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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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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憨在堂屋呆了许久才回房换裳,这个时候韩君梅已经梳洗妥贴,正端着一碗香茶半靠在美人榻上浅尝着。看见李二憨进来,气道:“你们家的人恁得事多,我花我的钱碍着谁的事了,要管东管西的?”
刚才李二憨迟归一步,就是在堂屋受教来着,本就气多,进门又迎上韩君梅的冷言冷语,不由得气道:“碍不着别人的事,就是碍着别人的眼了!”说罢又觉得这事儿本不怪韩君梅,又后悔了,忙好言与韩君梅解释:“你不懂乡里人的情事,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的!”
“那也不能老拿我说事儿啊!上次出门的时候你娘就说三道四的,我就怕回来耳根子不清静,特特地买了礼品,只求清静一时半会儿,哪晓得刚交了礼的手还没有撤回呢就挨了训!我招谁惹谁了?”韩君梅气极了,噼哩吧啦抱怨一通。
“你就消消气吧,家里头现在都艰难,唯独你过得好,可不就是招别人了嘛!”这是刚才在堂屋李婆婆与李二憨透的意思,李二憨略改了几个字便现搬到韩君梅的面前。
听得李二憨如此一说,韩君梅更气了,只见她眉毛一竖,问道:“莫不成我在你们家也要吃糠咽菜不成?又或者是说,我得自己倒拿钱出来将你家人养起?”
没得哪一个男人受得住这顶大帽子的,何况李二憨还觉得自己与韩君梅假夫妻,本是自己仗义之举,不管是韩君梅生活受亏,还是倒拿钱,都是自己仗义缺失,故尔对韩君梅抛的这两个问题还真不好作答。
李二憨虽不笨,但也不是脑子灵活的,想了许久方才憋出一条理来:“你不是在清溪买宅子了吗?就再忍耐些日子吧。”
“好,只是到时候你可得顶住,别你家人一说你又蔫了。”韩君梅又说了一句。
“一定,一定。”李二憨连连点头保证。
李二憨进里换了一件干活儿穿的衣裳便出了门,崔娘也拾掇好了,过来帮韩君梅整理东西。韩君梅心里不痛快,便将自己方才与李二憨的小冲突与崔娘唠叨一遍。
崔娘听后,说的却与韩君梅想的不同,她说:“我也听说过,这一房经分家后日子过得确实紧巴。要我说,姐儿不妨将家主赐下来的东西分一些给二爷,也全他一份孝顺。”
“没得听说过哪个女子倒贴钱给夫家养家的,更何况我与他也不是什么真夫妻,就更没那个理了!”韩君梅心想,自己和周俊以后还不知道怎么的呢,有财钱在总是要安心些,她哪里肯交出去。
“正是您与他不是真夫妻才更要拿钱与他!”崔娘说这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也叫做“破财消灾”,自此后李家人也不好说自家人多食肠大,且个个穿戴绫罗又不干活儿了。
经得崔娘这么一说,韩君梅大为动心,直呼在理,但她又心疼钱。于是问崔娘:“依着阿娘的意思这钱该拿多少,又该如何拿出来?”
崔娘也不是一个乱大方的人,自是知道钱拿出来就得得好处。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方才指着东厢与韩君梅悄声说:“咱们在那边一月省了好几百文的房钱,不如咱们就将这钱拿出来补贴家用。”
“我说阿娘也忒小器了些,几百文够干什么的?”见崔娘如此抠门儿,韩君梅掩着嘴直笑。
二人说笑一阵,方又才回归到正题上商量:“我们这里十几口人,以一人一天两斤粮算,一天就得吃近三十斤粮。一斤粮均算五文,再加上柴米油盐等物事,咱们这里的人每天的花销少说也得两百文。一月算下来,就得要七两银子……,是多了点儿。”韩君梅说着说着对李家人的难处也算是有些理解了,感叹了一句,心道索性大方一回,便说:“不如咱们一月就交十两银子以作家用,阿娘你看如何?”
“听得姐儿这么一算,我方才所说的倒真显吝啬了,就依姐儿的吧!”阿娘捂着嘴呵呵笑着直点头。
这边韩君梅与崔娘商量妥定,那厢李二憨也与李凤娘许下愿来:“娘,家里头艰难你怎么的不跟我说一声?我离家的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钱,本来在回来的时候就该交给您的,只因幺达达们闹分家,一时给胡闹忘了。一直放在娘子处,我且去给你拿来,补贴家用。”
“你在外面这些年也不容易,那些钱就留着自己花吧。”李凤娘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儿子到底是自己的,不管他走多远,娶了什么样了不得的媳妇,到底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心向着自己。一时得意非常,又在心里盘算,自己这儿子是个直肠子的人,钱再多还不是媳妇把着,他肯定是半不到半分的。这般一想,又悔刚才把话说得太早,怕李二憨将自己的话当了真,忙又添了一句:“再说你那媳妇,也不是能过日子的,少了钱还行?”
这意思便是觉得钱放在韩君梅那里她不放心了,李二憨性子直虽直,却不傻,这里面的话外之音他还是明白。但当前老娘大,他忙不迭地附和:“娘说得在理,她花钱大手大脚,那钱放在她那里也不安,不如交给娘。”
“也好,现在家里头实在艰难,房子扁窄不说,地没好地,田没好田!你把钱拿来,我让你达达去寻摸几亩好水田,来年也多打几斤好谷子,也好卖份好钱!”李凤娘说着就抹起泪儿来,哭道:“原本我们在这小柏树还算得上一户的,哪晓得这家一分就穷得叮铛响了!”
“娘你别着急,日子会慢慢地好起来的!”李二憨是不会说话的,今日难得地甜嘴了一回。
这下子可高兴坏了李凤娘,她拉着李二憨的手好一阵的感慨:“要说你们几弟兄,你比不得老三机灵,也比不得老大老实肯干,可却最合娘的心。”
李二憨大为感动,他娘这话说得不假,哥哥弟弟在村儿里都是数得着的能干小伙子,自己偏偏是个闯祸精,可他娘就偏疼他许多。这一感动,又将李二憨从不出口的甜言蜜语给感动出来了,将李凤娘哄得好生欢喜。
“我儿真是懂事得紧,不像你大哥和三弟!”李凤娘欢喜异常,又将李二憨与自己另两个儿子比了一比。
李二憨无心争这个宠,也无法接李凤娘的话茬,只将话头引开,说了一些好话,哄着李凤娘高兴了便告辞,去想怎么向韩君梅开口的辙去了。
李二憨是不晓得韩君梅开了窍,如若不然哪里需要他一个直肠子的人花这般的心思?
这真一对冤家,两个人事情想到一块儿去了,却各行其事,也不通个气,也不怕事情穿漏了没法圆说。但事情就是这样,也由得各位看官干着急,没办法。
韩君梅与崔娘定下了交于李凤娘补贴家用的月例,转身便由崔娘拿了十两银子与一些做衣裳的料子交给李凤娘。
李凤娘这一辈子对银子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只知道它值老多的铜板和铁钱。今日崔娘猛地拿出拳头那么大一砣来,立即就将她震住了,只当这十两是好多,定是自己二儿子这许多年的积蓄无疑。再加上崔娘又拿了几匹过来,她虽不懂什么绫罗绸缎分类,但瞧着那料子油光水滑的模样,只觉得定是好的,扳着指头瞎估计定是值不老少的钱,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我们奶奶说这些交给夫人补贴家用。”崔娘将东西放在桌上说道。
听着这话李凤娘的脸色黯了几分,心道,明明是我儿子的积蓄,倒说得是你家姐儿的似的!但又回头一想,儿子挣的钱交给媳妇这也没有什么,就看在她将钱物拿出来的份上且饶她一回!这般一想,脸上又好看了几分,也与崔娘客气了一句:“你们奶奶有心了!其实这些我本不该拿,只是最近家里确实艰难了些。”
崔娘连连头,也一个劲儿地客气:“都是家里的一份子,出些力也是应该,夫人就不用客气了。”
如此你来我往又寒暄了几句,李凤娘将钱、物收了起来,崔娘也告辞出来。
“阿娘,怎么样?”见崔娘回来,韩君梅连忙问。
“那还用得着说?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崔娘将李凤娘接着钱、物时的样子与韩君梅细细一描述了一翻,“你没有瞧见她那样,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这就好。”韩君梅觉得李凤娘的反应与自己的想像相差无二,想着以后耳根清静,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虽说一年多花一百多两银子,但买个耳根清静也算是值了。”
“就是这个理!破财消灾嘛,钱物咱们又不缺,她要舍她几个便是。”崔娘对韩君梅的话大为赞同。
“是倒是,只是一百多两银子呢!咱们虽有钱,可这么花下去总有山穷水尽的一天。”韩君梅还是觉得肉疼。
经得韩君梅这么一说,崔娘也肉疼了,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丧气话:“不管怎么说这钱花出去了是好事!再说了,咱们不是已经置了田产和铺子了么?过不久就会有进项,不怕的。”
对田产和铺子韩君梅也只当它是个指望,她说:“你我都不善经营,那做买卖又是没个准数的事儿,到底如何还不知道呢!”
如此崔娘也有些心虚了,止不住地唏吁:“这……,也就只能求老天保佑,让俊公子早得凯旋归来,振了周家门楣来接咱们了!”
一阵低叹,主仆二人都没了精神气。
又过了一阵,该是用晚饭的时候,韩君梅按例上了堂屋。果见李凤娘等人的面色与自己先前见的大不相同,心里顿时觉得“钱财通四海”这话大有真义!
这边韩君梅为钱财铺路而感慨,那边李二憨亦有同感,只觉得自己娘亲的态度之所以转变,皆因自己许的那个愿之故。于是一边吃饭,一边琢磨,该如何跟韩君梅开口要那份钱。
左思右想,李二憨不得法,大是懊恼,当初自己实不该穷大方,将那家主赏赐的自己那一份一并“可怜”了韩君梅。如若不然,现在哪里会这般地作难?但是事情已经到了眼前这地步,李二憨觉得男人的气慨和颜面固然重要,但自己娘老子的温饱也还是要顾的。就算再难以启齿,钱,他还是得向韩君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