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阡陌》徐晓季

3、3、死对头（已修）

　　肖染是个不太喜欢改变的人，他喜欢保持常态，喜欢一切事物都按照自身的轨道规律地进行着。所以，生活中的每一次巨变都会让他感到不适，他喜欢在自己掌握内的变化，不喜欢一切脱离他控制的改变。
　　简单来说他就是一个适应能力差，又有着极端控制欲的强迫症患者。
　　“可是坐这么后面，我上课会走神的。”叶凌云不死心地朝着专心致志用纸巾擦桌子的肖染继续道。
　　“说的好像你坐在前面，上课就不会走神一样。”肖染一如既往欠抽地对叶凌云冷嘲热讽，叶凌云斗嘴从来都斗不过肖染，于是便把肖染当做空气，趴在桌子上吹自己的额前的刘海玩儿。
　　苏子莞这时转过头，对叶凌云温柔笑道：“凌哥，还记得我吗？”
　　叶凌云瞪着苏子莞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苏子莞？”
　　苏子莞的眼睛笑成两道月牙：“好巧，我们三个竟然在同一个班呢。”
　　叶凌云终于想起来这个温柔大方的女孩是谁了，一年不见，苏子莞长高了不少，头发长了许多，五官也长开了，现在美丽高挑的苏子莞和当年那个平凡瘦小的苏子莞简直判若两人，所以方才她没认出苏子莞来。
　　也的确是挺巧的，以前一块上奥数班的同学现在成为了高中同班同学，而且连坐的位置都差不多，上奥数班的时候苏子莞就是这样坐在肖染前面的。
　　“你们的关系依然是这么好呢，真是让人羡慕。”
　　叶凌云顿时向肖染翻了一个白眼：“好个大头鬼。”
　　苏子莞莞尔一笑，不再继续和叶凌云叙旧，而是和她自己那个戴着眼镜闷不吭声的同桌说话去了。
　　肖染靠在椅背上，默默地看着趴在桌上看起来像是在生闷气的叶凌云，欲言又止半天，才轻声道：“我可以给你补习，无偿且随时随地。”
　　叶凌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肖染是在回应她“坐太后容易上课走神”的抱怨，这样的回应，真是让人……
　　好想揍他。
　　她和肖染虽然都成绩很好，但是，性质不一样。
　　肖染是绝对的天才，和沈无忧那个深藏不露的二货才是一个路子的，而她，只是一个想要追上他们脚步的庸人。
　　肖染看一遍就能记住的英语课文，她要读很多遍甚至抄很多遍才能背下来；肖染几分钟就能做完的数学压轴题，她可能苦思冥想一个晚上都做不出；肖染花在学习上的时间非常少，做完了功课基本上就去写代码或者玩游戏了，而她也想学肖染把效率提高几倍，把空闲的时间拿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但是她知道她做不到。
　　实在是先天条件使然，智商不够。
　　这种智商上的差距，从小到大都折磨着她。
　　小时候，她总是安慰自己，笨就笨吧，但是她四肢发达啊！如果没有她，瘦不拉叽又矮不拉叽还嘴贱的肖染早就不知道被小区里的坏孩子们群殴痛揍过多少次了。最起码，天才还是由她这个庸才守护的嘛。
　　可鬼知道，青春期后肖染个子飞涨，力气也变得比她大了不少，并且慢慢的她再也打不过肖染了，人家都以为她是东秀最能打的学生，但实际上，真正能打的从来就不出手，完全拿她当枪使而已。她都不知帮肖染收拾过多少个坏孩子。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鬼才，打架、顶撞老师、夜不归宿等等劣行完全可以把她划到不良学生一列，看起来像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可她的成绩偏偏优秀到可以为学校挣脸面，所以老师对她的恶行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完全就是仗着她的脑子好使。
　　这真的真的真的是个天大的误会！
　　跟肖染沈无忧那样的人相比，她简直就是在颈项上安了一个榆木瓜子。
　　她的成绩完全是靠死磕和勤奋硬拼出来的。
　　其实她在学校的时候非常遵纪守法，基本上半条校规都不违反，除了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会当堂顶撞老师，自习课美术课音乐课太无聊了会翻墙逃课，偶尔在外面吃路边摊的时候会点些啤酒，心情好了泡泡家附近的黑网吧，在外面看到有小混混欺负人会打抱不平之外真的完全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人人都以为她说动手就动手，有暴力倾向，其实真没那么夸张，她收拾人的时候一般都不亲自动手，肖染拿她当枪使，她也会拿小弟们当枪使啊，要不然收小弟干嘛？
　　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凌云，就怕自家的两尊菩萨，虽然这两尊菩萨基本都不在家，但是老师一通电话足以让两尊菩萨把她制得死死的，她哪里敢闯什么大祸，学生学生就是以学习为生，她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花在学习上的，可能花的时间比那些老老实实上学放学基本没什么娱乐活动，看起来整天都在学习的书呆子们们还要多得多。
　　她这么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为什么卯足了劲拼了命地学习，其实就是想证明自己：虽然老子智商没你高，但老子跟你也没什么差别，大家都是一路人，你可别把老子撇下。
　　反正在他们这个年纪，成绩基本上就是划分阶级的唯一标准。
　　可能是少年人特有的自尊心在作祟，叶凌云总觉得自己比肖染笨，嘴上老是嫌弃她的肖染迟早会打从心底里嫌弃她了，如果肖染不带她玩了该是多么没面子的一件事啊，带不带人玩也是她叶老大说得算啊。
　　这个幼稚却又有着少年人独特道理的念头，从小就深深地植根于叶凌云的心中，成为了她自强不息，刻苦学习的精神支柱。
　　可她压根不知道，肖染这个狂妄自大的天才少年，其实潜意识还是认知到了自己与身边人的不同，他生怕叶凌云这个手握“重兵”，深受爱戴的校园一霸会抛下他这个也就会动脑子，干架老是拖后腿的累赘。所以多年来刻苦锻炼，忍着被汗水玷·污身体的不适和对暴力天生的反感，努力跟着叶凌云一起修习跆拳道和拳击，成为了目前唯一能够打赢叶凌云的同龄人。
　　这两个人都有着自己奇特而又幼稚的道理，为了不被对方讨厌，面子上嫌这个嫌那个，暗地里却是想着法子创造和对方的共同点，不让对方瞧不起。都是从不知道欣赏自己的长处，非要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对方的长处相比。
　　也算是好朋友之间独有的默契吧。
　　对于叶凌云来说，肖染不仅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一直追赶却从未超越过的人。
　　她想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总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
　　“哼，不需要。”
　　叶凌云不喜欢这样居高临下对待她的肖染，因为她那神奇的自尊心又在作祟了。她宁愿自己复习到半夜，也不想为了学得轻松而忍受肖染左一个“你是猪吗”，右一个“真是蠢出天际了”的嘲讽。
　　肖染可是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才做出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帮猪一样的叶凌云补习的决定，结果她还不领情，吃了瘪的他几乎是瞬间开启了嘲讽模式：“这叫做节约时间成本，提高学习效率，拒绝我的无偿补习机会，你是脑子长到屁股上了么？”
　　“是是是，全世界就你聪明。”
　　“那还用说吗？”
　　“……”
　　座位安排好之后，杨婷就开始在讲台上面瞎哔哔一些校规啊班规啊学校情况什么的，然后又是发书、选班干。
　　几乎通宵的两个人在杨婷有的没的的讲话中，精神已经快要到达了极限，肖染揉揉眉心，还在苦苦支撑，叶凌云却是留着哈喇子，靠着椅背仰头睡得十分不雅观。
　　竞选班干这种事，他们两人从来都没有兴趣，从小到大两人愣是没当过什么班干部。本是不关己的小事，可就在这时班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五大三粗，却硬穿着不合身的白衬衫的男人，他朝杨婷招了招手，杨婷这才停下讲话，走下讲台，往那个男人走去。
　　“陈级长，怎么了？”
　　“杨老师，你们班那两个脑子抽了，放弃云华来咱们学校的东秀毕业生，让我瞧瞧。都是履历不得了的学生啊，我好奇。”陈珏晖级长笑眯眯地说道，本来满脸横肉的他因为这个笑容看起来和善了不少。
　　杨婷点点头，走回讲台，先是跟大家介绍了一下门口的陈珏晖，然后忽然说道：“既然是竞选班干，那么在认识全班同学的基础上再进行竞选才是公平的。今天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的两位同学，你们俩先到讲台上来自我介绍一下。”
　　被点到的肖染一下子回过神来，顺手拍醒了呼呼大睡的叶凌云，叶凌云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来，大吼一声“你有病吧！”不负众望地得到了全班人的注目礼。
　　肖染尴尬地推着她往讲台上走，低声告诉她是要自我介绍。
　　叶凌云挠挠头，和肖染并肩站在讲台上，心情忽地有点激动。
　　肖染用他清清冷冷的声音报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便不再说话，叶凌云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为什么激动？
　　这是解释清楚性别的最佳时机啊！
　　她扒拉了几下自己四处乱翘的短发，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了的极其艳俗的玫红色发卡，然后迅速别起自己看起来特别倜傥不羁的刘海，笑容满面地对着台下眼里闪着小星星的女孩子们说道：“大家好，我叫叶凌云，对做班干部不感兴趣，但大家如果被欺负了我很乐意为大家排忧解难！比我的牙齿更坚硬的是我的拳头，很高兴和大家同班，本人毕业于东秀，性别女，爱好男！”
　　“性别女，爱好男！”这六个字的音调被她抬高了不止一个八度，震得下面的迷妹们反应不过来。
　　“好一个叶凌云，名字取得真好。”陈珏晖拍着手掌走进课室，笑容可掬地对着叶凌云说道，“凌云凌云，盛世凌云，你的父母对你的期望一定很高，希望你有凌云壮志啊。”
　　叶凌云和肖染闻声望去，叶凌云一下子觉得自己被雷劈了。
　　这这这这……这个人怎么长得那么像昨晚追了他们一路的绝奇会会长？
　　那个和他们乐士公会有世仇，遇上了没事就打架抢Boss的死对头绝奇会的会长？！
　　WT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