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顾上

9、第 9 章

　　陆微和里面的人打招呼，视线无视夏生直接停在邱梓其身上，“今天有空？”
　　声音清冽低沉，有些意外的动听。
　　夏生想起这个声音他在电话里听到过。

　　邱梓其站起来举了下酒杯，眉眼上挑露出轻快的开心表情，“这段时间忙毕业的事，工作都放一边了。倒是你，来历川了也不说一声。”

　　“嗯，临时起的主意，而且待不了多久。”陆微笑着解释，一副少年老成的做派，举手投足到很有涵养。

　　陆微一过来立马有人给他让座，一同在旁边坐下的还有计逍。
　　有人殷勤地递烟和点火，计逍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回应旁人的问候。

　　夏生一直捧着个酒杯半掩饰地遮着自己的脸，走神的缝隙里喝了一口，才恍然里面装的是白酒，猝不及防呛进喉咙，要命地咳嗽起来。

　　邱梓其扯了张纸巾递给他，凑近了关切地问，“怎么了？”
　　周围是调笑的声音，“邱梓其你又带坏小朋友。”

　　计逍隔着缭绕起来的烟雾，这个时候才看到夏生。
　　这里的人都很习惯出现在邱梓其身边的漂亮少年少女，计逍也不例外，或者说骨子里的偏见还赋予了他更多的轻漠，在这种轻浮躁动的声色场所，他甚至很少能记住别人的脸。

　　此刻夏生在他眼里和印象中那些人也没有太多的区别，而且对这个男孩子很契合这样的场所——五官漂亮，眼神乖张，能吸引眼球，也适合堕落毁坏。

　　夏生咳得整张脸都红了，抬头往计逍那边看了一眼。
　　计逍还是那种表情，唇角勾着一点笑，只是单纯地看着他，无法读出更多的深意。

　　夏生低头移开视线，完全没心思在这种氛围下和他玩眼神交流。

　　恰逢侍应生进来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由他引发的短暂关注才匆匆散去。

　　餐厅在底下的三楼，包厢名都以节气命名，装修的既奢华又有特色。
　　夏生挨着邱梓其坐，无可避免的和陆微还有计逍一桌。

　　他一直以为计逍我行我素，冷漠疏离，朋友应该很少。不过这个认知似乎只能放在学校里那个计逍身上，眼前这个计逍更社会化一些，衬衫随意地打开两个扣子，咬着烟 ，和人说话时眉宇间带着浅淡的算得上明朗的笑容。他皮肤偏白，五官又斯文俊俏，混合着行为上的恣意，就有点散漫恣意的气质。

　　夏生简直为这样的计逍着迷，但是又忍不住在心底恶意地诋毁。
　　所幸他还知道自己需要收敛，认真吃饭的时候只偶尔用余光瞟一眼陆微。

　　陆微话不多，言辞举止都挺随和，和那张冷峻端正的脸孔倒是难得的匹配。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才姗姗来迟的进来一个女孩子，立即有不少人殷勤地打招呼，喊她桃夭。

　　夏生开始只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等人走到近了才发现是上次在计逍病房里见过的那个高马尾的女孩子。只不过今天的打扮很不一样——长发放了下来，穿了一条挺朴素的裙子，但是浑身都诠释着天生丽质的美艳。

　　陆微让人在旁边加了张椅子，桃夭看了计逍一眼才在陆微身边坐下，两个人看上去亲密自然，像是男女朋友。
　　“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来晚了。”桃夭和陆微道歉，基本上没抬眼看过别人。

　　邱梓其看夏生反常的安静，以为他怯场，给他夹菜的间隙问了句，“不习惯？”
　　他和陆微也算发小，一条街上长大的。就是两家的背景相差很多，高中后就甚少来往。

　　陆家生意做的很大，但是传言也很多，所以陆微并不只是个单纯的富家子弟，哪怕闲闲地往人群里一坐，也是和周围人区分开来的。这样的区分让他像个王，轻易释放着压迫感。

　　“有一点。”夏生老实地回答，很快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吃完，喝了点汤，然后就旁若无人地起身离席了。
　　椅子拉动，发出惹人侧目的噪音。
　　邱梓其怕他乱跑，拉住他的手腕，“要去哪里？”
　　夏生皱眉，“出去透下气。”
　　他这种一声不吭离席的行为其实不太礼貌，而且很有些要发作的意思。

　　邱梓其见多了他的喜怒无常，不想弄得难看，于是松了手。
　　虽然不知道究竟什么事又戳了他的神经，面上还是笑着叮嘱，“那你别乱走，一会儿我们就吃完了。”
　　旁边有人发出啧啧的笑声，“简直像是在带儿子。”

　　至于究竟是哪件事戳到了他的神经，夏生很想归结于计逍，不过这显然有点牵强。
　　他很明白，这种聚会的重头戏基本上都在饭后，而且自己很有可能变成这群人的作弄对象。
　　他暂时还不想在计逍面前自找难堪。

　　这家饭店是圆形设计，一楼是空阔的大厅和环绕一周的吧台，视线越过走廊望下去，负一层是个巨大的圆形舞台，因为时间尚早，底下只有零星的服务生走过。

　　夏生没走一会儿就进错了一个包厢，转身的时候又很不巧地和送酒的服务生撞到了一起。
　　地板上铺了地毯，托盘打翻在地上也没发出多大的声响，就是泼了一些酒在他身上，夏生脱口一个操字就出来了。

　　包厢里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过来一个年轻男人看了一眼，出声询问，“怎么了？”

　　服务生本职地道了句歉，蹲下去收拾一地的杯子，剩下夏生面无表情地看着询问他的青年，有点找不到发火对象，憋着的不快几乎全写在了脸上，眼神显得有些凶恶。

　　青年把视线从夏生脸上移到衬衣的酒渍上，“不介意的话让服务生带你去我房间换身衣服？”
　　夏生不快挑了一下眉毛，眼神无礼，口吻恶劣，“你谁呀你？”

　　对方并不怎么在意他的态度，甚至是笑了一下，“如果你是迷路的话，让服务生带你回包厢总可以吧。”

　　夏生掉头就走。等出了大门，才发现一个恼火的事情：这里地处郊区，又多是有钱人过来消费，出租车很少过来揽生意。
　　于是在门口发了会呆又灰溜溜地回去了。这次在前台问了包厢号，没走错，进去之后瞄见饭桌上几张眼熟的脸，只是不见邱梓其和计逍几个人，问了几个人才知道是去楼上谈事情了。

　　四楼有部分KTV包房，有些隐隐的喧嚣。夏生推门进去，下一秒就想退回来。
　　包厢里是异于外面的安静，人不多，灯光明亮刺眼，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沙发正中间的陆微和计逍，旁边坐了几个年轻人，面前地毯上还跪着两个男人。

　　夏生认识靠左边那个穿格子衫满脸伤的男人，叫赵志鹏，在他们学校附近一带混的名头很响，人人都得叫声鹏哥。
　　——就是他花钱找来收拾计逍的人。

　　夏生立在门口，脸上表情瞬息万变，回头一想，这个赵志鹏又没见过他，才勉强装出些镇定来。刚想退出去，已经被后面的跟着进来的人推着往前走，“邱梓其在里面呢，你不是要找他？”
　　邱梓其坐在沙发角落里，显然并不想搀和进这种突发事件里，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看到夏生脸色奇怪地走过来，才调侃他一句，“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夏生不说话。包厢里氛围诡异，大部分人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桃夭甚至点了首日文歌在唱，她的音色很好，歌声在紧张的氛围里缓缓淌过，宁静舒缓的曲子有些靡靡之音的味道。

　　计逍靠在沙发里，像在专注听桃夭唱歌，又像无声的主角，脸孔被显示屏明灭变幻的灯光照得有些不真实，细微而清晰地撩拨着他敏感的神经。

　　另一边进行的是一场审讯，或许也不能称为审讯，陆微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一句话，“我不喜欢别人无缘无故地得罪我。”
　　然后和赵志鹏一起跪着的男人就忙不迭地交代了所有。
　　夏生坐的远，也没听清多少，但是从只言片语里也知道自己被玩了一回，在巷子里把计逍打成重伤的根本不是赵志鹏，而是另一伙仇家。当然，赵志鹏更没出息，还没等人询问，已经急着抖落他收了钱却没敢动手的那点事。
　　说起来还真是巧合又无辜。

　　邱梓其听出点大概，并不关心始末，只是出于客气地问计逍，“前段时间受伤了？”
　　他们已经认识两年多，只是没什么来往。计逍一直给他的印象也很简单：有副好皮相，不太爱玩也不和谁深交，大多数时候是随和的姿态，和陆微关系亲密，这点众所周知，一般没人会愿意得罪他。

　　“一点小伤，已经好了。”说的时候看了眼夏生。

　　夏生如坐针毡，坐了一会儿，终于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