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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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Q醒过来的时候——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醒过来了，他看到被刷成白色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药水的刺激气味，还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正在紧盯着自己看。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晕睡过去比较好，他浑身都疼，但最疼的部位在他的腹部。那种疼痛，像一枚发锈的铁钉，将他牢牢钉在床上。
“James？”
“别紧张，空包弹，是皮肉伤，没有伤到脏器，”那双蓝眼睛的主人俯身靠近了一些，他眉头皱得很紧，“就算是空包弹，三十码的距离还是太近了，而且我还打到了最危险、最柔软的腹部，我本来想打你肌肉层比较厚的部位。”
Q他勉强笑了一下。
“大概我没有肌肉层比较厚的部位给你射击。”
麻醉剂的效用渐渐从身体内消褪，他感觉到腹部有一个黑洞，将他全部的注意力、全部的精力都吸引了进去。他决定换个话题。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你体内的通讯器不是被信号屏蔽了吗？”
“通讯器在皮箱里，就是最古老的那种无线电传送仪，”那位蓝眼睛的主人重新坐直身体，好让Q能舒适地枕在他腿上，“Silva把里面的钱都倒掉了，但是他却没扔掉这个皮箱，因为这是M借给我的一件旧皮箱。”
那位MI6的前高级特工看不起也不需要那些钱，但是他却提着那口箱子下了飞机，甚至一直进到基地。皮箱已经很旧，边角磨损得厉害，要是仔细看，还能看得到箱子卡片上歪歪斜斜的姓名和年级。他不会忘记这个皮箱，因为那正是M带着他去寄宿学校，为他提去的行李箱。
——『刚才送你来的是你妈妈吗？』
——『是。』
记忆早已定格，梦境永不清醒，那少年再也走不出那一段来回纠缠的黑白影像。Silva说得对，M不是他的妈妈，也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他，一位真正的母亲永远不会伤害他，利用他，让他付出代价，但他却仍旧宁愿选择自欺欺人，不肯承认。
那位蓝眼睛的主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Silva准备的两千吨混合炸药藏在苏格兰的格拉斯哥，危险已经解除。”
Silva要利用MI6系统，假借MI6的名义破坏苏格兰公投，让MI6在国际上名誉扫地，这就是他的复仇计划。他甚至不需要引爆炸药，只要让苏格拉人知道MI6为公投花费了多少心血，这会变成一桩彻彻底底的丑闻，甚至可能引起苏格兰和英格兰之间的冲突。MI6，女王，英格兰，对M这样的女人的复仇不是杀了她，是她重视什么，就拿走什么。
“他死了吗？”Q小声问。
“不知道，”那位蓝眼睛的主人最后说，“他跳海了，但一直没有发现尸体，而且他到逃命时都不忘提着那只空皮箱子。在海底发现了装在皮箱里的通讯器，空皮箱和Silva却不见踪影。”
“Silva最后对我们说的话不是假话，James。”
“我知道。”
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再说话，Q本来打算闭上眼睛，但又把眼睛睁开，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还盯着他看。这让他感到不安，一般来说Q是被人认为是那种特别迟钝、反应特别慢的人，但他的直觉却往往很准。
“你有话要对我说？”
“我正在想要不要告诉你，”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老老实实地说，“我没有对你说全部的实话，Q。”
Q睁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对方的嘴唇，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用词很简单。你在MI6入职测试中心理评估得分不高，他说，特别是在性心理上，有严重的妄想症。之前MI6培养的两位技术骨干，一个得了抑郁症，另一个稍微好点，也患了严重的神经衰弱，只好把他们调离MI6。他们担心你忍受不了MI6的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有患精神分裂症的潜在危险。我知道最开始你也感到难以承受，不是吗？在MI6的痛苦不仅仅在于忙碌的工作本身，而是你将会知道你坐在计算机做出的每一项指令，写出来的每一份报告，都可能会对某个、或者某些活生生的人造成巨大影响。考虑到你就是为了来做我的Quartsmaster才来到MI6的，MI6找到我，让我来评估你。这是个秘密任务，我可以拒绝，但我想为MI6试一试，MI6很看重你的才华。M不知道这个任务，如果她知道她会生气的，她一定不会让我接受这种工作。
Q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他决定还是闭上眼睛。不是他觉得自己在做梦，而是那本身就是一场梦。他想起来泰特现代美术馆里深深的裂缝，他想起他那种雀跃、狂喜混杂着激情，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失落。所有的故事开始于一场梦境，一个童话，童话的开始是，他摇摇头，头脑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纷纷散落。这个童话的开始是有一个城堡，城堡住着一位王子。有一天王子说，我可以请你跳舞吗。
这位年轻的军需官翘起了嘴角，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你真是为MI6什么都肯做。”
“你不是说那个时候我很紧张吗？一般来说，和谁睡觉我都不太在乎，但是你在我身上时，你流露出一种……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我差点以为你在吸大麻。”
“……”
“不过后来你恢复正常了，我就放心了。”
“……”
“不过只有第一次是这样的，我写了一份简单的报告，证明你精神和心智都挺正常的。之后的就是我纯个人行为了，因为和你睡觉感觉还不坏，反正我回伦敦时总要找个人睡觉。”
这位年轻的军需官感到自己被一阵沉重的疲倦所袭击了，他不再躺在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的腿上，而是悄悄移到旁边的枕头上，尽管对方的腿又温暖又有力。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所以侧过脸去，不和对方视线相接。他的梦醒了，肚皮上多了一个洞。他几乎是背对着对方，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就和平常一样倨傲。
“我也没对你说全部实话，Bond先生。”
“你说，我在听。”
“老实说，第一次在国家美术馆看到你，我有点失望，虽然你穿着高级定制的西装，但是你满脸皱纹，一头金发早已经褪色，看起来又苍老又憔悴，一点都没有传说中明星特工的风采，而且你个子很低。”
“我以为你来和我接头前看过我的照片？”
“照片大概是你年轻时候的吧，看着还挺可爱的，”Q瘪瘪嘴，说，“而且看不到你那悲剧的身高。”
“确实是，还记得吗？你有点紧张地跑来问我，可不可以和我下班后有个约会，你说你从十几年前就喜欢上了我。那个时候我就想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从DOSP转成正式007才只有七年，你喜欢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那你干嘛不及时纠正我？”
“你既然觉得看着我很失望，你干嘛还跑来约我？”
“我想你既然是明星特工，也许比较内秀，其貌不扬，但床技惊人嘛，哎哟喂，痛……”
“你少说两句不是会舒服一些吗？”
“那你干脆别费心打空包弹，直接上荷枪实弹对着我扫射好啦。”
最后一个尾音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这位年轻的军需官疼得直抽气。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小声说着抱歉，温柔地揉着他浓密的头发，抱着他的肩膀扶他稍微坐起来，那个怀抱简直温暖极了。Q抬头就会看到对方那被厚厚绷带包裹着的右肩，那块记录数值的腕表没戴在手上，他让自己尽量靠在对方的左肩上，不再说话。他们俩之间又沉默了，Q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直到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的声音响起。
“Q？”
“我还在听，Bond先生，我疼得根本睡不着。”
“当我向你开枪的时候，我想起来一句话。”
“有话快说，别影响我休息。”
是一次任务中，某位法国同僚说的话，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用法语复述了这句话，听起来就像唱歌一样动听。他们如愿以偿拿到了文件，就放掉了那位法国同僚的情人。
“法兰西自有神佑，知心人儿一旦失去不再有。”
“那些是浪漫的法国佬，但你我可是古板的英国人。”
“所以我考虑过这个问题，Q，如果再让我做选择的话，”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认真地说，“天佑英格兰，我保护女王。”
“女王在白金汉宫，她有一个加强排，还用不着你出面动手。”
“You are my Queen，I'm the knight。”
Q噎住了，对方的蓝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这种气氛下总是要亲吻的，大概。Q伏在对方肩上，吻住了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心里却在想，从对方说话的神情语气，他说不定都已经对一打人说过同样动听的情话哩。嘴唇分开的时候，他问：
“你那位将法兰西的命运扔给上帝、自己选择知心人儿的法国同僚最后怎么样了？上军事法庭？”
“没，”他那位double o seven先生笑了一下，说，“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举枪畏罪自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