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刃倾城》午颜

54、欲查真相

　　落梅听得穆梓初的逼问，只得抬起头。一张姿颜妖丽的脸蛋儿早就哭得花容失色，恍恍惚惚的有些六神无主。红肿的核桃眼迷茫地看向穆梓初，声若细蚊道：“老爷回房以后，我们就睡下了。”

　　穆梓初听力过人，自然是听清楚也听明白了贾富贵回房以后的细节隐情，稍许不自然地撇过头，假意轻咳了两声：“那贾大人近日有没有与夫人提及过仇家寻仇之类的事情？”

　　“这倒没有。虽然，老爷或多或少有些吝啬苛刻，但说到底为官这么些年，为人处世也还算过得去。老爷向来不与人轻易结怨，凡事都尽量维衡中立。”

　　突然，落梅睁圆了杏仁大的眼眸，右手捂住胸口状似惊悚道：“要非说是有仇家寻仇的话，肯定就是那些失踪的婴灵，一定是它们来索老爷的魂了！”

　　持着火把围着小楼一圈的众人在听到落梅下了如此定论后，也都纷纷露出惊惶的表情。

　　“难道世上真的有鬼？”人堆里，忽听一道声音，虽极轻极轻，落进每个人的耳里却响如轰雷，震起惊魂无数。

　　摇曳的火光在寂黑的夜里好似一团团窜躲的不安，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们终于开始担心世间会不会被幽灵吞没。

　　夜风骤起，寒鸦突兀的凄厉声伴着明明灭灭的烛火，气氛阴森诡异至极。

　　“那个，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此刻，墨楚清洌的声音竟然起了稳定人心的效果，他满意地接受着所有人的视线，不疾不徐道：“请容许在下插句白，世人皆说钱财能使鬼推磨，想必大家都知道贾大人乃是清波镇的首富，如果偏要说这世上真有鬼怪，那么贾大人又岂会惨死家中？他的财富足够买上百条命了！”将该说的话说完，他随即冲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子眨了眨眼，眼底满满映着穆梓初无奈的模样。“小初是又在怪我多嘴吗？看你的眉头都能打四五个结了。”

　　那张无辜至极又该死的好看的脸下一瞬就在穆梓初面前渐次放大。见他这般愚弄众人，她虽也气结，心里却不得不赞上一句聪明！鬼由心生，若是赶不走心头的妖魔鬼怪，只能给出一个最可信的理由，让它们不攻自破。

　　“诶，那家伙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啊！如果真的有鬼，就凭贾大人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金山银山，别说是买命了，就是买几个小鬼做奴仆那也不为过啊！”马世德听明白了墨楚的意思，直嚷了出声。

　　与马世德相邻不远亦是做商人模样的宾客反唇道：“你知道什么呀！也许贾大人根本不肯掏钱买命呢？他向来最是吝啬，我估摸他就算死到临头也是极其不愿意把钱财拱手让出的！何况，你怎么知道，那些鬼看中的到底是人命还是钱财？再说了，鬼不都是用冥币的吗？我们阳间的钱财说不定还入不了它们的鬼眼呢！”

　　挨着那商人的另一位宾客壮了壮胆，同样发表了一番自己的看法。“鬼神之说本该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免得沾惹了一身晦气。这贾府的事情自有贾府的人出面处理，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还是顾紧自己的小命更为重要。”

　　“可是，贾大人尸骨未寒且死因尚未查明，你们如此急哄哄地撇清干系又置落梅夫人于何地？”马世德瞟了一眼面若白霜的落梅，心底大男子形象迅速地膨胀，自然而然地涌出了丝丝怜惜。

　　“切！又开始自逞英雄了。自己觊觎别人家的小妾不说，还硬要拉着我们做垫背。今天可真算是倒霉！好好一场红事变白事，现在连人都走不了。我们又不是官府的人，哪来的本事查真相，抓凶手！这不存心为难大家么！”说话的仍然是那位商人，显然他是这一群未散宾客当中说话较有分量的人物。

　　马世德素来跋扈，哪经得住冷嘲热讽，当即垮下了脸色，不悦地逐客道：“贪生怕死的就给小爷马上滚！逞什么口舌之快！”

　　“哟！这么快就当自己是这贾府的主人呐！也不知方才是谁说的，贾大人尸骨未寒，死因未明……”商人朝着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笑得一脸鄙夷，“我倒是觉得红颜祸水，讲不定贾大人就是死在奸夫□□手里。”

　　“王八蛋！你说谁奸夫□□呢！”马世德被气得粗红了脖子，差几步就能指着对方的鼻子开骂。

　　“哼！没教养的粗人！”想那商人纵横商海数十年，什么样的无赖没应付过，对于马世德这等功力的，收拾起来根本不在话下。他伸直了手臂，准确无误地指着落梅和马世德，忽然正色道：“奸夫□□骂得就是你们！”

　　落梅闻言一惊，哭得摇摇欲坠的身体险些摔倒在地。穆梓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落梅，又不着痕迹地收回了力道，耳语了几句以作安抚：“落梅夫人请宽心，谣言止于智者，切莫放在心上急出了病。”

　　落梅好不容易站稳了脚，看向穆梓初的眼神里饱含了感激之情。“多谢紫衣妹妹提点，先前姐姐另有冒犯之处，还望妹妹海涵。”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紫衣同样不会放在心上。”穆梓初扯了扯嘴角，谦和又不失礼地与落梅划清了界限。

　　反观马世德正与那商人你一言我一语斗得不可开交，正在两人准备捋袖子干架的时候，宇文辙不温不热地开口：“想走的赶紧走，要留的别闹事。违令者就别怪本太子不看情面，不分皂白。”

　　一声令下，有些怯弱的宾客佯装镇定地向落梅痛惋辞别，待落梅含蓄点头后，转眼之间三三两两个都脚底抹油溜了个干净。徒留一些胆大的还都举着火把杵在原地，时而东张西望，时而又攥紧了手中的火把，吞咽着口中并不见多的津液，时而又色胆包天地将目光停滞在落梅的脸上，近似于一种贪婪的索取。

　　“落梅夫人，若想及早擒获真凶，但凭你之前的一面之词是绝对不够线索的。如是方便，还请夫人带我们同回卧房看看，也好让我们多搜寻一些蛛丝马迹，才能早日让逝者安息。”宇文辙拢了拢胸前的衣襟，温雅话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落梅稍作晃神，拭泪的帕子慌乱地掩住了口鼻，深吸了几口气，粗哑着声线“嗯”了声后，柳腰款摆得朝着她与贾富贵休憩的卧房走去。众人井然有序地尾随其后，只言不发。

　　卧房的门并没有掩实，大概是因为先前冲出卧房的人过于惊慌的缘故。夜风时而掠过那扇虚掩着的门，嘎吱嘎吱的声音捉着每个人的神经，无端生出一点儿惊秫。

　　落梅就如同平时一般推开房门，然而当视线落在床里仍旧衣不蔽体的贾富贵身上时，心智竟出现了短暂的迷蒙。“老爷，老爷……”她嘴里喃喃自语，人也跟着坐到了床边。

　　穆梓初看她轻手轻脚地替贾富贵盖好被子，抚去了他额前的乱发，又拾起了落在床下的官袍。温柔？悉心？不舍？为什么在这一切看似很爱很爱的举止背后，像是隐匿着一个不能示人的真相。

　　“小初，这甘草蜜饯味道不错哟。你要不要也来尝一颗？”墨楚扬了扬手中一个精致的点心盒，笑道。

　　“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的零嘴，人家的人家的人家的！你到底知不知道羞啊！”穆梓初的心情十分凌乱，甚至是羞愧。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只狐狸这么爱偷吃，而且还是不分时间地点的偷吃。

　　宇文辙同样被墨楚的“味道不错”给吸去了注意。其他人全都是将眼珠子黏在了房内陈列的古董字画上，一边还感慨贾富贵敛财的手段高明至极。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落梅看着墨楚时，那眼底一闪而逝的狠戾。

　　“甘草蜜炙后味甘而性温，有增强补脾益气复脉的作用。”宇文辙迈步走到墨楚旁边，顺手拈了一颗蜜饯，温润无害地笑道：“确实味佳。”

　　穆梓初扶额，这两个男人是在比谁的舌头更具有做皇帝舌的潜力吗？

　　“我，们，是，来，查，案，的！”穆梓初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后，就不再去理会蜜饯和男人的那些事儿。

　　她巡视着卧房，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迷香的残味，古董字画件件齐全，由此可见，贾富贵并不是因为钱财而丢了小命。再看贾富贵的尸首，似乎睡得很安详，并没有多少痛苦。进来之前，匆匆瞄过他的尸身，并没有被兵器重创，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想到这，穆梓初的眉宇不由皱紧了一些。尸体也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面色较为灰败。难道说，古代也有类似于安眠药这样的东西，足够让人安乐死？

　　“要我说啊，贾大人一定是做了风流鬼。”那些一齐尾随进房的宾客，在参观完了一屋子珍藏品后，又管不住一张闲嘴的发表看法。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必然是有原因的！唉。别说，我还真是有点儿羡慕！”

　　“你嫌命太长了？这种事有什么可羡慕的。只要有命活，你还怕自己消受不起美人恩吗？”

　　“哈哈哈……”

　　马世德越听脸越黑，他挡在落梅跟前，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落梅是个好女人。我不许你们这么说她！一切等太子殿下查清楚了真相，你们再废话也不迟。”

　　落梅呆愣愣地站在马世德背后，眼睛扫过一圈众人，最后还是将视线停在了自己的脚尖。男人，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美色才选择靠近自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