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是个呆受》云彦卿

2、师徒守则一

　　“师父，您该起了。”李淳风坐在榻沿上，晃晃袁天罡的胳膊。

　　“师父，洗漱的水我都端进来了。”再晃晃胳膊。

　　李淳风对袁天罡真是无可奈何，他七岁时便进了道观修道，道观里哪一位师父不是鸡鸣前就起来上早课的，而袁天罡每日必睡到日上三竿，才施施然带着一脸的困倦之色慢悠悠地爬起来。

　　“师父，午饭我做好了，您再不起来吃，我就倒给外头的猕猴吃了算了。”李淳风不得不拿出杀手锏。

　　袁天罡的长睫轻轻颤抖，继而缓缓地睁开眼，茫然的眼神落在李淳风身上，长臂一伸，狠狠地揉揉他的头。

　　李淳风摸摸头，疑惑道：“怎么了？”

　　“发带松了。”袁天罡面不改色地扯谎——其实就是自己手痒罢了。

　　天真无知的李淳风哦了一声，解开发带就要重新束发，袁天罡从他手中拿过发带，然后坐到他的身后，道：“师父给你束罢。”

　　少年的发丝很细并且柔软，手感不错，袁天罡的头微微一低，就能看见他弧度恰好的白皙脖颈，以及若隐若现的平时都掩在密实衣领里的背部。他靠的很近，甚至还可以闻到少年身体散发的清香。

　　“师父，你真是个好人。”李淳风笑道，露出整齐细密的糯米牙，“以前我束发束不好，可是会被道观里的师父责罚的。”

　　袁天罡在心底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多么纯洁善良的孩子呀。

　　“淳风，你以后被卖了，都会帮着人数钱呢。”

　　“为什么呀，师父？”李淳风侧过头。亮晶晶的眸子露出不解。

　　“天机不可泄露。”袁天罡拍拍他的肩，道：“不过你放心，有师父在，谁也不能把你卖了。”

　　李淳风点点头，道：“嗯，我相信师父。”

　　因为能卖了你的人只有师父！袁天罡努力地忍住没有笑出来，可是翘起的唇角出卖了他的内心活动。

　　待袁天罡洗漱完完，李淳风已经将午饭都摆好了，三菜一汤，都是素食，不过就算是普通的素食，在李淳风手里做出来也十分美味。

　　李淳风拜师的第二日，袁天罡便把原先的小童送回了道观，李淳风一人挑起了照顾师父的重任，洗衣做饭端茶送水，伺候地尽心尽力。可是至今袁天罡也没有教他什么，而这半月里李淳风并没有显出一丝的不耐烦。

　　某一日袁天罡问其故，李淳风便眨着晶亮的眸子天真无邪道：“难道师父不是在锻炼我的心智么？”

　　我的好徒弟我该怎样告诉你，其实是我懒得教你罢了，袁天罡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是会心一笑道：“嗯，淳风果然是个有悟性的孩子。”

　　其实李淳风的资质很好，学什么都很有天赋，袁天罡书房里有许多藏书，他没事的时候就翻翻，竟能过目不忘，很多道理也是一点就通，根本不用人费心。

　　袁天罡意识到自己应该好好培养这个聪慧的徒弟了。

　　吃完饭，袁天罡回到书房，李淳风收拾完之后也随着进来，坐在角落里休憩，袁天罡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

　　“淳风，今日可有好好完成为师布置的功课？”

　　“嗯，”李淳风点点头，“淳风每日清晨都有上山挑水。”

　　若是袁天罡不问起，李淳风只当他早忘了这事，或者那日叫他每日上山挑水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这功课可比他从前在道观里做的要简单许多，李淳风从小便跟着道观里的师父习武，身体底子并不差，上山挑两次水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然而就算如此，他也没有丝毫怠慢。

　　袁天罡斜斜地倚在隐囊上，一副慵懒闲适的模样，他端过茶汤抿了一口，道：“哦？可有看出什么？”

　　“诶？”李淳风一愣，不明白袁天罡问的是什么。

　　袁天罡睨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师父叫你山上挑水是为了养鱼么？还是山上挑水只是为了应付师父布置的功课？”

　　李淳风双手搓着衣袖，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他略有些慌乱道：“淳风知错。”

　　袁天罡不忍心责备他，更不忍心见他难过的模样，于是道：“是为师没有说清楚，罢，你随我来。”

　　李淳风随着袁天罡出了门，往上走了一会儿，并没有到山顶，山顶那条瀑布的声音很清晰地传来，因为靠近瀑布，附近的湿气很重，树木生的尤为茂盛，交错的枝丫甚至遮住了阳光。

　　袁天罡将他拉到一颗大树下，然后往瀑布那处一指，“诺，你仔细看看。”

　　巨大的瀑布从山崖上倾泻而下，水珠乱飞，李淳风盯着瀑布看，目光如炬，好像要把这道水帘烧出一个洞来，袁天罡真怕他的眼珠子掉出来。他不得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的目光正好落到自己想让他看到的位置。

　　李淳风这回可看的清楚，那瀑布落下的山崖口子，状似龙头，“龙……龙头！”他兴奋地像个孩童。

　　“对，”袁天罡点点头，道：“这山名为蟠龙山，四周山峰连绵不绝，像极了一条飞舞的龙，而这瀑布口就是此山之首。”他话只说到一半，便示意李淳风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瀑布从龙口倾泻而下，则是龙在吐纳瑞气，师父的宅子处是此山树木最为繁茂的地方，正对瀑布，想来是精气集聚之地。”

　　“你能说出这些已是很不错了，”袁天罡又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脑袋，“风水这东西着重于观察，一丝一毫，马虎不得，有时马虎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他现在倒颇像一位认真教导徒弟的正经师父，除去那只还在李淳风头上揉不停的手。

　　而后知后觉的李淳风自然也没有在意，还严肃地点头道：“淳风谨记师父教诲。”

　　是夜——

　　无风，较白天少了动物的鸣叫声，显得犹为静谧。李淳风今日有些心神不宁，很晚才入了睡，睡的浅，在听到外头木门吱呀一声响后便醒过来。

　　这宅子里住的就只有他和袁天罡，不知袁天罡半夜起床做甚？莫不是如厕？可是他躺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什么响动，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起身看看。

　　袁天罡的卧房就在他旁边，他打开门便看见袁天罡披着一件青色的外衣在廊上负手而立，举头望天，许久未曾动弹，仿佛化做了一尊石像。

　　李淳风站到他的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袁天罡轻叹一声，将自己的外衫披到李淳风身上，，道：“夜里风寒露重，你也不怕着凉吗？”

　　他的身形较李淳风要高大许多，因而这件外衣就将李淳风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脑袋。

　　“师父你在看什么？”李淳风问道。今夜的月色甚是明朗，他黑亮的眸子倒映着月华。

　　袁天罡差一点就沦陷在他的眼眸里，不自觉地伸手捏捏他的脸蛋，“唔，师父在看明日天气如何。”

　　李淳风自是不信的，袁天罡爱瞎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方才顺着袁天罡的目光望去，分明看到北方的帝星，他再次望向北方，目光忽而一滞，喃喃道：“帝星暗淡了。”

　　方才还群星环绕光芒璀璨的帝星突然间暗淡下来，也不知哪飘来的一片云将帝星遮住。李淳风急忙捂住嘴，天知道他刚才怎地就脱口而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人听了去，可是要杀头。

　　“淳风，”袁天罡勾起嘴角道：“师父有没有说过你在天文方面很有天赋？”

　　“诶？”他的话题跳的太快，以致于李淳风的思维还没有跟上来，慢了半拍回味起来才明白袁天罡在夸自己，心里泛起一丝丝甜蜜。

　　“今夜月晕浅淡，云淡风清，明日必定是个好天气。”袁天罡眯起细细长长的凤眼，左手摸摸下巴，道：“淳风，去收拾一下衣物，明日随师父去云游罢。”

　　李淳风眼睛一瞪，疑惑道：“师父怎么突然想起要云游呢？”毕竟现在天下不太平，连帝星都——他到底没有说出后面那句话，心中的不安愈甚。

　　“还记得白天时，师父同你说，要着重于观察吗？不光是风水，星象，占卦无一不是通过观察再结合所学所想推论而出，如今你在一个地方停滞不前，可不利于你学习。”

　　李淳风对袁天罡的敬佩之情又上了一层楼，明明二人年纪相差不大，可人家说出来的话就那么头头是道，而自己的某些想法却幼稚地可怜。

　　其实李淳风不过是被袁天罡偶尔露出的深沉之态欺骗了。

　　“淳风，”袁天罡的手在李淳风的眼前摆了摆，道：“在想什么呢？不愿意和师父出去走走，长长见识？”

　　“怎么会呢，淳风这就去收拾。”李淳风兀自回了房，燃起蜡烛开始收拾衣物。

　　袁天罡挑挑眉，收个乖巧的徒弟真是省心。

　　明日先去风来镇罢，他想也没想便下了决定。

　　那里风来楼的桂花糕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