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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 一个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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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了就回榻上去歇着吧。”
黎夜仿若没有察觉柏玉的窘态，仍是温柔体贴地建议道。
“不，不用了，天还大亮着，我也不困，出去走走吧。”
“呵……”黎夜轻笑，顿了一下道：“春季尚还入夜早，现在天色已经全黑了。”
柏玉这才发现，窗子已经阖上了，桌上点起了红烛。本来迈到半截的脚步，就这么僵住了。
恩恩啊啊了半天，也不知是该走还是不走。
那一副顾目流盼，低头娇羞的模样确是恰到好处，看得黎夜一片心神荡漾。
不过表面上，黎夜还是一副温情脉脉又不失风度的模样，笑着逗了柏玉一句：“饿了么？”
经黎夜这一提醒，柏玉才觉得自己已是饥肠辘辘，猛然想起晚饭还没着落，这院里住的除了自己都是一群大佬爷们，恐怕今晚都在饿肚子。
便又急急地抬腿往外走。
一样东西不疾不徐地拦在了面前，是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黎夜轻轻抖了抖手腕，油纸上层散开，露出里面的糕点。
“你师父也已经吃过了。”
柏玉愣了愣，虽然不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或者米粥，但在湿热闷躁的春季，倒不失为是一种让人舒服的吃食。
“谢”字还没出口，便又听黎夜说道：“是焱去街上买的。”
焱？柏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个懒得出奇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干怎么贤惠的事？
看到柏玉的表情，黎夜再也绷不住笑了：“莫非你真当他不食人间烟火？”
是了，甭管属于什么物种，即便是万年不挪步的老王八，也总归是会饿的，何况他比王八的功力还差着许多。
自己饿了总要想办法，只买一个人的份又难为情。
等等，那张冷若冰霜固若磐石的脸皮，原来也是会难为情的！
“焱这个人……还真是有趣。”柏玉心里想着就不自觉地嘀咕了出来。
“其实他一贯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冷漠。”
柏玉自动忽略了黎夜帮焱解释的部分。
你们是那么好的兄弟，自然是帮着他说话的。
柏玉伸手捻起一瓣糕点放入口中，松软可口，甜而不腻，焱的眼光居然还如此不错。
柏玉双手捧过油纸，笑嘻嘻地向外走去。
“春天屋里潮，我们到院里坐着吧。”
黎夜看着柏玉一时得意忘形的天真模样，又一阵失神。
月色如水，树影绰绰。
树下两个人并肩而坐。
柏玉微扬着头，闭着眼享受口中的美味。
黎夜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她，似乎石化了一般。
“玉儿？”
“嗯？”柏玉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语调里还带着慵懒。
“今天你师父的提议，你怎么想？”
柏玉差点被噎到，嚼着东西的腮帮顿了顿。
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一个女孩子家说我愿意我愿意，快点娶了我吧？
就算问这话的是自己喜欢的人，柏玉自问也不是那么泼辣的主。
“那你呢，你怎么想？”柏玉努力把口中嚼了一半的糕点咽下去问道。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好嘛，这太极推的。
柏玉一时语塞。
然而，黎夜没有等柏玉回答，便又开口说道：“其实我们彼此并算不上十分了解。”
黎夜停住了，但柏玉总觉得他这话似乎只说了一半，然而等了许久，黎夜都不曾再开口。
不知为何，柏玉心中突然就有一点慌乱，又有一点小小的愤懑和失落。
早知道，刚才就该说愿意，可是……
若被拒绝了呢？
柏玉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
拒绝，他会吗？
往昔那些柔情蜜语，一瞬间都在脑海里飞快地掠过，雪山顶上的灼灼火光，满湖晶莹的冰荷花，还有为自己插上鸢尾花簪时那认真的表情，都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从眼前一闪而过。
难道都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
可现在，黎夜的态度，分明有着拒绝的意味。至少，也是犹豫。
“玉石丢了，还可以再找……”柏玉不知该从何说起，就这么胡乱地开了头。
“我可以陪你再去一次玄圃，也可以帮你一起查找劫走玉石的幕后黑手，我的术法最近已经进步了很多，不会拖累你，甚至可以帮上忙。”
“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你的家乡，带领你的族人重建家园。”
“住在那里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一百年，直到你的家乡恢复原貌。甚至……一辈子。”
“如果你想离开家乡，我也愿意陪你去任何地方，见识不一样的风景，认识不一样的人。”
“我是神族和人族的混血，虽然不是纯正的神族，寿命也远远长于一般人族，我……我有足够长的寿命可以陪你走完一生……”
柏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为生出这许多话，不明白自己何时变成了这样的厚脸皮，不知道该如何开始或者如何结束，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地说着，连喘息一下的停顿都不敢有。
“玉儿……”黎夜轻呼，嗓音有些涩哑。
柏玉的话却如绵延不绝的溪流，有些柔弱却又透着不可阻挡的倔强，汩汩而出。
“玉儿，”黎夜清清嗓子，“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柏玉的语速慢了下来，却仍未停歇。
“若你我要结为夫妻，自然不该有所隐瞒，我现在便告诉你……”
听到这里，柏玉终于停下口中嘀嘀咕咕的话语，支起耳朵紧张地听着。
“我是魔族的人。”
柏玉等着下文，然而黎夜却再未开口，两人又陷入了持久的沉默。
“果然，你还是介意的。”黎夜终于忍不住，嘲讽地笑笑。
“什么？”柏玉恍然。
“你就只是要告诉我你是魔族？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呀？”
“……”黎夜愕然。
“我本以为你下面还有后文。”
“……”
看着黎夜无语的表情，柏玉不由觉得好笑：“你身上的魔气那么明显，这很难猜吗？难道你在见到我师父之前，就没发现我有神族的血脉？”
黎夜愣住了。
是啊，柏玉身上的神族气息是经由封印刻意隐藏过的，自己尚能在重伤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就怀疑起她的身份，自己的魔气从不曾收敛过，她何尝不会明白？
“难道你，就丝毫都不介意？”
“魔族和神族、人族，不过都是造物主的造化，分什么高低贵贱。难道你对我是神族和人族的后代，很介意么？”
黎夜又是一阵语塞。
柏玉本以为黎夜对婚事有不乐意之处，如今见他竟是为这个原因而吞吐犹豫，便彻底放心下来，看着一向雷厉风行的黎夜也有懦懦答不上话的时候，一时玩心大起，索性逗起他来。
俏眉微蹙，朱唇轻瘪，双眸微嗔：“哼，原来你介意我跟你不是同族。也对，你这样心思复杂的人，现在脑子里一定在想着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的鬼话吧。之前吞吞吐吐不肯直说，难道你以为我真会赖上你不成。你也不用为难，我自己去回师父。”
“不，玉儿，我并没有……”黎夜听了柏玉的话急着辩白，又看到柏玉双目流盼，嗔中带柔的可人模样，顿觉心神荡漾，魂都没了半个，言语更加混乱。
待细看柏玉憋着笑的神态，才明白上当了。
黎夜眉峰一凛，悠长的语调不怒自威：“耍我？”
柏玉这才忍住笑，得意地晃晃脑袋。
黎夜被她逗得忍俊不禁，以眼神示威，目光里却已经含着宠溺。
然而，只是稍稍浅笑，黎夜的脸色旋即又黑了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
柏玉好奇地瞪大眼睛等着黎夜的下文，神色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紧张。
黎夜看着柏玉坦诚认真的神色，一时默然。
该从何说起呢？
说当年发生在久吉那场灾劫？虽与禁族有关 ，但黎夜并未直接参与其中，个中情形，也是事后才详细获知，雷蒙的死，他并不算真正的凶手。
说此行除了寻找玉石，他也曾想过寻找神女？但神女离世早在数年以前，那时黎夜还被困魔界，如今提这些又有何意义？
说他曾想过，若玉石之法失败，要利用柏玉……
黎夜心中一震，没错，神女、雷蒙之死虽然都与禁族有关，甚至眼下萧海的事还瞒着柏玉，但最重要的，还是他曾想过利用柏玉，甚至，直到现在，当这个念头从心底深处冒出来时，黎夜才惊觉，原来自己从来不曾绝过这种念想。
难道，自己当真只是个冷血动物，真到有朝一日禁族无路可走时，便会亲手杀了心爱的人？
当初与焱和水华碰面之后，仍然决定留下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从柏玉的话中察觉她与当年久吉之事有关，对她的身份经历有几分猜测。
可后来……
黎夜猛地一握拳，不，自己是希望她好好活下去的，所以才会答应萧海的要求，若非到迫不得已……
黎夜忽然很想把这一切都告诉柏玉，人就是这样奇怪，明明这份感情打一开始，就是自己先打了不纯粹的主意，却更想知道对方是不是介意，甚至想知道，如若真到不得已的境地，她可愿意为了自己而牺牲？
自己可真是面目可憎！
她若真的愿意牺牲，自己却必要护她周全！
“可笑……”黎夜低语。
“什么？”柏玉不解。
“也没什么，我在说我自己。”
黎夜的眼神有些恍惚，从千年前禁生树种下，甚至更早，在禁族迁居魔界之时，大概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吧？
这样绵长的故事，该从何讲起？该怪谁，或者不该怪谁？
或者说，这一切都只是命运，如魔尊所说，他和柏玉，还有那些族民，甚至还包括萧海，包括王母，包括天帝和魔尊，不过都只是妄图同命运抗争的蝼蚁……
“没什么，既然你愿意，明天我便和前辈商量婚礼的事宜，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柏玉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听了黎夜的话，不由得又害臊起来，也顾不上细想许多。
“只是我毕竟是魔族，在人界行事不宜太过张扬，不能大宴街坊同乡，要委屈你了。”
柏玉更加红了脸，亏得她不是中原汉人，否则只怕羞得要跑开去了，只低着头说：“我本就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只是蒋钰和水华……”
“蒋钰是你好友，也是我仅存的亲人，水华自然也要来。”
柏玉点点头，心想到时师父要坐长辈的位子等着磕头敬茶，主持便让蒋钰或者水华担任。
但又想，自己操这些心做什么，这些婚礼细节上的安排，该由黎夜和师父做主才对。
便点点头柔声道：“其他一切单凭夫君做主。”
一句“夫君”如甜美的乐律升上心头，
温柔舒心的笑容在黎夜俊朗的面庞上展开，衬着月朗星稀，当真是英气逼人，玉树临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