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顾上

8、第 8 章

　　“回来了？”席修宇朝夏生招手，示意他下来。
　　走到身边的时候席修宇搭了一只手在他肩上，向徐姣介绍，“我弟弟，席夏生。”

　　夏生是私生子，小时候住在席家祖宅里，偶尔在外人面前露面，介绍说辞也是养子。席家四世同堂，子孙众多，像席修宇这样年轻的佼佼者也很多，夏生是淹没在其中完全没有人注意的一个存在。

　　徐姣和席修宇少年时已经相识，虽然各自在异地求学，但是联系从未中断，也没有听他提过有个弟弟，于是这样的介绍说辞也只被理解成关系亲近的堂弟。

　　席家早年也是书香门第，几代经营，最终在商场发迹崛起。席家出来的人总是带着非常明显的家族烙印——温和内敛，低调谨慎，但是又极尽所能地诠释着精明和“利益至上”的准则，是众人津津乐道的成功学典范。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席修宇时的印象，小小少年立于他父亲旁边，安静有礼，像被时光沉淀过的晚夕，淡淡的耀眼。

　　夏生完全没有席修宇那种涵养气质，好在长得眉清目秀，收敛一下也算彬彬有礼。

　　晚饭是在外面吃的，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席修宇的发小裴川。裴川十分风趣幽默，所以即便夏生几乎一句话没说，整个就餐过程也算得上轻松愉快。

　　因为换了个环境，晚上辗转反侧，许久没有睡着，浑身别扭不自在。夏生永远不想承认，第一个让他知道自己性倾向的其实是席修宇。

　　可能正是因为第一次产生情.欲的对象是自己的哥哥，羞耻心这种东西才会在日复一日的不安和厌恶中早早地消耗殆尽。如今回忆起来，好像只剩那种慌乱特别的清晰。
　　与此相对的，是怨恨。

　　也是长大以后他才知道席修宇的感情是需要索取的，一旦停止掠夺，就会发现他的哥哥原来凉薄淡漠，根本无暇给予他多余的关注。

　　大概恨是比爱更容易产生的情绪，被伤害，于是憎恨；求而不得，于是怨恨。

　　夏生人缘不算差，但是从小就没交过什么正经朋友，都是分开后就不再联系，这个时候要找个一起玩的人都想不起名字，只能呆在家里无所事事。
　　席修宇工作很忙，偶尔回来陪他吃个晚饭，兄弟俩话不多。

　　期间和他父亲席晋礼吃了一顿饭。席晋礼已年过半旬，但是没有一丝白发，看上去只有四十左右。夏生短促地叫了声爸爸，有一点掉头就走的冲动。
　　但是到底不敢，规矩地吃完了整顿饭，然后当晚订了第二天回去的机票。

　　虽然S市才是他长大的地方，但是现在他更想念历川浓荫遮蔽的潮热空气。

　　回到历川的晚上接到席修宇的电话，语气依旧淡淡的，只叮嘱他照顾好自己。

　　假期剩余的时间几乎都和卓晋混在一起。
　　卓晋家境好，性格爽快出手又大方，校内校外狐朋狗友一堆。

　　夏生混在这种陌生的人群里，存在感并不那么强烈。他的外表和性格并不能给同性太多的好感，在一群叫嚣叛逆的少年里，无论怎么看，这样的时光，他都更合适捧着习题坐在教室里学习，而不是赤脚盘腿坐在KTV的沙发上，脸上挂着事不关己又难以相处的表情。

　　邱梓其偶然在街头看到夏生的时候才发现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联系。
　　男孩子一如初见的样子，混迹在一群聒噪张扬的同龄人里，神情散漫，很有些不良少年的模样。

　　“夏生。”邱梓其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远远地叫他。

　　夏生抬头张望，找到声源后才磨蹭过来，邱梓其打开车门让他上车。
　　“假期没回家？”
　　“已经回来了。”夏生躺在后座上，享受着冷气侵入毛孔的舒适，不是很想和邱梓其闲聊。
　　“去我那里么？”
　　“随便。”

　　回到邱梓其那里，夏生回房冲了个澡，在衣柜翻衣服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其他人的衣服。
　　有瞬间的不快袭上心头，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这也不是自己的房间，于是有些嫌恶地换好衣服，把剩下几件自己的衣服卷一起扔旁边的杂物箱了。

　　邱梓其换了身家居服出来，他身材好，又是模特，能把普通的衣服穿得很有味道。
　　夏生躺在沙发上，晃着两条细白的腿，“乔砚呢？我听舞蹈室的人说他辞职了。”
　　“嗯，他今年毕业，说想换个发展环境，签了C市一家经纪公司。”邱梓其给他开了罐饮料，很不想提起乔砚。
　　“他舍得你？”夏生一脸让人不舒服的假笑。
　　他一直觉得邱梓其的人生里有谁是特别存在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乔砚。
　　不过这也就是他的直觉而已，毕竟这两个人的私生活都操蛋得可以，而且还没有沦落到要和他这个未成年人倾诉感情的地步。
　　“那你舍得我么？”邱梓其跳开话题，逗小朋友的语气。
　　“我又不是乔砚。”又不是那个和你滚着床单长大的青梅竹马，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不要说得好像你什么都懂一样，小鬼。”
　　夏生嗤之以鼻，“反正我是真的不稀罕你。”
　　这句是大实话。

　　手机铃声适时地打断了这个话题，邱梓其起身到阳台上接电话，一会儿进来了问夏生，“晚上一朋友请我吃饭，你要不一起去？”
　　他这句话也就随便一问，夏生毕竟年纪小，他还没打算把人带到圈子里给自己惹无谓的麻烦。
　　“好呀。”夏生正在无聊，既然有吃饭的地方，也就没拒绝。

　　目的地是市郊的一家饭店，在市郊略偏远的地方，名字也略文艺，叫四季。这个新兴城市的建筑都极具现代特色，娱乐场所尤甚，无论装修风格如何，第一印象都是繁复的奢华，至于格调，夏生毫无所觉，他的注意力也完全不在这方面。

　　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饭局，进了包厢就愣了一下。
　　里面人很多，都是些光鲜年轻的面孔，气氛喧嚣闹腾。
　　夏生抬眼迅速地扫了一圈，确定没有认识的人后，才一脸放松的表情。

　　邱梓其似乎也很意外有这么多的人，朝里面的人笑着调侃，“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这么大的阵仗。”

　　“谁这么大面子，陆微回来了你不知道？你这次又来晚了，快点来自罚三杯。”答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声音嘹亮，引得其他人的目光都朝这边看过来，纷纷和他们打招呼。

　　邱梓其带夏生在角落的沙发坐下，很快有人端着酒杯凑上来。
　　“陆微要回来了？我怎么没听说。”
　　“你是大忙人呗，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大伙就想把他叫来聚一下，毕竟难得嘛。喏，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

　　夏生刚捧了个杯子在手里，闻言抬起头来，就看到门口进来个非常年轻的男人。说男人大概也不算确切，因为年纪看上去没比他大多少，眉目深邃，鼻梁俊挺，是那种少见的端正长相。但是不知道是身份背景还是气质使然，眼神是与端正长相相反的阴鸷，有点很不好惹的样子。

　　视线再往后，落到紧随其后进来的人身上，夏生就情不自禁地往沙发里面缩了一下。
　　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遇到计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