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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多情只有春庭月(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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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时回寒倒冷,细雨冷风来来去去,积郁在天上的阴云多日未散。然而在泸州的城楼墩台上,北齐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兵不卸甲的森严戒备与城外装备精锐的皇都大军对峙已有数月之久。泸州因是北齐军事要塞,是尔工兵布防都十分周密,尤其城外的深渠沟壑引入活水形成护城河流,更是屡次阻挡了皇都大军进攻的节奏,护城河后的高墙城壁让北齐守军以逸待劳,戍守防备起来有条不紊。
跨不过那一条护城河,皇都大军就拿不下泸州。经过数月,皇都大军都未进寸许,原本城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现下反而平静许多。多多少少人都认为,皇都大军越不过那条深壑天堑。
离开楼台城防不远的近郊与城区有颇远的距离,大战一起后,此地零星坐落的一些宅院便都已经人去楼空了。
远山空寂,坐落在山脚下的宅邸,门前左右挂着细绢所织,绘有墨笔竹兰的灯笼,朱门红漆,看着像是寻常人家,隐约的又透出豪门高户的大气。
宅院里静悄悄的,影壁横陈,回廊周转,荷塘池水里沉着许多尾缓缓游曳的锦鲤。越过廊前高阶,隐在森森寒竹掩映下的小宅里断断续续的传出几声咳嗽。
屋内烧着火炭,温暖驱除了春末的料峭寒意,窗下烛光朦胧,坐在灯下正绣着花色的女子面容恬静,指下的一针一线都极其认真。
屋门被人从外推开,捧着青瓷热汤的年轻女子跨入屋内,“姑娘,药煎好了。”
苏岫抬起头,目光迎向她,那是一张极其寻常的脸孔,眉疏而淡,肤白薄唇,颧骨略有些显眼,神色间总是矜漠而又刻板,仿佛并不会笑,也从不多说什么。而苏岫本身也不是个多言的人,若无事的时候,她总是在苏岫瞧不见的地方,但又能把所有事情都照顾的十分妥帖,并无让人有半分操心的地方,苏岫想,秋衍安排过来的人总是不同寻常的。
这座宅院整日里都是静悄悄的,安静的像是并没有人在。
苏岫接过她递来的瓷碗,里面的汤药是为了调理她的身体经过细心配制,自那日她替秋衍受下那穿骨透身的一箭后,他对她的态度就变了,不再是从前恰到好处的隔开距离,若即若离的出现在她身边。也不知是真情流露亦或者是对她愧疚有悔,仿佛他的所有热情都在那一夜之后被唤醒。他为她置下宅院,对她呵护备至,似乎为了能博她一笑,他可以为她摘下日月星辰。而她,亦如往常般,冷冷清清的,只在为他弹琴歌唱的时候,会有情意从指间流出,从歌词间让他心领神会。
“这天色一日也未见好,不知城外是什么情况了。”苏岫吹温了汤药,一口一口的缓缓饮下,她似乎是在问谁,但她知道没人会回答她的问题。
果然她低垂着眼,一字一句都未作回应,只是接过了空碗,不发一言的走了出去。
苏岫也并不在意,捧起了桌上绣到一半的花面。苦寒沉青的天色下细雨停了,不知不觉的时间已过了许久,风吹散了久积盘桓的阴云,露出了半弯悄升的月牙儿。
屋外廊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瞬就到了门前,他轻扣了门扉,不疾不徐的三声响,亦如往常。苏岫放下手中针线,拢紧身上狐绒的裘衣,起身去应了门。
门外的他,大氅披身,发鬓上因雨水而打了半湿,清隽的容颜上有奔波辛劳的倦色,然而当目光望着她的时候眼底依然焕然生光。
“你来了。”苏岫眼中一闪而逝的温柔,消失在她平静的语调声音里。
“嗯。”他微笑点头,跨入门内后,脱下大氅,又站在暖炉前烘去了身上潮湿寒气。
苏岫为他沏上一杯热茶,他捧过茶杯将温暖捂在掌心里,目光含笑望向她:“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气候转暖,不如我送你回邯兆吧。”
苏岫眼底诧色一闪而逝,旋即回复平静,“我自有去处,不劳将军费心了。”她的声音冷淡,言下之意却表露无遗,她的去留自己能做决断,无需他人安排。
“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再让你一个离开。”他语声轻柔,话中有着若有若无的叹息。
静悄的屋舍内,烛光温软,两人四目相对,都不约而同的想到血溅长夜的那晚,她眼底的深情和他眼中的绝望。
“你不需要觉得有愧于我。”苏岫目光垂落在桌上的半面花色上,轻描淡写般的开口,脸色却有了异常的苍白。
秋衍没有立时说话,只是将掌中杯盏搁回案上,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他的身材高大,将身后光影俱都遮挡了去,苏岫低着头,没有看他,搁在膝上的双手却掩在袖中绞紧在了一起。
他蹲下身,给了她平视的目光,他说:“我是对你有愧,愧在一直回避着你的情意。”他轻声笑了下,她仿佛在刹那听到了花开的声音,“所以我想用余生的陪伴来弥补这些愧疚,那么……苏岫,你愿意嫁给我,给我一个可以照顾你的机会吗?”
她瞬间窒住,抬头茫然的望着他,心下千言万语,可到了嘴边却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将她搁在膝上的双手捂入自己掌心里,将她的纠结一并的拆开,他笑容和煦如五月吹入帘垅的春风,眼中一派诚挚,“你不用现在急着回复我,你可以好好考虑下。”
她的脸色煞白,眼底泛了层淡淡的红,仿佛有水雾在眼中漫起,一瞬间模糊了视线。他的声音缓而慢稳而坚的响在耳畔,“我送你回邯兆,那里有我的父母可以照拂你,我也可以放心在此督战。”
她徒然紧闭了眼,不敢看他,心口似被他的一席话语而定住了跳动,她颤抖着声音,低声喃喃,“我配不上你,我与你……是不一样的。”
一个轻轻浅浅的吻忽然印上了额头,眼前铺天盖地袭来的都是他的气息,他用指腹轻柔的拭去她颊边泪痕,他轻笑着说:“余生漫长,我只想与你一起走到日暮白头。”
从此天上地下,白骨黄泉,再不分离。
地动山摇里,巨石碎屑从山崖两边滚落,那一双相拥的人影在硝土尘寰中越来越模糊,但他的声音依稀响过,那般疯狂和绝望。
萧樾猛地一颤,自睡梦中惊醒过来,额上冷汗涔涔,心下因梦中情境而惊悸未定,他曲腿盘坐在床上,无语失怔了良久。不知何时开始,午夜梦回里总会见到那副景象,他想要竭力看清那对在烽火硝烟里的人,可是他怎么都看不清。却每每在听到他的那一句话时,心下悲痛凄凉,仿佛被一箭穿了心,自己竟像是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萧樾翻衾而起,赤足踏在绒毛细织铺就的地毯上,殿内烛光氤氲,地龙烘的室内又热又燥,他披衣走到长窗旁推开了宫窗,晚风寒凉,拂面而来,让他霎时清醒了许多,他望着满天星斗的夜空,看到了那颗异常璀璨明亮的北星。
站在殿外守候上值的内侍,双手拢在袖子里,低垂着头,伴着远处梆鼓的声音时不时打个哈欠。正自瞌睡连连的时候忽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还不待他回过神,面前的宫门霍然被人推开。殿内和煦温软的宫灯将光亮铺满殿外幽暗的长阶,也让他看清站在面前,披衣而立,长发覆肩的君王。
内侍慌慌张张的跪地叩首见驾,额头触地前目光却瞥见卷云舒纹的披风从眼前匆匆曳过,再抬头时,那道颀长身影已经在廊上走远,他忙叫人取过宫灯,自己快步疾走跟了上去。
晚风穿过宫阶长廊,将两旁垂落飘覆的纱帷吹得飞扬,春末夜寒,露冷尤凉。他穿着单薄的衣衫,穿梭在风中,每走过一步,脑中的那个地脉轮廓就愈发清晰明了。
在上书房值夜的内侍宫娥对于王驾突至早已是司空见惯,只是他们眼中的王上,从来都是盛装严谨,一丝不苟。而今眼下这般匆匆披衣而来,仿佛刚从深梦中转醒的模样,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内侍宫娥们有条不紊的将殿内宫灯挑亮,挂上明焕敞亮的长灯后,依序退出了殿外。
连着书房的偏殿暖阁里,正中央摆放着一人多高的灯树,点起的烛光将阁内照的如白昼般明亮,没有多余陈设布置,只有整面墙上铺展着的一副江山舆图。萧樾走到舆图前,仰面扫视着舆图上偌大的凤朝疆域,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那处地方。
过了朔阳之后往北再行不久,便能看到一个山谷,其形状内宽口窄,两旁山势绵延高绝,因其形似一只葫芦,因而得名葫芦谷。而其最出名的一役便在凤朝初年,突厥大军南犯之时,正是睿皇后在葫芦谷伏杀了突厥皇帝完颜澈,没有了突厥皇帝的铁腕牵制,这使得当时本就内争不定的突厥霎时分崩离析,百万大军退回北疆。而凤朝初立后所面临的最大困境也就此而解,其后便是百年的盛世太平。
然而睿皇后却再没能回来,她的尸身亦未能寻回归国安葬寝陵,至悲至恸的太/祖皇帝为了追念睿皇后而为她建造了泰陵,供奉了她的衣冠,而睿皇后也是凤朝史载上唯一能受后世帝王香火的皇后。
颀长的身影映在舆图上,萧樾站在那里许久,目光定在葫芦谷上仿佛望的出神,那一场烽火连天的战役忽又清晰的出现在眼前,酷烈厮杀的场景居然让他刹那间分辨不出是梦还是真。
他仰目凝望,长眉斜飞,眼中神光深敛,眼底却有星火燎原涌动。
“王上,琼宫有急奏。”殿外传来近臣内侍急促的传禀声。
月下清寒, 凌绝孤宵的琼宫里点着彻夜不灭的灯火,远远望去像是缀缀闪耀的星光。从玉山高坠的流瀑声如音鼓,激荡起的水雾,氤氲在复廊长阑间,缭绕不散。
王后被送到此处行宫静心安胎已经快有一个月了,重重宫门深锁,外面世界的风风雨雨都传不进来,在这里只有安宁,然而在这份平静下涌动的暗流却仍旧让侍奉在王后身边的沈芊心下难安。
夜深沉,王后在辗转下终于安睡,沈芊放下重重垂帷,衔珠垂苏的宫灯挑挂在高高的宫檐上,辉烛明光如春日暖阳,一袭沉香芬芳回绕。
沈芊正放下手中喂过王后的安神汤,忽觉殿外有异常响动,她凝神细听,沉沉推动的声音似是闭阖许久的宫门被人开启,可是在这寒冬深寂的夜里,又是谁能让宫门打开。
沈芊心下一动,抬头望向外间深殿,只见一名值守的宫女匆匆飞奔而来,脚下步子踉跄,发鬓有些微散,额上密密的见了汗珠,她气息起伏,喘息凌乱,低声急道:“沈夫人,快见驾,王上来了!”
沈芊怔楞了一下,眉心微蹙,薄唇微不可觉的抿起,侍候在殿外的宫女们伏地叩首,鸦雀无声的跪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在思忖间,王驾已经到了殿前,明焕的烛光透过重重殿宇照亮幽长廊阶,疾风催雪,快马加鞭而来的君王,雪白狐氅披身,发鬓因夜露而半湿,他容色淡定,行止间依旧倜傥无双。仿佛刚才耳听到的匆匆声,不过是种错觉。
“王上万安。”沈芊从容不迫的行礼,神色淡淡,语声平静。
萧樾没有回应,目光却望向重重宫帷,默然无声。
“王后已经睡下了。”沈芊低声说道。
“嗯。”萧樾点了点头,缓声道:“不要扰醒她,本王只待片刻就走。”
缭绕殿内的碧烟沉屑逐渐淡去,远远的流瀑声如织,恍若音鼓。自从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后,心下既惊又喜却又有淡淡怅惘。人生走至今日,她从来没有真正的快活过,昔时年幼似乎也曾得到过父王的宠爱,然而那些久远的记忆早已模糊不堪,而后的岁月,伴随着自己的只有冰冷的王陵和不堪的往事,即便之后被齐王迎还回宫,受荣宠恩嘉,可在那个锦绣宫闱里,她依旧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也曾想过,若真有一个人能带她远离这尘世喧嚣,愿牵她的手,伴她一生,想必会是快乐的吧。而后,真的有一个人愿意光明正大的娶她为妻,极尽风光的让她成为了他的王后。可她依旧不快乐,她明白他的情和他的心从不在自己这里,所有人前的恩爱缱绻也不过是一场过眼即逝的大戏。
然而这一切到如今似乎都不要紧了,此刻在她的身体里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真正的与她血脉相连,心心相印,她将呵护他一生,伴随他成长,此刻,她心里才真正有了欢喜。
可远在北方的家国故土此刻陷于战火,王兄身旁又有奸人谄媚蛊惑,内战祸患不息,与皇都又同起纷争,桩桩件件的事都与己不利,若恰在此时晋王用兵……
多日烦劳忧思,终于病倒,御医说她是积郁已久,又风寒入侵,所幸她素日里身体康健,这病来的倒是并不凶险,只是身上怀有身孕,御医不能下重药,只能选了温补细润的方子用作调理。服下太医开的药方,她原想安安稳稳的睡着,心下却总不得安宁,殿内火龙铺地烘得人又干又燥,仿佛身在炼火中炙烤般让人难捱。辗转反侧里仿佛看到影绰的帷幔下有谁的身影。
丝帛轻纱触上额角,擦去了湿鬓的汗珠,手被人轻轻的握住,一股慰定人心的力量透过掌心直抵心间,仿佛泉水趟过荒芜,让心底的焦躁慢慢抚平。
“谁……”她恍恍惚惚的睁眼,透过帷幄些微的光芒,仿佛是看到了他,却又像是在梦中一样,“晋王……”她呢喃般低声唤了他。
“慕卿。”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唤过,如今会这般唤她的人,远在故国。而在近前身边的人却从未唤过她。她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后,却不是他的慕卿。
她睁开眼,眼中如有雾气漫延,目光恍惚的望过来,微微一笑:“殿下。”
“你睡得这般不安稳。”他说的温柔,眼中深深的都是关切。
“我梦见王兄不见了,你也不在了,我找了好久,可还是找不到你们。”她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眼底恍惚,仿佛惊梦未醒。
“我在这里。”他握紧了她的手,柔语轻声,如世间最温柔的人。
若这是场梦,她倒是甘心情愿的沉溺在这段梦里,她合了眼闭了闭,又睁开,虚弱的笑了笑,“我原以为,殿下此刻应该已经赴往前线。”
她不避不讳,即便被刻意迁往琼宫,封闭了各路消息,但她依旧知道了,又或许……
“知你病倒,我便彻夜不歇的赶来了。”他抬手拂过她耳际的发丝,“其余的事情,你不要多想,安安稳稳的调理好身子。”
她长如蝶翼的睫毛颤了颤,抬眸望向他的目光里尽成凄凉,“如何安稳?我无父无母,唯有一个兄长可以倚靠,只怕将来故国梦断,连归途都无处可寻。”
他依旧只是微笑,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眼中湛湛如水的温柔几乎能让人甘心溺毙其中,永世沉沦,“你有夫有子,你亦是晋国王后,昭阳宫的主人,未来世子的生母。北国故土已远,这里才是你的家国,与此世间,你并不是孤单一个人。”
她一时眼底泛热,心中最脆弱的一处被击中,她颤抖着声音喃喃:“我不是孤家寡人,与此世间,我有夫有子……”
这一生孤苦辗转,所求所愿,不过是一个人。然而这个奢望此生再不能成,仅愿余身安稳,身子里那个小小的孩子,是她晦暗不堪的生命里独有的光芒,感谢上天怜悯,她将倾尽所有来保护他。
“安心睡吧。”他将掌心下握着的手塞回被窝,帮她掖好被衾。
她眨了眨眼,望着帷幄上投下的修长背影,耳畔是他温柔的语声,她阖上双目,心底有幻影浮现在脑海里,那小小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模样,是否会承袭他父亲的英伟俊朗,亦或者容貌间有自己的几分影子。
昼短夜长,好梦即逝,一夜酣眠竟不觉病痛苦累。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帷幄下的那个身影早已经不在了,她缓缓推被起身,掀开帷幔,正守在殿中屏风前的沈芊闻声望了过来,忙上前为她披上外衣御寒。
“他走了?”元慕卿语声淡淡的问。
“嗯。”沈芊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走到妆镜台前,“天方敞亮,晋王便带着侍卫走了。”沈芊低声回答:“昨日夜里,晋王陪了殿下一夜。”
沈芊拿着玉梳为她梳妆,瞧着铜镜里容颜绝美的王后,平静的面孔上没有情绪起伏,长睫垂覆下的双眸也瞧不出是何神色。
“王上是回宫了?”她轻声细语的又问。
沈芊抿唇思忖了下,回道:“晋王今早是从北边偏门走的,没惊动什么人。”琼宫坐北望南,回宫的话应该往南走。此刻晋王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不是回宫却往北行,到底是何事比赶往前线督战更为迫切重要的?然而北齐眼下境况又是怎样的?
元慕卿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眉梢冷冷一扬,“有些事有些人,你左右不了。”
沈芊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她,叹息道:“真是君心似海,晋王的行止和心思真是难以揣摩。”
“他的心,在江山皇图,在天下博弈。”她拿起妆镜台上的一盒胭脂,颜色艳丽的彤纱衬的她指尖愈加显得苍白,她淡淡一笑,目中却空空茫茫,“除此以外,只怕没什么事是在他心上的。”
“倒是为难了王上,此刻怕是进退两难了。”沈芊娴熟的掬起她披散肩上的青丝,为她梳妆挽发。
她沉默,指尖沾了些胭脂,彤色艳如血色,仿佛萧杀此刻, “对于王兄,对于北齐子民,该做的我都已做到,并没什么可愧疚的。”她凤眸微睐,声音有彻骨之冷:“若说有憾,便是任那人祸延至今,这错,不会再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