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执酒白衣

13、决断

　　当晚，皇上来了清宁宫，静妃心下欢喜，又是得意，心道下次再见到兰妃定要嘲讽一番，面上却带着温婉的笑，道，“臣妾不知陛下前来，竟未准备好酒菜，是臣妾的失职，请陛下责罚。”
　　万俟笙将静妃扶起，道，“是朕没有提前让内侍告知，与爱妃无关，倒要请爱妃谅解了。”
　　静妃忙道，“臣妾知晓陛下日理万机，百忙之中来看臣妾已经十分欢喜，又怎敢劳烦其他？只要陛下没有忘了臣妾就好。”
　　万俟笙道，“朕就知六宫之中，属静妃最为善解人意。”他倚到榻上，道，“许久未闻爱妃的琴音，不知今日可有幸听到？”
　　静妃屈膝道，“陛下想听，臣妾自当操弦，只是臣妾技艺生疏，陛下可莫要笑臣妾。”她最后一句说的俏皮，语气中略带着些少女的娇憨。
　　话毕，她先净过手，点起晚香，才坐了下来，一曲《鹊踏枝》奏完，万俟笙睁开了眼，“爱妃还说技艺生疏，明明是又精进了不少，何必自谦。”
　　静妃笑道，“或是近日心境开阔，是以琴艺提升了吧。”
　　万俟笙道，“这到是妙事了。”
　　静妃早就命人传膳，见得时候不早，想着皇上用过膳后会直接留下就寝，谁知还未等她的如意算盘打响，一位宫女竟要闯入。
　　此时皇上正在她宫中，让皇上看到，还以为她御下不严，本身她便不算受宠，若是又给皇上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她今后还如何在宫中立足？
　　是以她气急败坏地叱道，“何人在宫外喧哗？点翠，还不将人拖下去，惊了圣驾，定要重罚！”
　　却听得那宫女在外面喊道，“陛下，烟婕妤身体不适，特命奴婢前来，望陛下恕罪啊！”
　　皇上一听烟婕妤三字，立时一皱眉，“今日倒是辜负了爱妃一番美意了。”
　　静妃深知今晚怕是留不下皇上了，与其胡搅蛮缠惹得皇上厌恶，不如大方一点也给皇上留下好印象，是以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道，“怎么会？既然烟妹妹身体不适，皇上便去看看吧，”又仿佛关心一般，命贴身侍女将血燕拿来，道，“这血燕本是母亲拿来为我调养身子的，不过既然烟妹妹身子如此娇弱，倒不如拿去给她用，点淇，你直接送到暮山宫去吧。”
　　万俟笙脸上透出笑意，“爱妃确是温良贤淑之人，朕心甚慰。”转而对身后总管道，“去将库中那只千年人参送到静妃这里来。”
　　静妃下拜，“谢陛下。”
　　待看着皇上已经出了宫门，静妃才敛了脸上的笑，眼中透出恨意，一推桌子，桌上的菜肴煲汤撒了一地，碗碟碎裂声不绝于耳。
　　被其他妃子将皇上从自己宫中请走，对于后宫嫔妃简直是奇耻大辱，更不用说这个人是一直她所看不起和厌恶的沈凝光了。她都已经可以想象这件事传到后宫，自己在背后会被人如何耻笑了。
　　心下冷然，“沈凝光，本宫就不信，斗不过你。”

　　暮山宫中，沈凝光侧躺在贵妃榻上，万俟笙快步走过来，将她托在怀里，见她脸色不似平常，有些苍白，皱着眉厉声道，“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爱妃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去请御医？”
　　一干宫女太监忙跪倒在地，口称恕罪，唯有先前去请皇上前来的宫女低声道，“启禀皇上，娘娘不愿......”
　　万俟笙怒道，“这是她不愿意就能不请的么？你们的职责是照顾好她，以她的身体为重。”
　　沈凝光扯了扯他的袖子，道，“臣妾讨厌药味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就是不耐热罢了，又何必为难下人。”她往万俟笙怀中靠了靠，“皇上来看望臣妾，臣妾的病就好了大半。”
　　她自入宫以来极少向皇上撒娇，如今这样一来，万俟笙哪里还想得起发怒，立时便挥退了一干侍从，留了下来。

　　选秀女的当晚，皇上留宿暮山宫。
　　原静姝听说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笑，她就知道，新入宫的那几位秀女怎么能和烟婕妤相比。毕竟，那位不是被称为雍国第一美人么？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皇上还是翻了那几位秀女的牌子。成菁菁晋封菁才人，陈绣莹晋封莹美人，余下两女皆封为常在，这样一来，后宫中倒是又多了几位主子，嫔妃们相互试探，互有派系。宛妃身体不好，实在没精力应付这些事，烟婕妤又是个冷漠的性子，独享圣宠，懒得和其他人斗来斗去，唯二旗鼓相当的派系便是兰妃和静妃了。
　　宫中是非多，但所幸她是在太后这里当值，宫女们虽也会说一些闲话，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很老实谨慎的。她虽也听说了一些话，但与她无关，她也不想去管，就算兰妃和静妃两人争来斗去，最后不还是烟婕妤得利？
　　只是她不去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来找她。
　　这日，她正和往常一样在福寿宫当值，一个小宫女忽然找了来。那小宫女虽说年岁小，但也知道在这太后的宫里不能喧哗，所以只是来到她的身边，小声和她说着话，“姑姑，望您能救一救宝珍。”声音虽小，却难掩焦急。
　　原静姝微皱了下眉，问道，“怎么了？她不是在御膳房当值么？”
　　那小宫女道，“是啊，之前还好，但是今天莹美人的侍女忽然找来，说莹美人因喝了御膳房的红枣汤脸上起了红疹，定是御膳房的奴才下了毒，还不依不饶，说要闹到兰妃娘娘那里去，管事的公公怕娘娘责罚，只能交个人出去，便是宝珍。”
　　是了，宝珍是她后来插进御膳房的人，在御膳房中又无靠山，和那些当值的人也不熟，当然会被当成替罪羊交出去。宫里谁人不知兰妃娘娘为人苛刻，若是被她抓到错处可不是好相与的。那陈绣莹已投靠了兰妃一派，为了让她死心塌地，兰妃对于这样的小事也定会助她。宝珍落在这两个人手中只怕凶多吉少。
　　原静姝一瞬心中已思量好，她与一个相熟的宫女交代一番，便前往毓清宫。那小宫女还要去当值，不能和她一同前去，临走还说着，“奴婢听说的时候，宝珍已经被带走一会儿了，不知现在怎么样。”
　　原静姝安慰了她几句，但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疾步赶到毓清宫，未等进门，远远就看到了两个内侍将一个宫女的尸体从侧门拖了出来，向西走去。她本不想理会，但越看那被拖着的身影越像宝珍，咬了咬牙，还是跟上了。
　　那两个内侍越走越偏僻，不多时已经到了玉钩斜。玉钩斜又名野狐落，正是历代埋葬宫女尸首之地。
　　那两人将尸体放下，就离开了。原静姝见那尸体穿着宫中统一的服饰，背上血迹斑斑，隐有杖痕，想是被杖毙，仔细一看露出的半边脸，虽带着污渍，也不难看出便是那名叫宝珍的小宫女。
　　她一时心中悲痛万分，却不知是为了这名遭受无妄之灾的小宫女还是为了自己，恍惚间耳边响起宝珍曾向她说过的话。
　　......
　　“宝珍知道自己不聪明，那只好多多干活，不给其他的姐姐惹麻烦。”
　　“姑姑是宝珍见过的对我们最好的人啦，就算奴婢们犯了错误也不会打骂，还会帮奴婢们说话。”
　　“宝珍最希望的就是在宫里安安稳稳地呆到二十五岁，然后回家去看娘亲。”
　　......
　　宝珍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只是因为与自己交好，而自己又落了陈绣莹的面子，才会被陈绣莹报复至此。
　　但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是啊，她的确做错了，宫里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她只想着与人无争，呆在自己的方寸之地，却忘记了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别人怎么可能饶过她这个心头大患？从兰妃的挑拨离间，到莹美人的存心挑衅，她应该早就知道这一点才对。
　　枉她自诩睿智，竟连这点都参不破。如今却要等到有无辜的人因她而死，她才明白过来。
　　原静姝，你的锐气呢？你的手段呢？你的谋略呢？都哪里去了？不过是因一个荒唐的婚约和一次入宫的机会，便将这一切都磨灭了么？
　　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不过是因一时消沉不理世事，竟被人当成了可随意践踏之人。无能的人才会一味怨恨而不知回以颜色，既然有人要招惹上她，那就要有接受她报复的觉悟。
　　叶芷兰，陈绣莹，并上之前曾折辱过她的六安侯和长兴侯，她，原静姝，一个都不会放过。
　　寸余指甲尽数折于手心，月牙伤痕浸出丝丝血色，原静姝松开手掌，用手帕缓缓将血迹擦掉，最后看了一眼宝珍的尸首，决然地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没有设置好存稿箱 不好意思 低头鞠躬 下次会避免发生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