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之不得，弃之不舍》侧柏叶

32、第三十二章 互诉衷肠，特碍眼

　　天空从漆黑到灰白，连路灯都渐渐隐了光芒。
　　第一缕晨光肆无忌惮照进空寂房间，惊醒了蜷缩在沙发上的人。揉了揉红肿酸痛的眼睛，梁夏伸手挡下刺眼光线，眯着眼走向阳台。小心撩起窗帘一角，楼下，白色别克还在，离得太远虽看不见车里，却依然可以感知那人的存在。那人，一直没有离开。
　　松了手，窗帘回落，梁夏收回视线转身钻进浴室。
　　衣衫褪尽，冰凉冷水打在身上，整个人都清醒了。可惜，清醒也无用，越清醒越是恼人，还不如浑浑噩噩来得舒畅。
　　湿淋淋长发披在身后，浸湿了新换的衬衫。镜子里的人在一颗一颗慢吞吞地扣着纽扣，白衬衫，暗红吻痕，指尖抚上锁骨，掩了，手指滑落，吻痕依旧，依旧刺眼…心底的凉意在蔓延，眼睛却热了，似乎有液体蓄势待发，梁夏迅速移开视线，出了浴室。
　　以后的以后…你是谁的某某某…若是再见…只会让人更难受…
　　茶几上的手机正肆意吟唱着悲伤曲调，梁夏伸手捞起，看到来电显示，不由愣了。
　　“阿宇…”只一声，眼睛就红了，鼻子酸酸的，所有委屈一股脑钻出来，却只能一一打回，不能说，不能说。
　　“早，怎么起这么早？看你房间的灯亮了好一会儿了。”
　　“你知道哪个是我家？”
　　“本来是不知道的，可是，某人阳台上晾的那套衣服刚好我也有一套，所以…”
　　头脑一热，唰！梁夏一把拉开窗帘，推门而出。
　　果然，对面四楼那挂天空蓝窗帘做背景的阳台上站着温文尔雅的陆辰宇！虽然隔着一段长长的楼距，可梁夏依然清楚看到他嘴角的温暖笑容。一下子，委屈的心熨帖了，梁夏眉眼弯弯，笑得无比幸福，“早上好，陆先生！”
　　“早上好，梁小姐！”
　　“呵！”梁夏笑咧了嘴。日光暖暖，头顶的衣衫在晨风里荡漾，梁夏忍不住要问，“陆先生，衣服好看吗？你昨天都没说好不好看呢！”
　　“嗯？”电话那头的陆辰宇故意拖着尾音似乎陷入了沉思，梁夏的心一下子被提到嗓子眼，不由紧张追问，“怎么了，不好看吗？”
　　“嗯…”对方居然还在费心研究如何措辞，真是的！梁夏不满哼哼，“陆先生，你够咯，哪有你这样的！”
　　“呵呵，没耐心的丫头!”
　　我没耐心还一等六七年？梁夏不赞同地撇嘴，“快说好不好看嘛!”
　　“嗯！好看，眼光不错，值得表扬！”
　　“哈！我就知道！”梁夏立即眉开眼笑，“陆先生，能得您一句夸奖，我该感激涕零痛哭流涕一表荣幸吗？”
　　“贫嘴！”
　　陆辰宇朗朗笑声传来，淡淡的，暖暖的，梁夏的心都醉了。
　　“喂，陆先生，你吃早餐了吗？”
　　“吃了，我等一下就要去上班。”
　　“这么早，陆医生好勤奋！”梁夏朝他竖大拇指！
　　远远地，陆辰宇见她动作，摆摆手，笑道，“无名小卒一个，不勤奋点怎么练成武功高强的绝世高手呢！”
　　“嗯嗯！对啊对啊！”梁夏连连点头附和。
　　“你呢？吃早餐没？不用上班吗？”
　　上班？呃…她这个自由职业者和无业游民差不多，她要怎么说？
　　这厢梁夏还没组织好语言，那边陆辰宇就先不好意思起来，“抱歉，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还是广告设计吗？”
　　“哇！”梁夏忍不住揶揄，“陆先生，你这个男朋友的工作做的很不到位哦！”
　　“第一次当别人男朋友，没什么经验，还在学，还在学…”陆辰宇立即承认错误，虚心受教。
　　“嘿嘿！”第一次当别人男朋友…梁夏瞬间进入傻笑偷乐模式，一张幸福洋溢的小脸，笑得合不拢嘴，“那，陆先生，加油！”
　　砰！摔车门声突然响起在两楼之间。听得那般清楚，这得摔得多重…
　　刹那，梁夏脸色煞白，嘴角的笑容悉数尽褪。转头望去，黑色衬衫的夏沐阳站在白色别克车前直直望着她的方向，如此醒目，她似乎看到了他嘴角勾起的嘲讽。
　　夏沐阳…她居然忘记了还滞留在她楼下的夏沐阳…
　　耳畔的手机蓦然下滑，啪！再一次摔落，又多了道难以修复的裂痕。
　　对面的陆辰宇顺着梁夏视线看去，楼下那个年轻男孩子…
　　陆辰宇打量夏沐阳的同时，夏沐阳也同样在看他。四楼，不长不短的距离，一左一右站在阳台上浓情蜜意互诉衷肠的男女，多美好的画面！他这个破坏者是不是特煞风景特不知趣特碍眼呢！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了，想必楼上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更是唯恐他消失不及吧！呵！夏沐阳，你怎么就变成了个狼狈不堪的笑话了呢？简直太可笑了！
　　夏沐阳神情复杂地看了梁夏一眼，冷笑，毫不犹豫转身，上车，发动，离开。
　　夏沐阳转身前的那抹冷笑狠狠扎进梁夏心里，是痛的，钝钝的那种痛。她想，他一定恨死了她，居然当着他的面毫无顾忌与陆辰宇秀恩爱，就像刻意做给他看用来羞辱他一般。她真的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可是，换谁都不会这么想。
　　突然，地上不知何时断掉的手机又响了，梁夏木然俯身去捡，可伸出的手指刚碰到机身又如同遭遇洪水猛兽一般迅速缩回。是啊，是洪水猛兽，现在的夏沐阳对她来说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喂？”
　　“如果有一天，陆辰宇辜负了你的用心良苦，是你活该，没有选对人。”
　　“…”
　　……
　　年初的冰城零下15度左右，哈口气都是冰渣，晃荡在街头的梁夏冷得直跺脚。
　　她坐了近20个小时的火车来冰城看冰雕展，早上六点多到的站，本来按她的线路规划是这样的：出站坐旅游专线直奔最繁华热闹的中央街解决温饱问题，随后四下逛一逛，然后等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进“冰雪奇域”看冰雕，再然后找家店住一晚上明儿一早滚蛋！就这么简单！谁让她怕极了冷呢。
　　可是，刚到中央街，好吃的零嘴没吃两样，再翻兜…兜底都被人削掉了！
　　呜呜！丧心病狂的小偷！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呜呜…梁夏简直欲哭无泪！
　　随身带着的几百块现金和一张银行卡是装在一只巴掌大点的零钱袋里放羽绒服侧口袋的，本来想着零钱袋小，方便携带，而且看上去就像个穷鬼不会惹眼，便松了警惕没怎么放在心上。可谁想她是扔心外去了，可饥不择食的偷儿倒是惦记上了。
　　黑色羽绒服侧口袋被人整齐利落地划了一刀，零钱袋什么时候不翼而飞的梁夏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突然莫名其妙地掉毛了！白色的绒毛，一边走一边飞，被人一路笑…
　　好在她东西都是分开放的，只是被偷了钱包而已，不然，可就有的哭了！可即便如此她也哭死了！她一下子身无分文变成乞丐了呀！要怎么回家？难道要一路乞讨么…要不要这么凄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天气似乎更冷了，连天空都是灰蒙黯淡的，要下雪了吗？
　　往来人群笑闹着从她身边走过，似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温暖气息，只她一人没有。不远处教堂传来空灵钟鸣，一声又一声，12点了吗，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来？真的会来吗？梁夏望着车水马龙的长街，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正当梁夏有一下没一下无聊地点着脚尖在地上画圈圈时，突然——
　　“你个笨蛋！天这么冷还在街上等，不知道要找个暖和地儿吗！笨死了！”
　　这么讨人厌的声音…
　　梁夏猛一抬头，风尘仆仆的夏沐阳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嘴一瘪，差点飙泪，“呜…夏沐阳，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等了你好久都快冻死了…”
　　“你还敢嫌我来得晚？”夏沐阳捧着她冻红的冰脸咬牙切齿使劲揉，“你以为这是我家到你家的距离吗！这破地儿光飞机就得飞两个多小时成不！你自己看看时间，你看看我有给自己留口喘气儿的时间没！”
　　本来是感动得不得了的！可是这家伙一上来就胡作非为，梁夏心底的那点儿感动瞬间灰飞烟灭，“痛！撒手撒手！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梁夏一把拉下他冷冰冰爪子，不满瞪眼。
　　“我动手动脚还不是因为你冻手冻脚！”夏沐阳撇嘴，“不知好歹！”
　　“你逮我脸搓圆捏扁玩得不亦乐乎还说我不知好歹！”梁夏控诉。
　　“谁玩了，我那明明是怕你冷给你摩擦取暖好不好！”夏沐阳眼睛滴溜溜乱转。
　　“仗着身高优势欺负我，还好意思给自己戴高帽！夏沐阳你够了！”
　　“喂！梁夏！”夏沐阳也开始不满起来，“我大老远火急火燎跑来救你，你不说声谢也就罢了，连句好听的也不给，还一直跟我呛腔！我怎么就特么不待见你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儿呢！”越说越生气，似乎还觉得这两句白话远远不够表达他心中的不满，夏沐阳剑眉一挑，竟直接恶作剧似的将梁夏头上原本漂漂亮亮卡在眉梢的白色针织帽一把拉到下巴底…
　　下巴底啊…
　　“呀！夏沐阳！”竟敢动她脑袋毁她形象！梁夏气得哇哇大叫，“夏沐阳你真讨厌！讨厌死了！”
　　赶紧扯下帽子整理乱糟糟长发重新戴上，妥帖之后再抬头，却见夏沐阳那家伙正得意洋洋地亮着一口大白牙笑她，简直气死人了！于是，一只毛茸茸驼色小皮靴毫不留情踩上夏沐阳的黑色马丁靴，还使劲碾了两脚方才罢休，“夏沐阳你给我适可而止点，别蹬鼻子就上脸的！不就得了你一回好么，你用得着这么邀功嘛！”
　　“一回好？丫脑袋冻坏了是不是！”夏沐阳一口老血险些没忍住，真恨不得一口咬断她脖子！“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你！”梁夏气呼呼朝他亮拳头，“斤斤计较的小气鬼！”
　　“斤斤计较？”本来冷得直哆嗦的，现在倒好，气得浑身冒火，“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狼心狗肺！”
　　“喂！夏沐阳！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嘴坏人矬性格差的毒舌男！”
　　“那是你头发长见识短！还瞎！小爷我这么帅你都敢说矬，特瞎！”
　　“呀！”明显落了下风的梁夏气得抓狂，“该死的夏沐阳！你给我闭嘴！”
　　“偏不！”
　　“混蛋！”
　　“笨蛋!”
　　“你才笨！”
　　“你不笨还被人扒了钱包！你简直…”
　　简直…之后就突然断了音，因为，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中间莫名其妙竟蓦然横出了束火红玫瑰，有声音甜美的小女孩儿说，“打是亲骂是爱，你们感情真好！我奶奶就常说，和喜欢的人吵吵闹闹一辈子是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