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伍尔芙》默存Santa

3、第 3 章

　　范自羚看了看钟，坐在沙发上静候金叶子颁奖典礼的直播。多少年了，她只能躲在电视机屏幕后观看这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穿着晚礼服，走在红地毯上向记者们招手的样子。

　　金叶子和嘎纳、柏林、威尼斯并称国际四大电影节，是电影界的权威，范自羚多么渴望得到其中一项的认可，但就目前情况来看，机会渺茫。

　　今年的金叶子影后是李墨知，又是她，已经三届蝉联了，这是她第五次斩获此奖。当初看了她饰演的小龙女，范自羚便对表演入了迷。一旦入迷，那就意味着此生只愿做这件事，直至生命终结。这便是范自羚的信仰。

　　李墨知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恬淡自适，优雅却丝毫不做作，从骨子里透出来幽兰之气，即便年近半百，也美得让人艳羡。究竟要经历怎样的人生，才能修得如此不落凡俗的灵魂。在范自羚眼里，她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表演艺术家。

　　夜阑人静，范自羚躺在床上辗转难以入眠，她想到了张正钰。当初他们为何会分手，她也疑惑，就那样稀里糊涂地散了。她只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越来越痛苦，争吵如像洪水猛兽吞噬了她的生活。

　　虽然记忆模糊得像雨后的玻璃窗，但她仍记得那天是她的生日，央求好久，张正钰才肯放下手中的事情答应陪她去星暑海。大概是希望借此挽回他们徘徊边缘的爱情。他们都很怀念那里的碧海蓝天，和那佩玉鸣鸾般的潜濤呜咽声，还有把对方埋在砂砾之下的乐趣。

　　但这段旅行，差强人意地演变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去星暑海的火车上，张正钰自顾自听着音乐，一副耳机就足以把相爱的恋人隔在两个世界。她呆呆地坐着，不停地搜索大脑，迫于寻找共同话题的她，脸上表情千变万化，足以集齐一套川剧脸谱。只可惜，不管什么话题在此刻都会显得很生硬，像是综艺节目里失败至极的广告植入。她也不明白，为何两个人在一起时间越长，却越陌生。

　　但她还是生拉硬扯了一个话题——表演，这是他们共同热爱的东西。她拿出电脑，找了一部《泰坦尼克号》，然后揪了揪我他的衣角，他摘下耳机，疑惑地看着她。“我们看电影吧，学习一下别人的表演技巧。”她说。他问：“什么电影？”他看了看电脑，心中并不如意，“小李子陪跑这么多年都没获奖，竟然还学他？”

　　“要不我们换一部布拉德皮特的的？”

　　但他却重新戴上耳机，“不看了，我累了。”说完他到头睡去。呵，他现在即使累了，也不再倚靠她的肩膀。她心中酸涩，眼泪毫无预兆流了下来。即使坐在人满为患的车厢里，心中依旧感觉空空荡荡。原来他们早已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只不过不愿承认罢了，但现在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旅程尚未结束，爱情就先走到尽头。

　　她终于明白，灵魂伴侣确实如徐志摩所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显然他不是她所谓的灵魂伴侣，也许自己这一生都遇不见那个可以走进自己灵魂深处的人。不过也没关系，一个演员这辈子把戏演好足矣。张正钰，祝你在没有我的路上走好。毕竟相爱过，即使不欢而散，也没必要反目成仇。本就不坚固的爱情，无须第三者，自己就土崩瓦解了。

　　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小李子也拿到了奥斯卡。

　　第二天在片场，张正钰的态度收敛许多。他定是被她昨天那句话说得羞愧难当，还是怂的一如既往。想到这，范自羚还蛮沾沾自喜。

　　张正钰也不明白，放弃这段感情的是她，为何现在自己会觉得羞愧。她永远都表现得那么大方，在她面前自己就像个傻子，越不甘心越不堪。他还是后悔，为何昨天要去作弄她，明明深知这种行为略显低级。可是一见到她，他就会情不自禁地犯贱，贱起来连自己都怕。

　　虽然身处同一片场，但除对手戏之外，他们并无任何交际。

　　天空飘起细雨，香灰色的乌云重峦叠嶂，好在他们拍得是室内戏，无甚影响。她出门没带伞，因为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她看了看手机，上面的天气竟又改成了雨——暴雨！真是哔了狗了。不过天气预报就像玛雅人的末日预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剧组的盒饭可谓臭名远扬，范自羚也同样无感，零星几片肥肉搁在青椒里也能算一道荤菜，肥肉的颜色一看就知并不新鲜，青椒还没炒熟，还有那烂咂咂的白菜，水漕漕的口感放入嘴中就像在喝隔夜的粥。她没有吃剧组发的盒饭，而是自己订了外卖，一份辣白菜炒五花肉，却也不尽人意。辣白菜过辣，少了酸甜之味，不是时间放置过久，就是不正宗。至于五花肉，肥肉过多，包裹着厚厚的辣酱，根本尝不出肉的脂香。她随意尝了几口，难以下咽，遂弃之。

　　下戏时，果然不出天气预报所料，倾盆大雨一泻而下，马路上的水橡湍急的河流涌入排水沟。车来车往穿梭雨中，她用包顶着头，豆大的雨打在她身上，手都要挥折了，却没有一辆出租车停下。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却被别人抢占先机。这情况，估计到雨停都拦不下一辆出租。

　　这时，一辆陌生的车停驻在她面前。车窗缓缓摇下，露出曾经熟悉的脸，却是种陌生的感觉。
　　“上车。”他推开车门。

　　要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