修鱼出现在门口的珠帘前时，无颜听见了席间的抽气声，那一瞬间，无颜知道了凛霄他们的鬼点子，不就是美人计嘛，无颜不用寻思就知道，这一定是紫修鱼的点子，只有他才会用这种自恋到要自己出马的点子。

　　看得出，紫修鱼今天是花了些心思装扮自己的，连眉毛都是修剪过的，精心装扮过的他五官更加精致与美轮美奂，乌黑的发随意的用一个翠绿的玉钗束着，披散在华美的衣饰上，含情带媚的眼眸流转间扫过厅内的众人，华美肆意的出场间就夺走了众人的魂魄。

　　紫修鱼缓缓的移至大厅中央，坐下，有人送上琴案和琴，他开始抚琴。就像无颜第一次在磨台的花魁大赛上一样，大家从他出场起，喧闹没了，酒不喝了，大家都不闹了，全都屏住了呼吸，眼里只有他的人和他的琴音。琴音想起时，无颜知道，紫修鱼又使用幻术了，看看厅里人们如痴如醉的神情和听着那梦幻非常的琴音的状态，就不难猜到。

　　无颜觉得，其实紫修鱼完全没必要那么用心的装扮自己，他只要站出来展示自己就可以了，以他的美貌，这个美人计完全没问题，可是他还是花时间好好的把自己装扮了一通，为了什么？是紫修鱼对自己的美貌不自信吗？绝对不是，紫修鱼对自己的美貌从来都是很自负的，那么。。。他就是故意要那么做了，为了什么，是为了装扮给某个人看。

　　无颜想到这里，他望向做在大厅中央盛装的紫修鱼，除了一开始出场的时候他看过自己一眼后，眼睛就再没往这边看过一眼，他此刻眼睛看着凛霄和凛燓的方向，毫不遮掩眼中的深情。大家都在猜测他是在看二皇子还是太子，但无颜知道，他没看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他看的是坐在那两个人中间的，一个白衣素服的翩翩佳公子，他心心念念的师兄。
　　紫修鱼那近乎赤诚的深情眼神让无颜想起了在磨台那会儿，紫修鱼站在夙沙的阁楼下，抬头仰望夙沙的表情，赤诚得有些渺小，渺小到了尘土之下。。。

　　无颜想，这样的眼神应该能融化一切寒冰吧，他望向夙沙，却正好对上夙沙的视线，他像望着自己又不像望着自己，他只是望着他，既不躲闪无颜的目光也不做出回应，他望着无颜似乎陷入了一阵冥想里。
　　无颜看不了他的那种痴嗔的眼神，他赶快收回视线，望向站在他旁边的人，不期然遇见一道冷冷的目光，是子桑在瞪他，无颜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要较劲到什么时候啊？

　　无颜对着满屋子沉浸在幻术里的人们直皱眉，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凛霄他们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似乎也没什么地方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他不明白凛霄叫他来做什么？他有些怨气的望向凛霄，这一望可是不得了，你道无颜看见了什么，他看见凛霄正和小五抱在一起，两人在那么多人面前就开始上演限制级表演，看得无颜目瞪口呆，他张着嘴巴看了看四周，还好还好，大家都中了紫修鱼的幻术，除了无颜他们几个，没人发现也没人看见这个表演。

　　无颜看着对面吻的缠绵吻得昏天暗地的两人，有点明白今天凛霄叫自己来的目的了，他是想告诉自己说，他很幸福，温暖他的阳光找到了，他是要无颜和子桑放心。
　　想到这里，无颜充满阴霾的心一下子霍然开朗了，凛霄还是他初识的那个葵，他的好朋友葵，他的幸福他的温暖，他愿意和他们分享。这就够了，无颜想，之前你的先斩后奏，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无颜回头看子桑，子桑也看见凛霄他们的表演了，他冷硬的脸盘有了些微的松动。无颜想，凛霄的幸福是找到了，子桑，你的幸福呢？是我吗？看着对面甜蜜幸福的一对，无颜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冲撞着自己，他扯了一把子桑的衣角，很用力的，子桑没料到无颜会忽然大力的袭击他，一个没站稳，就朝着无颜这边倒了下来，无颜稳稳的接住了他，温暖的唇迎了上去。。。

　　子桑的唇有些冰凉，他起先就是不回应无颜，也不张嘴，最后在无颜的温柔攻势下还是张开了嘴，无颜的唇舌在子桑的口腔内游走，子桑的唇舌间存留着淡淡的酒香，这家伙刚刚可没少为他挡酒。
　　无颜吻着子桑心里既充盈又失落，他不知道子桑哪一天会烦他，会离开他，即使他说过他不会离开。但不管怎样，他想在他们这仅有的，在一起的时间里，他们要幸福，他不要子桑再折磨自己，也不要他们在相互折磨。

　　在他们接吻的时候，无颜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焦灼在他们身上，他知道那是夙沙。他今天用这种方式，当着夙沙的面做出这种举动，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很不是个东西，他几乎可以预见夙沙现在心里一定在流血，但他没有办法，他只有用这个方法，证明给子桑看，他要的是他，他的心里只有他。

　　在紫修鱼的琴声结束之前，无颜结束了和子桑的亲密接触，要知道琴声结束就代表着幻术的完结，他可不想惹人注意。在他们分开时，无颜自然的朝对面的席位望去，凛霄和小五也分开了，只是。。。无颜猜想看见自己和子桑这样，夙沙应该会离席，毕竟他从未在他的面前与子桑这么亲密过，对他的冲击是不会小的，可是他没有走，他还是坐在那里，只是越发苍白的脸色渐渐的和他身穿的白衣融为了一体。

　　宴席还在继续，只是太子明显的在和凛霄套近乎，最后，宴席收尾，太子果然携着风情万种的紫修鱼走了。无颜和子桑离席前，子桑忍不住回头看了夙沙一眼，无颜知道，子桑也不好受，但是能怎么办能，他能牵住的就是仅现在的这只手。

　　夙沙对不起了。。。对不起。。。
　　我似乎永远只能对你说这句话，如果可以，我不愿意这么伤害你。。。
　　你不是走了吗，你既然走了就应该远远的走啊，怎么走了又回来了呢，你明明知道，靠近我，别无好处，只会灼伤你自己。
　　什么？你来是为了帮助凛霄？
　　你别骗自己了，你知道的，要帮助凛霄，光紫修鱼出马就够了，何况还有我和子桑。
　　现在你来了，看见了，也痛了，满足了吗，死心了吗？
　　不要再执迷不悔了，回头看看吧，你的幸福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