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女爵》温凉玉少

3、第三章 明晦无极殿

　　如愿以偿。
　　三年后，姜宣终于来到了王城。
　　王宫高门下的守卫恪守王命，不允许任何未经传召的人入宫。
　　姜宣沉下脸来：“这是怎么了？我千里迢迢来到王城，连王的面都见不到了吗？”
　　侍卫长肃然道：“没有王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入王宫！”
　　“要是我非进不可呢？”
　　“那就不要怪我们对您无礼了！”
　　姜宣动作奇快，只手掐住守卫长的喉咙，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你，立刻进去告诉王，就说我姜宣来了，我的人马驻扎在城外，今天要是见不到他，我就会下令血洗王城！”
　　守卫长的脸涨得通红，姜宣狠狠甩开他，他趔趄着被人扶住，来不及舒缓一口气，就疾步往王宫中奔去。
　　须臾，王传令召见姜宣。
　　庄严雄伟的大殿上立满了朝臣，所有朝臣看见一个女人跨步走进了大殿，各自指指点点，侧头私语开了。
　　姜宣是身穿铠甲而来，王座上的人瞥见她手里的赤色长鞭，不安地挪了挪身体，再一眼看清她腰间的佩剑，更加惶然地张大了眼，不由自主往旁边躲闪——
　　堂堂尊贵的王，在看到一位臣子的时候，竟然表现出了恐惧？
　　心中五味纷杂，姜宣不禁蹙眉道：“你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哪有一个神族的王该有的气度？”
　　旁边一位大将立刻跳出来呵斥她：“大胆姜宣，竟敢对王无礼！”
　　“闭嘴！”姜宣转过头，用手中的烈焰长鞭指着大将，厉声叱道，“我和王说话的时候，轮不上你们任何一个人来插嘴！”
　　王镇定了心神，慌忙说：“姜宣，不要动怒，不要动怒，有话好说……”
　　姜宣的目光重又落回到王座上去，她向坐在上面的人弯了弯腰：“我尊称您一声王，我的父王在无极殿死得不明不白，请您将国师星翼交出来。”
　　王心里很添堵，憾恨切齿：“都三年了，你怎么还……还揪着这事不放！”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王默了半晌，坐正了身姿妥协说：“好好好，这样，你说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本王都可以……”
　　“王，我再说最后一遍，请您听清楚——”姜宣截断对方的话，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说得再明白不过，“我只要，国师星翼。”
　　王座上的人皱眉，紧接着便烦躁地挥挥手：“国师代本王祭祀山林，此刻不在宫中，你要等就等吧！”
　　王放任不管，得到这样的答复，姜宣尚算满意。
　　“来人，给她安排住的地方！”王吩咐身边的老宫官。
　　“我要住在靠近无极殿的地方。”姜宣说。
　　老宫官的面色忽而惊白了好几分：“这……”
　　“行行行，让她住！就住清光殿！”王的耐心不太好，他焦躁站起来拢拢袍袖，已经有退朝的意思了，“姜宣，不要怪本王没有提醒过你，和国师过不去，你就是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感谢王的关心。”
　　“你！你……你好自为之吧，本王是绝对不会救你的！”
　　王气得吹胡子瞪眼，强忍下心火，丢下最后一句警告的话，宣布散朝。
　　老宫官引姜宣前往神台附近的另一座宫殿清光殿休息。
　　遥望无极殿，殿门深闭，周遭寂静，连个值守的侍卫都没有。
　　“星翼此刻真的不在无极殿？”姜宣驻足问老宫官。
　　“是的，不在。”老宫官回过头，神色犹豫间，向姜宣说道，“王爵大人，国师灵力高深，你不会是他的对手，不如就听王一句劝，尽早……”
　　“我意已决，旁人不必多言。”
　　老宫官哀戚缄口。
　　入夜后不久，清乐疾步靠近正在擦拭手中剑的姜宣，悄声告诉她说，有两名受命守于城外的死士偷偷进了王城，见过了平峻爵。
　　“他们现在何处？”
　　“城南酒馆。”
　　姜宣垂下眼，提剑起身，避开守卫耳目，潜行出了宫。
　　清乐随行，到了城南酒馆外的小巷，正逢两名死士走出来，死士见姜宣从幽暗中步出，惊惶骇然，尚来不及张口，剑光闪现，其中一人已轰然扑倒。
　　清乐大惊：“主上！”
　　长剑直抵剩余一人的喉间：“我想听一听，你们背叛我的原因。”
　　那人惨白着脸，不敢妄动，颤声说道：“主上应该知道，我们兄弟二人，本是王城中人，全因祖父获罪才被逐出……平峻爵答应，只要我们说出……”
　　话没有说完，封喉一剑划过。
　　姜宣说：“被逐出去的人，还想再回到王城来吗？未免太天真了。”
　　那人睁大眼，气绝倒毙。
　　清乐惶愕盯着地上横绝的两具尸体，难以相信姜宣竟会这么做：“……他们、他们二人追随你多年，就算有什么过错……”
　　“既要背叛我，又想活下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们不一定非死不可。”
　　“别忘了这是在王城，若你存有妇人之仁，那么，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你自己！”
　　清乐的心猛地被刺痛了一下：“主上……过去也是你教我，能饶人时且饶人，不要轻易伤及他人性命……”
　　“能饶人时且饶人……”姜宣蹙着眉低低重复了一遍，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此时她的胸腔中，跳动的是一颗孤绝狠厉的心，很早以前的那颗良善美好的宽爱容人之心，早已荡然无存，“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过去的我，已经随父王死去了。而你，此刻也还有要做的事情。”
　　“什么？”
　　“平峻爵得知我兵力几何，必定急于入宫告诉王，赶在他觐见王之前，杀掉他，或者让整个平峻爵府消失。”
　　“……”
　　“你选一个。”
　　“我……”
　　“不想选？好，那只有我亲自去了。”
　　如果姜宣自己动手，一定会是后一种结果。
　　清乐急忙拉住了她：“不，不是……”
　　姜宣回过头，一双幽深墨瞳扫过他的脸，拂开他手，启唇道：“执行。”
　　躲过巡行的卫队，悄不作声回到神台旁的清光殿，一切如常，没有谁发觉她曾离开。
　　夜渐深，有宫人来熄灭内殿明亮的灯盏。
　　王宫一片宁静。
　　清乐尚未归来。
　　姜宣站在夜风里，望着无极殿的方向，幽蓝的星月光辉慢慢从云层后透射出来，铺洒在了无极殿顶，那幽茫的星月光，又为那个地方多添了几分神秘。
　　“王爵大人，您该歇息了。”
　　服侍的宫人小心翼翼低头跪在姜宣身后提醒她。
　　姜宣回首，看到跪在地上的是个瑟瑟忐忑的小少女，她问她：“你知不知道国师什么时候回来？”
　　小少女摇头：“国师离宫，从不说归期。”
　　“按照他以往的习惯呢？”
　　“有可能三天，有可能五天，也有可能时间更长，一旦国师回来，国师会主动于清早去见王。”
　　姜宣挥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现在还不想睡。”
　　小少女不敢强求，只好告退。
　　深夜的风，寒凛得叫人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近在咫尺的无极殿……
　　真相很快就可以揭晓了。
　　姜宣无法耐着心性继续等下去，为了一击必胜，她必须先发制人做些什么！
　　无极殿门被人轻轻推开，又轻轻反手合上了。
　　黢黑的殿内，淡色的星月之光经由窗户洒进来，光线朦朦胧胧，令人看不清无极殿的整体格局。
　　素净冷香萦绕鼻端，重重轻纱帷幕无风自动。
　　姜宣按紧腰间佩剑，掀开一重重纱幕往无极殿的深处走去。
　　无极殿的深处，是一个布局简单的内室，如常陈设，亦不过分奢华，丝毫无怪异之处。
　　案台上搁着一套折叠整齐的衣服，姜宣走过去，发现那衣服下似乎压着什么，她伸出手去，手指才触碰到衣服，有灯光从她身后亮了起来——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
　　姜宣皱眉，将手收了回来，她回转身，内室之中除她再无别人，而呈花枝形状散开的灯盏竟已自行由顶端向下依次点燃，纱幕那边，有一个身影朝她走来，影影绰绰，灯光渐盛，却依旧看不清他的眉目、看不清他的脸。
　　姜宣立在原地不动，悄悄握紧了剑柄。
　　一只修长秀美的手挑开了纱幕，手的主人抬起一张温雅俊逸的脸，笑着向她轻声地喟叹：“希望你没有忘了我，姜宣。”
　　姜宣愣怔，一层泪意很忽然地涌上心头。
　　眼前这个华衣冠服、意致清越的人，竟然是百年前流落到紫原封地的少年——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