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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回 梁相国监裁起私心 郦状元才貌惊圣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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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丽君已然蟾宫折桂,只待殿试之期直捣黄龙,尔后平步青云,洗冤雪恨!映雪何尝能知丽君确未负她期盼,已为人上之人,此刻只在相国府厅堂与母亲闲话家常。
“近日爹爹很是奇怪呢,似有大喜之事,几次笑不合嘴,前日还向女儿说什么有福,绝配的话。”映雪玉色带笑说道,心中却微有疑虑。
“女儿也有这般想法?为娘就是奇怪,难怪前儿个晚上还梦中发笑!等下你爹回府,为娘一定问问。”相国夫人寻思一阵,又道:“大半应是为今科试举,圣上特遣你爹为今科主裁,料想是看到什么栋梁之材吧?”
映雪闻言一怔:“今科试举?”丽君应已早到北京城,但不知可参科举?可中三元?丽君,丽君,你可有负映雪期盼么?
“女儿?可有心事?”见映雪怔愣,相国夫人忙细心相询。映雪笑笑摇头,再问道:“母亲,科举已毕么?母亲可知结果?”
“今科已毕,几日后,圣君金殿钦点,方出状元。”相国夫人宠溺笑道:“结果如何得知?朝中闲事为娘向无兴趣,不过女儿既有心,待你爹回府,为娘自当详问。”
“多谢母……”“相爷回府!”话还未完,梁相说到即回,母女二人忙迎上去。待梁相坐定,饮了茶,相国夫人爱女心切,开口就问道:“老爷,看你每日喜上眉梢的样,可是今科有好株好苗?也没听你提过,今日无事,为妻倒听听三元及第皆是何人?”
梁相捻须奇道:“夫人向来无关此事,怎么今日?”相国夫人没好气瞪他一眼:“今朝夫人有兴趣了,你不说也行,我进宫问皇侄也是一样。”
“哎呀呀,千万莫要,这般小事也去惊动圣驾,你今朝太过怪异。”见夫人横眉竖目,梁相急应道:“好好,老夫说还不行么?其实快憋坏了,老夫还真怕你们不听啊。”一旁拉过暗自窃笑的映雪,梁相笑言:“我儿也小心听了,今科会试,为父与礼部详细审阅,精拣细选,计三百六十名进士,前十七位俱有官衔,其中前十犹为重要,三日后金銮殿前再来应试,若得圣君赏识,从此青云直上。而位列三甲者,圣君审试无误,方才钦点状元,榜眼,探花。如今要问三甲究竟谁人有幸?只怕连圣上也未必能答。”映雪闻言讶然,原来如斯复杂。这状元真来之不易,连番测试,方能以学识,机智,品行,勇气取胜,难怪皆说状元乃人上之人了。丽君虽才识过人,终是女流,如何能得?丽君,丽君,但凡尽力,切莫勉强,自身为重啊。
“哎喲,你倒快说是哪三个高才啊?”相国夫人不住催促,似比映雪还急。
“好好好,你急甚,另两个不多提,老夫只与你们说这一个。”梁相面容得意之极:“开试次日,老夫即入考场,巡视一番,但见地字间试场有一人,相貌十分出色不说,手起笔落之间自若自信,毫不怯场,当下心喜,走过一看,好一手绝妙书法,好一篇锦秀文章。三日试后忙拣文卷细观,何止老夫,礼部文大人也拍案称奇,这榜首如何跑得了,老夫提头担保,状元啊!”
这一说,相国夫人与映雪俱是吃惊,天下果真有这般人品?“那此人何名啊?”相国夫人迫不及待问道。
梁相竖指道:“姓郦,名明堂,字君玉。”姓丽?!只道是丽君,映雪惊得出口欲呼之际,再闻名字乃明堂,又生生隐住,暗想:既是明堂,就不是丽君了,却又字君玉,姓丽,字君玉,岂非丽君?!不,不,怎能以名而定,况有名亦不详,不可胡乱猜测。当下压住,只再细听,不再妄自猜想。
“我儿,时辰不早,你且去歇息吧,为父与你母亲有话要说。”梁相却不再谈,反让映雪回避。相国夫人正要出言责怪,又被梁相一个眼色止住。说完科举,再让回避,映雪颇有不好预感,又不便再留,只能犹疑片刻,道安回房。
果然,映雪前面刚走,梁相即向夫人言道:“若得这般人才收为半子,我夫妻洪福齐天,我儿三生有幸啊!”
相国夫人先是一惊,凝思再一想,虽未得见,但夫君从不夸口,可见那郦明堂的确不错,这才道:“那你怎让女儿回避?何不详说?虽为父母,婚姻大事,还须女儿情愿。”
梁相却道:“夫人有所不知,那郦明堂实在绝世人品,老夫只怕求婚不允,反惹女儿笑话。所以老夫有一计请夫人共商之。”
相国夫人忙问道:“有何妙计?只要不损女儿毫发,为妻就信了老爷。”
“素华尽心尽孝,老夫疼还不及,哪会有损!”梁相颇委屈皱紧眉头,才道:“待金殿应试之期,老夫先在府前结一彩楼,诈称抛绣球招亲。三日替挂后,通榜进士必要过府拜往师尊,老夫早传示喻,其他走侧门,只教郦明堂自彩楼下经过,到时若状元大轿一到,即令女儿将绣球抛中郦明堂身上,一面即在府前遣众家将候拜新姑爷,事实即定,他想反悔也没辄。而夫人只须相劝女儿上楼抛球即可。”
“婚姻大事如此紧要,你身为当今相国,怎能使诈欺骗!”相国夫人也觉此计大好,但要显点皇姨驾子,这老爷什么时候也奸诈起来了?
“若不是太喜郦明堂人才,老夫何苦受夫人责怪。”梁相连连叫屈。几番听此赞扬,相国夫人也愈加想看看究竟是何等高才,便不再拦阻,还应下即日相劝女儿,抛绣招亲!
是日阳光普照,润泽大地,铁木耳正殿端坐,静候诸进士参拜。“今科会试进士十名晋见。”一声高唱,当今十名文冠才子列位进殿,文武百官似俱忘金殿谨严,齐齐转头相望。但见,为首之人眉如明月,目似炯星,鼻若胆悬,齿像贝列,一身大红衣袍更显爽郎神态,冰心玉骨,锋芒暗蕴。刹时,何止众臣赞不绝口,眼高于顶的国丈爷也是倒抽口冷气,铁木耳更是连声惊叹,好一个旷世奇才!当下未试已有决定,状元非此人莫属!
众进士拜毕,铁木耳言道:“天下贤才,尽归我朝,国之幸,百姓之福。十载不易,朕断不负期望,众进士皆有封赏。”
众人大礼谢过皇恩浩荡,铁木耳即迫切道:“今科会试,榜首郦明堂近前。”
丽君应声上前,袍角一撂,单膝拜道:“郦明堂恭请圣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闻声音清脆有力,又见态度不卑不亢。“好好好!”铁木耳直喜得连道三声,众臣俱已笃定结果,皆暗道实在名副其实,无人异议。“果然是貌比潘安,文滔天下,待朕问你,今年几岁?家乡何处?可有高堂?”
高堂?丽君微微一怔,急智回道:“学生今年十七,家居武昌,生来孤伶,无父无母,承蒙叔父康若山自小收养教养。”
“哦。”孤儿竟有如此作为,好个天造人物,铁木耳好感更增三分。再问了试题几道,丽君俱是对答如流,语出惊人。铁木耳大喜过往,又问过众进士才能,即言道:“今科会试之首郦明堂才识过人,朕亲赐顶带花翎,次名榜眼杨天爵,三名探花朱绍磷。三甲家属亲眷皆有重赏。”三人齐列谢过恩典,铁木耳方离了龙椅,步下阶台,亲拈花翎,插上郦状元帽沿两鬓,众臣列位下拜,高贺圣上选得贤才,三呼万岁。
铁木耳大笑几声,正待传旨退朝,国丈刘捷骤然请奏:“老臣有一事,特请皇恩浩荡。”此际心情好,铁木耳自不拒绝:“准奏。”
刘捷急步上前道:“郦状元风采,老臣实在欣赏,恳请圣上作个冰人,老臣愿将小女许配,可谓天作之合。”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国丈向来持重老成,怎今日大反常态?再望向那受国丈青睐犹面不改色的郦状元,又不由很是理解国丈失态之举,不过,可惜自家女儿苦无机会了。众臣只在惋惜埋怨,左右二相却是气愤不已,一个暗自大骂,你女儿已许我侄儿,虽未成亲,却已文定,如今再许他人,真猪狗不如!一个气愤中大半焦虑,给你做了女婿,好苗也变杂草!千万莫应承,老夫一番苦心白费也罢,若入了刘捷家,老夫也不屑你了。而当事人郦状元依然镇定自若,充耳未闻。
“哈哈哈哈……”铁木耳也大笑国丈反常举动。自家小姨子,当然见过几面,说实在,虽花容月貌,但要与这文貌冠绝天下的郦状元匹配,怎么看也差了那么一点。不过,既是亲戚,应不应其次,问一问总要的。“新科状元,国丈美意可有细听?意下如何?”
“国丈美意,学生竖耳聆听,只惜学生无法消受,如今只想为国之大兴效犬马之劳,国丈青睐,恕学生断难从命。”丽君逐字逐句,面容平淡如常,心中却不住暗骂。你个老匹夫,上次金殿赐婚害我映雪,如今又想故计重施,我倒不信这昏王当真就把你女儿配了我,就算昏到头,真给配了,我郦明堂也要你从此家无宁日,断子绝孙!
“好个效犬马之劳!有此贤臣,何愁家国不兴。”铮铮如铁,铁木耳却丝毫不恼,反大加赞赏:“好,朕就准你所愿,国丈休得再言。”
“谢皇上恩典!”丽君心中窃喜,正色拜谢;刘捷头遭撞个大钉,满面晦气;梁相“奸计”即将得逞,眉开眼笑。
回到相国府,梁相却又愁了,原来诸事齐备,偏女儿坚决不嫁!这倒奇了?谁家姑娘不想找个人上人,怎么女儿这般不知好歹?问起夫人,只回道:“女儿既不肯允,谁敢横加逼迫就跟谁急。”无奈何,亲自上门相劝,哪知说至口干舌燥,依旧不为所动。其实映雪也自苦恼,死过一次,对丽君之心更是坚不可摧,什么状元,探花,就是来个太子爷,一样慨无商量,但身受养父母再生大恩,父亲又头遭开口言求,自己岂能孝义不顾,忤逆若此?唉,郦明堂啊鹂明堂,你要真是丽君那该多好!
但见父亲一旁叹息不已,映雪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屈膝跪拜道:“女儿不孝,父亲大人只管严加责罚,如父亲大人不肯原谅,女儿唯有长跪不起。”
梁相忙去扶起:“女儿何必如此!罢罢罢,女儿既不应允,为父绝不再提,管他什么郦明堂,郦君玉……”郦君玉!郦君玉!再闻此名,映雪苦恼又生,你究竟是不是丽君啊?!可有什么法子辨认?快想一想,想一想……
慢着!这个法子应该可行!脑中灵光一闪,映雪及时叫住满面遗憾万分之色,欲迈出闺房的父亲:“爹爹!您老可有状元手迹?若女儿看过状元文稿,确是绝代文采,或许有得商量。”
先前奇怪女儿打死不应,现时又奇怪女儿阅文断才,但既有商量,不算绝望,怎么也要一试!梁相当下应道:“为父偷也要你偷来!”当然不可能真去盗取,那可是杀头大罪,交托圣上姨娘,何愁文稿不来。
皇亲果有实力,一日才过,文稿已然到手。这次相国夫人也来劝了,为何?“乖女儿,此稿为娘详细读过,你父无半点夸张,端的是个绝好人才,你若错过,为娘也要惋惜啊。”乍闻母亲劝告,接过文稿,映雪竟不敢拆阅,倘若不是丽君,自己要如何拒绝双亲厚德厚爱?!
犹疑不定,彷徨无措,终还是得战战兢兢启封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