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白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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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天皇在位第10年夏。
还记得那是一个平凡的午后。
下朝之后，朱雀天皇赐宴，以谢叶王灭妖之功。也许是拉拢，也许是试探，天皇的心思，没有必要猜。
菜色相当的华丽，但是并没有持续多久。
席上，文武百官夸夸其谈，其乐融融。坐在正座，却根本不像是在热闹的中心，叶王的附近，比角落还要寂静。
饮下一小杯酒，一如他本身的心情，少年的酒红色头发束在高高的狩帽里，静待虚伪浮华的宴会结束。
未时【14:00】，磨人的盛宴宴就结束了，清凉的宫殿之外，艳阳高照，正是一天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
辞别了天皇，带领他出宫的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侍者。
宫殿外延的走廊的七拐八折，伸出的屋檐将毒辣的太阳光阻挡在一丈之外，阴影外，是刺目的阳光，和一片一片稀有的的观赏植物——各种各样的颜色，嫩嫩的，水分快要溢出来。
很漂亮，用来取悦后宫的女眷定能事半功倍。
又是一个拐角，叶王走在宫殿一旁的木制走廊上，转弯处的栏杆前，他不住地停下了脚步。
为了那一片生机勃勃的靓丽中中，突兀地出现的一个略显灰暗的紫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孩。
她站在对面的宫殿外，隔着这一片花丛，仅有十步之遥。
屋檐投下阴影。她的脸埋藏在密不透风的阴影里，头发顺而直，刚过耳即，显然是刚修剪过。年纪并不大，绝对不会超过十岁。树叶将她的身影掩去了大半，但她身上本来很耀眼的紫色十二单衣暴露了她。
——听不见，心里的声音。
和绿色的，生机勃勃的植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透过树叶的间隙，她的眼睛像磁铁一样牢牢的吸引住了叶王的眼睛——明明是灰色的，蒙着一层昏暗的色彩，生机寥寥，死气弥漫的神采黯淡的眼睛，却饱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死气都没有遮挡住，令人舒服。
——明明是将死之人，却没有一丝悲伤。
眼神对上，那个少女似乎也发现了他。她的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了什么东西，流露出来的气息也跟着颤了颤。
很快，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果然，不是听不见，而是她什么都没有思考，自然听不见。
“大人，这边走。”侍者突兀的声音响起，他本在他的身后，见叶王半晌没有动静，便自觉地走上前来引路。
如梦初醒，少年收回眼眸。
“嗯。”
循着侍者的脚步，他又一次启程。
一步一步地，他离开了这个并不宽敞也并不漫长的走廊。
那个女孩的眼光，像是粘在他身上一样，随着他的脚步不曾有丝毫的松动。
他知道，那种感觉，不是恶意，却令人心慌，就好像要说出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过，与他无关。
走过最后一个拐角，就离开了这一片房屋群。
离开的一瞬间，那女孩的眼神移开了，终于转身进了宫殿。
叹了口气，他亦收回感知力。
“那个女孩，是谁？”或许是出于好奇，叶王假装随意的问到。
“是先皇留下的第九位公主。天皇大人同父异母的妹妹。”
侍者恭敬地回话。
“作奴才的本不应多议论主子的情况，大人您若真想知道，小人就范一次忌吧。”
“听说九皇女的母亲是个妓女。生下她就死了。天皇大人接进宫里来，没多久，天皇大人也……人们都说她晦气，克母又克父。小时候她总是一种阴森森的，还老是说某明其妙的胡话，总是生病，大家都不喜欢她。现在的天皇大人也没放在心上，差了几个乖巧的仆人侍候着，安排在了翘别殿——就是您刚经过的那里。”
“嗯。”
意识到大人不再感兴趣，侍者闭上了嘴巴。
＊
麻仓叶王现在正在一个完全陌生地方——说是“地方” 。
他的周围是白色的迷雾，浓浓的，什么都看不见。
【对了，回到家里的时候，大概是申时【16:00】。股宗不在家但是这并不影响什么。
无事可干，我记得我就开始研习阴阳术。力量还是要积累的。
有点太投入了，一个回神已经是傍晚。
啊，对了，这里不太对劲，我明明从来没有在夜晚睡好过，所以自然不在晚上睡了。
可是今天，竟有些反常。
——我困了。
吩咐日子告诉股宗不要吵他，就麻利地上床，睡觉。
果然不对劲，所以，这里是——梦,中,么。】
将下朝以来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叶王确认了现在的情况。
他轻轻笑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浓雾一瞬间散去了。
视野里，是一片开阔的蔚蓝。
“滴……”
水滴落的声音。
他停下，站定。
抬头，那是一片蔚蓝的天空——那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又纯粹的天空。
那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一直延伸在了他的脚下，从四面八方。
他移动身体，以叶王为中心，范起涟漪——那是水面，平静的水面倒影出天空，和那上面不存在的云朵。
立于水天之间，小小的紫色身影是那么的突兀，就在他几步之外的地方。
里在水面上，没有传统日本女子的那种水一样的气息，她就穿着白天的那一件十二单衣，就像是，异域的来客。
与白天相比，死气越发的浓郁，她的脸色苍白异常。
——怕是撑不到明日正午了。
叶王瞌下眸子。
女孩艰难的鞠躬，向着叶王。
“我知道、您有、很多疑问，但是我的时间、并不多，请、听我说。”从那个女孩嘴里传出的简直不能想象为是少女的声音，却没有一丝甜美，沙哑的令人心颤。
“……”叶王决定沉默。听到以这样的语气说出的这样的请求，纵使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说出口。
“我可以，看见些许、未来。”她说。
“也因此、遭遇过很多、无法、形容的事。”
“所以请一定，要、相信我”
她的眼睛直视着眼前的少年，眸色是浅紫，叶王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
——难怪会被那群愚昧至极的人类认为是【晦气】。
“您所看到的、我，并不是，最初的、我。”
她说。
“有一些、很重要的、必须要传达。”
她张着嘴，嘴唇微动，似乎在努力地说着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她低头，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
几次张开嘴巴，却无法发音，半晌，她终于能够再次开口。
“世界，会为了强者——至强者，改变规则。”
“没有任何、东西、是不可、挑战的。”
“你告诉我的意思是，我拥有那样的能力？”
“不，”女孩狠狠地摇头，像是怕他误会了什么。“不是、现在的你。现在的你、还、不够资格。”
“……”
“但是，你拥有、可能。”
“你拥有、唯一的那个、可能。”
“你的、火焰，终会以、恶魔、的姿态，烧尽、朽木。”
“这些，与我何干？”少年平静的像一片湖面。
少女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地将头转向了一个方向，更加浓郁的死气以肉眼可以观察的速度缠绕上了她的身体。
——像是被什么束缚，像是付出了不可想象的代价。
“那里……”她说，略带怀念。
几乎是拼尽了全部的力量，她抬起手，指着水天相继的地方。
许许多多的光芒在少女所指之处汇聚。
那里出现的是一片叶王从来没有见过的土地，比他现在所在的——不，根本就无法对比。
十二单衣宽大的衣袖从她的整个手臂处垂下，像一条瀑布，流逝着什么无可挽回的东西。
“那里，是我，最初的家。”
她看向叶王，眼里是满满的真诚。
“在东边，很东很东，越过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洋。”
“那是，我的家。”
“而你，所将要得到，也必须得到的，以及一定会渴望得到的，都在那里。”
“现在的你已经接近了，世界的本质。”
“走下去，就一定会……到达。”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加快，像是在追赶着什么。
“最有威力的武器，最大的弱点，是灵魂……”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身旁黑色的死气如狼似虎，就要吞没娇小的女孩。
“要小心，火焰也会、熄灭，在四季循环、十周之前。”
身形一点点透明，可以透过她看见周遭的蓝天白云。
仍不肯放弃，她用尽全力地尝试去多说一些。
“汝心非……”
并没有体会到她的心意，她的身影毫不眷恋地彻底消失了。
在她原来站着的地方，缓缓飘落一朵小小的白色花朵。
没有犹疑，他伸出手，接住那小小的花。
——是石楠花，白色的，女孩最后的灵魂碎片。
他轻轻一抖，花朵飘落，尘归尘，土归土。
未来，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窥视的。
要付出的代价，他大概猜到了。
虽然是陌生人，但……
既然，是付出了生命和灵魂也要传达的东西，即使不知道她的理由，他也，没有理由，不相信吧。
场景一瞬间变幻，回归一片黑暗。
【九公主的死并没有引起什么大波大浪。
化为汹涌地历史洪流中，一朵还未翻起就已沉下的浪花。】
＊
月正当空，亥时【11:00】。
刚刚经历了百鬼夜行，叶王突然感到怅然若失。
——一些似乎是很久以前的画面闪过他的眼前，熟悉，又陌生。
像是某种不好的预感。
叶王回到了久别的家，走过熟悉的小路，踏进久违的卧室。
——怎么会突然地冒出的这样的预感？真是令人在意。
然后，他看见了书架上的盒子，那个从晴明处取来，就没有动过的石盒。
是直觉，他应当在此刻打开它。
少年径直走到书架旁，拿起放在架子上的盒子。
察觉到盒子的表面附着了一层与灵力不太一样，更接近于巫力概念的力量，他调整自己的灵力波动，转化为巫力，使之和盒子上的封印同步——果然，那是只有他才能解开的灵力封印。
“嘭！”
石盒被打开了，那陈旧的声音，似乎被尘封了很久很久一样。
看向里面，是女孩子的香囊，精致而小巧，没有积多少灰尘，却已经没有香气了。
打开它，那之中是一块布条——
“汝心非石，终于烈火。”
原来，这就是那个女孩，最后没有来得及的说出的话。
“终于传达到了。”
遥远的虚空中，似乎传来这样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白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