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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紫:你好我是陈奕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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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奕紫一直自诩宰相肚里能撑船,饶是自己后来干脆口衔天宪,在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汹涌的军区大院年轻一代中混得风生水起,把经历权力嬗变后一度萎靡不振的少年黎傲君宠得无法无天,却并没有完全失了最初的一颗温暖治愈的心。
后来黎璐给她解释,悠悠地说你知不知道有个叫贾宝玉的,很多人评价他“行为偏僻性乖张”,唔,阿紫我给你解释一下哈,乖张差不多就是行为怪异,固执倔强的意思。难道你不觉得黎三就被你宠成这样了么?说完特幽怨地瞥了一眼在一旁跟着陈小弟狂敲游戏机笑的花枝乱颤的黎傲君,鄙视地轻哼一声,然后就听见陈奕紫坐在她对面咬着吸管歪着脑袋道出疑问:那个叫什么宝玉的姐姐也太可怜了吧,自己的性子被别人平白无故的拿来乱吐槽,不过小傲倒是没被我宠得那么严重,其实第一次见面就相当生猛,啧啧。
黎璐默,还没想出自己究竟怎么回话,那头陈小弟嗷的一声惨叫,黎傲君随即屁颠屁颠地跑到陈奕紫身边,狗腿地絮叨:哈哈老婆我又从你弟弟手里赢了不少钱,今晚我请你去吃全北京最棒最棒的满汉全席哈!
陈奕紫冲他宠溺一笑,然后转头朝还在恶寒中的黎璐微微一笑,说:看,我家小傲乖张地开始向主人看齐啦。
最后她很满意的看见黎璐嘴角一抽。
……
这会儿的青葱少年与在阿紫的呵护下重生后的傲娇躯壳固然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在制造了微血腥现场之后并没有狼狈逃窜,更没有像自己二姐形容地那般贾宝玉性子附身缴械投降,只是收了腿,瞥了下眼一翻晕过去的英国男子,咕哝一句我怎么就这么激动呢,回头朝还在呆愣中的警察先生说:“嗯……您看,这是他自找的。”
……
阿紫一直觉得苏聿修活该没女友,温吞的时候柔的像个女孩子一样容外人用眼神或语言变相蹂躏,犀利冷硬的时候固执地就像匹自撞了千百次企图逃脱栅栏围困的识途老马。两种极致曾经轮得她一度歇斯底里,可这熊孩子还是在那儿不知所指,悠然自得。
眼下火车已经停靠在了滑铁卢的车站里,车站广播声音居然压过了嘈杂的人声,尖锐的女声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抵在了厚重的玻璃上,在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倏地划过,徒留一股刺耳聒噪的诡异味道。
她在第三次伸长脖子,企图目光神奇地飞跃站台粘到刚刚被警察带走的少年身上的时候被外界的声音打断。苏聿修皱着眉头轻轻敲了她脑袋一下,说:“看什么,别老往我这儿挤,没看见我在收拾行李啊。”
阿紫无所谓地耸耸肩,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微垂着眼帘,心下有点莫名的烦躁。
下意识地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里面是自己在肯特的时候为了在火车站成功逃窜后自用而储蓄的一些大额英镑。她仔细想了想,站起身拍了下苏聿修微驼的肩膀,说:“哥,你等我一会儿啊,一会儿就好,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尾音落下,便闪进了陆续下车的人群里面。
苏聿修手上动作一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回头,她却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拥挤的车厢,各色的脸孔,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陈奕紫好不容易挤下火车后顺手提了提有点脱落的鞋跟,眯着眼张望了下四周,有点慌张地皱着秀气的眉,在看到不远处地一团显眼的警察制服之后瞳孔瞬间亮了起来,随即胡乱拨开来往的人,不顾摩肩接踵,拔脚狂奔。
她终于在奔到少年与警察身后的时候停下,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每口气都喘得无比难受,却顾不上再给自己缓一会儿的时间,抬脸冲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难成正常语调地用汉语说了句:“等一下!”
其实她直起腰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拎在手里的琴盒。天鹅绒的封套,居然在闪闪的发光。
黎傲君疑惑地回头,上胳膊瞬间传来的异感让他微微皱眉。两个警察面无表情地例行公事般的用力抓着他细细的手臂,左手拿着宝贝琴盒,停下身子转头的时候两人手下力道加重,像怕他逃跑似的再次加大手劲。
于是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阿紫,确切的说是一个穿着灰黑色大衣站在自己身后的陌生女孩。她好像跟站不稳似的稍稍侧着身子用手撑住腰,呼吸的频率有点高,看见他回头还勉强冲他咧嘴一笑。
“请先等一下,”黎傲君对着两位警察说了声抱歉,然后迎上阿紫清澈的眼眸,“我们……认识吗?”
阿紫努力把自己的气息稳定下来,低头边掏口袋边往他面前走,最后站住,抬头,绯红的脸颊正对着黎傲君的视线,拿出钱开了口:
“你好,那个……我也是中国人,我相信你是清白的,”她面对着黎傲君瞬间冷漠的眼神感觉有点吃不消,“我看你要是辩解不了就算了吧,他们咱惹不起。我给你一点钱,你早点回家。”
说完她有点窘迫地递上钱,眼看着他立在那里不做回应,于是干脆伸手塞进他空空的右手里。
“你不必还我的!嗯,我叫陈奕紫,你叫什么?我马上就要转学到伦敦了,如果有机会再见吧。”
“……谢谢,黎傲君。”他反应过来,闷闷地开口。
“嗯,黎-傲-君,”阿紫有点调皮的眨眨眼,歪了歪脑袋,“名字很好听,然后请你好好练这个……琴。”
“嗯,这个叫二胡。”黎傲君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钱,视线投在车站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喃喃开口:“真是麻烦你了,遇上我这么麻烦的事情。”
阿紫一怔,随即摆摆手:“没、没关系的,我看你一个人遇到这事挺可怜的。”
她说完感觉有点尴尬,两只手又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抱怨似的轻啧了一声,抬头跟黎傲君挥了挥手,道了再见之后转身小跑离开。
黎傲君看她已经走远,随即无力地松手,钞票落到地上。同行的一个警察咒骂了他一声,松开手蹲下身子捡起,另一个干脆两只手箍住他以防趁机逃窜。
他像只布娃娃一样任凭警察摆布,两眼空洞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我……果然很可怜吗……
……
陈奕紫跑回站台的时候感觉肚子有点痛,猜想呼吸肌有点痉挛,于是稍微停下休息了会儿,然后用手捂着肚子慢慢踱了回去。
火车上的人已经陆续走光,她在车下并没有看见苏聿修的身影,想了想又走进了没有多少人的车厢,迟疑的开口:“苏聿修?”
她迟迟得不到回应,心下有点着急,干脆跑到两人的座位那里,果不其然看见苏聿修耷拉着脑袋轻靠在窗边,一声不吭。
“哥,咱赶紧走。”她坐下,试图拽了下他的胳膊,没有任何反应,然后站起身准备拉他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却没有意思防备的被他拉到怀里,紧紧的束缚弄得她喘不过气来。
“咳咳,哥,你激动什么,”苏聿修的刘海紧挨着她的眼睛,几根调皮的头发触碰进了眼眶,她眨了眨眼,有点无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又不是……”
“又不是什么?”他激动地开口,却是一股沙哑的嗓音,“你想说什么?本来想逃跑?在肯特跑不了等回伦敦再跑?还是说,给我们最大的慰藉之后卷铺盖走人?嗯?”
“我……哎呀!”阿紫无奈地张嘴啃了下他微红的耳朵,心下一片柔软,“好吧,你认真听我说。”
苏聿修喉咙里的声音在一刹那间居然有点丢脸的哽咽,他松开臂膀,定定地看着她。
陈奕紫认真的开口,望着那个一直为自己挡风挡雨少年,眼睛里充满的是无比的虔诚:
“听着,哥,我承认是我太坏,一直想着回中国,在肯特火车站的时候要是你放开手,我早跑了。我……sally在宿舍跟我说中国有多么多么的美,她那么一个英国人都去看过了,我这个正儿八经的中国人却一点印象都没有,更何况我跟着你和妈妈丢弃了那么一个家,来到这里。我对那边的渴望不是你们所能理解的,真的。我知道你怕什么,哥,你信不信我不会再走了?”
她突然想哭,但还是死命的忍住,眼眶憋得通红。
“哥,我不奢望你跟我背水一战,你跟我根本就不是一条战线的人,你抓住一个机会就想留在英国,妈妈那边你肯定不会替我打圆场……你们都是经历过背叛的人,不想重返故地,我懂。我就那么一颗爱流浪的心,碰上你们的竭力阻挠,我绝对会反抗的……但是,现在我舍不得你……”
她抬起脑袋,想把眼泪硬生生引回眼里去,却想不到苏聿修一个大力把她脑袋扳正,泪水顺着腮帮子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苏聿修自责地抿了抿唇,用力再次把她拥到怀里。
她在自己怀里很安静,那个平日里飞扬跋扈,老是给自己添忙活的叛逆少女好像消失了,凭空多出来这么一个乖宝宝。
“阿紫,其实只要你不离开我们就够了……”
……我只是舍不得你一个人回到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重新经历我所遭受过的坏东西……在走到暗黑狭路的时候,没有我的庇护,那你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