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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展昀跟随李琰多年了。他来麒麟殿的时间早到可以追溯至李琰刚被送进太学。在所有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侍卫当中,李琰最信任的便是他——这不仅是因为沐展昀身手矫健、冷静灵活,更因为他是为数不多没有把李琰的七情六欲妖魔化的人。这一点,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李琰都十分清楚。
沐展昀知道李琰刚才叫他过去处理鸢儿一事的用意。他不假人手,亲自把鸢儿扶进了自己的房间。
“对不住了,小姑娘。”他对躺在床上的鸢儿道,“今日你来过我房间一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沐展昀对天发誓定会为了姑娘的名节守口如瓶,绝不外传。”
说罢,他坐在了床边,开始仔细观察鸢儿的面相。
沐展昀通晓些岐黄之术,并且技术不在一般民间郎中之下,李琰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李琰练习骑射受了伤,常常由于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技艺不精而拒绝宣太医,这时沐展昀就发挥了作用。
然而他的医术并不仅限于治疗跌打损伤。
沐展昀仔细看了看鸢儿的脸,发现面色并无异常,双唇有血色和光泽,不像是因为饿或者劳累而晕倒的。又抽了鸢儿身上的帕子,拿帕子包着手,悄手捏脚地轻轻扒开她两只眼皮看了看。观察了一番之后,貌似也没什么异样。
思忖了片刻,沐展昀又拿手帕盖住她的手腕,探了探脉搏。
“怪了……”他心道,“脉象紊乱,难不成是中了什么奇毒所以殿下才会让我来处理?”
正值此时,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醒了过来。她有些茫然,刚一抬眼便看见了面前这个大男人。
“你,你……”鸢儿用手指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姑娘,我只是封越王殿下之命在帮你瞧病,刚才你晕倒在正殿里了。”沐展昀道。一见鸢儿醒来,他便迅速站了起来并走远了几步以保持距离。
鸢儿仔细一瞧,方才发现这位正是麒麟殿里官阶最高的带刀侍卫。平日里他们一个做着杂活儿、一个时刻守卫着越王,很难碰到一起去。偶尔见过的那几次,沐展昀给鸢儿留下的印象也不过是冷着一张脸、做什么都公事公办不通人情。
“奴、奴婢……殿前失仪了?”她有些紧张地问了一句。一想到小越王喜怒无常的乖张脾性她便哆嗦了一下,生怕自己的失态让越王看了心烦,从而招来更多麻烦,甚至于皮肉之苦。
看到鸢儿如此害怕地瑟缩了一下,沐展昀说不清为什么,那颗久违的恻隐之心被轻轻撩动了些许。在他眼里越王并没有旁人说的那样恐怖,再怎么样,也左不过是个手上有点权力的调皮孩子而已,本性不坏。可在她们这些年岁和越王一般大的小宫娥眼中,那就是个可怕的混世魔王,危险极了,堪比动不动就把别人敲骨吸髓的魔鬼。沐展昀自己刚进宫的时候也有过这样一段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因而看着现在的鸢儿,就像看到了当初的他自己。
平日里不说软话的他,今天破天荒安慰起了别人:“殿下没有怪你的意思,要不然怎么会让我来帮你瞧病呢?”
鸢儿抚了抚胸口,心中一颗大石头落地:“那就好,那就好…”
“你刚才为什么会晕倒?晕倒之前有没有感到什么异样?”沐展昀问道。
鸢儿仔细思索了半天,道:“也没什么异样…”
“真的没有吗?吃坏了什么东西?哪里疼哪里痒?喝到了什么、闻到了什么?”
被这么一提醒,鸢儿才想起来:“对了,我闻到叶姑娘身上有一股香味,不知道这有没有关系。”
沐展昀心中一凛——他原先听说过一种对人下毒的方式,便是让对方长时间吸入那种毒药的气味,最终达到慢性中毒的效果。宫中许多人都知道越王对叶家小娘子不一般,这次还专门让她一连十天来麒麟殿抄书。如果有人想毒害越王,完全可以把毒料熏在叶想容的衣服上,或塞进她的荷包里。事前只要给叶想容吃下解药,让她自己不会被这种毒料影响,这一切便很难被别人发现。
只可惜鸢儿年纪小,身体也羸弱,替李琰受了这一劫,阴差阳错中揭露了这个阴谋。
沐展昀开始惊讶于两件事——第一,究竟是谁有这种动机和胆量去毒害越王?第二,小越王的心思如何在一夕之间变得如此深沉,在片刻的审时度势之后瞬间能察觉事情的不对之处并找来他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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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琰摒退了身边的一众侍从以及桑玠,独自走向路念白的安置之处。
这两天他给路念白身边的宫人们下的死命令是:好吃好喝伺候着他,但不能放行太远。
凌虚子在他衣袋中震来震去,显得有些狂躁。李琰一把按住他,小声说道:“我现在可是要去做正事,不许乱动!”
可凌虚子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见四下无人,便放心地取笑起了李琰来:“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究竟是喜欢人家小姑娘还是讨厌人家啊?”
“干你屁事!”李琰拍了那石头一下,自己却先手疼了起来。
“我来猜猜,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现在只有一半阳寿了所以才不敢追人家姑娘吧?”
凌虚子说完,李琰没有打他,也没有回呛,只是沉默地走出了好远。
“喂,你生气了,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凌虚子顿时有点慌。
“我要是真有那么小肚鸡肠,早就把你这块破石头扔在河里一万回了!”
“我说了,我不是石头!只是暂时寄住而已…”
走着走着,李琰一抬头便发现路念白在不远处的前方踱着步。这回相见,他已换上了“正常”的衣服。唯一奇怪的地方在于那一头短发。
“恩人,别来无恙啊。”李琰问候道“你在这宫中可还住得惯?”
“这里的生活很不错,就是有点闷。”路念白笑道。每每看见这个比自己还低一头的孩子一板一眼讲话的模样,他就不禁莞尔。不知李琰这种“早熟”的气质是时代使然还是皇家的身份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