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醉》犬离

5、五

　　第八章
　　恍惚是在梦中，他听到花瓣不断落地的声音。

　　细碎而轻柔的，如同情人枕边低低的耳语。

　　他想起无数已然成为过去的春眠之夜，有个穿红衣的男子捧着酒杯，很优雅很休闲的靠坐在躺椅上的身影。

　　薄雾里唱着寂寥的虫鸣。高远的夜空上，月色偏带凉薄湿意，兀自从萧疏枝桠间投下暗淡青影，这时便会有风，吹得枝头薄如轻羽的绯红桃花四处飞散，落入面前的酒中，微敞的衣襟，乌黑的发间，以及那人恰好伸出的手心，不像是花瓣，倒如同被绝顶画师随意点下的朱红墨迹。

　　“东风引渡，使万物葱茏勃发，良辰好景，美之如斯，遂愿与你，共赏此夜春色。”

　　“……属下一介粗人，只怕扰了教主的雅兴。”

　　“哈，无妨。”

　　酒壶搁在桌上泛起润泽的微光。庭院静谧，花荫零落，似有若无的暗香在空气中微妙游离。杨莲亭感到一种突来的莫名晕眩，视线里，那人黑色的长发被束在脑后，顺着风的纹路轻轻拂动。他想，无论何时，这都是一张需要自己竭尽此生才可能忘怀的面容。

　　“天地逆旅，光影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世人总执着于相，感叹花落人去世事不再，却不知这场花事虽了，但记忆已得长存，待到来年花叶重开，必然又是一番更为壮阔的美景。”

　　“这方美景会同岁月一起延续下去吗？”

　　“或许吧，但比起这些……”东方不败望着夜幕中飞坠的花影，挑起的眼角浮出感怀一般的微笑：“你不觉得正是本座与你的存在，才使一切有了弥足珍贵的意义吗？”

　　眼前的景象被逐渐清晰起来的白光模糊掉轮廓，他看到明亮的光线中，那人优美的嘴唇一启一合，表情平静，神色安然，脸上犹自带着温和的笑容。

　　于是，这到底是回到了现实还是延续在另一个梦里，杨莲亭直勾勾的看着对方，发现自己的脑子晕乎乎的忽然有些转不过来。

　　“莲弟……你怎么了。”

　　即使是作为传说中人见人怕鬼见鬼愁镇家宅凶煞止小孩夜哭的武林头号大魔头，被如此诡异的视线注视着，也是会觉得不自在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事实证明，不管你武力值再高杀气再重，当鸡皮疙瘩往地上掉时，你都无法阻止。

　　“难道生病了？”教主大人伸出手探了一下对方的额头，表情略担忧。

　　杨总管本想站起来说自己身体倍儿棒完全没事教主多虑了倒是您的伤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属下现在就去通知童长老来保护您回黑木崖，但他刚抬起半个身体就因为一阵耳鸣目晃的晕眩感软成一滩。

　　东方不败皱着眉头道：“别乱动！肯定是昨天的伤口没处理好，本座现在带你去找大夫。”

　　“不，您应该先回黑木崖……”

　　“然后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教主大人不由分说的背起因为高烧而全身无力的病号，完全忽视对方微弱的抗拒。

　　杨莲亭无奈道：“向问天一直伺机杀您，外面现在很危险啊。”

　　东方不败理直气壮：“所以才更不能把你一个人留下，万一被找到怎么办。”

　　“这里很隐蔽，一时半刻不会有危险的。”

　　“看大夫不用很长时间，一时半刻也不会有危险的。”

　　“这不妥。”

　　“本座以为并无不妥。”

　　“我……”

　　“安静。”

　　“……”杨莲亭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词穷了，而且也没力气再争辩什么，反正不论他怎么说，结果终归不会有所改变，所以他还白费个什么劲呢。

　　眼前飞驰而过的景物尽幻化成一片绿色的影子，还有这黑如墨质般的长发飞舞在风中，贴服着脸侧时有绸缎般温凉的触感。

　　于是，终究是可以心安。

　　“睡一觉吧。”他听见东方不败背对着他说。

　　“……嗯。”

　　杨莲亭抓住眼前飞扬的一缕发，他慢慢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