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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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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初升,半天霞幔,青青碧碧的竹林,渡上了一层金光,一双翠鸟,扑腾着翅膀在竹林里穿梭往返,阵阵清啼将张子楚从沉眠中唤醒。
天亮了?揉着眼睛,张子楚伸了好大一个懒腰,坐了起来,昨夜一场好眠……好眠?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张子楚从竹榻上跳了起来,突然发现衣服好好的穿在身上,他又怔住了。依希记得昨夜月下有一美人翩然而至,月凝如霜,肤冰胜雪,眉目含情,吐气带香,他们在这竹榻上……张子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到竹榻上,鼻尖又生起一股热热地感觉,下意识地抬手一摸,什么也没有,没有血,手上没有,衣服上也没有。
原来……是春梦一场。张子楚的心中不禁一阵怅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尖弥漫的是竹的味道,昨夜那个活色生香的美人,那份血脉贲张的激情,竟然只是梦,果真是梦里不知身是客,半晌贪欢。
推开门,一股清新的竹味扑面而来,满目青碧让张子楚精神一振,情不自禁地走到那株青玉竹边,细细地观察,却是越看越爱,越爱便越看得仔细,忍不住再次展臂拥住了竹身。
“青玉竹,青玉竹,若能将你移到我屋前,日日见,夜夜伴,岂不快活似神仙。”
张子楚话音未落,竹身忽然一阵轻抖,他一怔,正惊疑间,突然脚下一痛,一低头,却是一只灰毛狐狸咬了他一口,裤脚处,已有血水渗了出来。
“哎呀!”
他这才觉着疼,手一挥打向狐狸头,那狐狸机敏一闪,松开嘴往竹林外窜了出去。
“哪里来的野狐狸……”
张子楚蹲下身卷起裤腿一看,一排齿印处正往外使劲地冒血,他这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哪里知道怎么处理这么大的伤口,看见自己流了这么多血就已经眼前开始发晕,愣了好一会儿,才四下张望,显然身边没有可以帮助他的人,恋恋不舍的把面颊贴在那株青玉竹上磨蹭了一会儿,才一瘸一拐地往竹林外走去。
他已经打算好了,就算脚没受伤,他也要回书院一趟,把被褥铺盖还有书本笔墨都拿过来,他不走了,就在这竹林里住下了。
不走动还不觉得,这一走,脚上伤口便越发地疼得厉害了,张子楚不由得走走停停,好半天才走出了竹林,已经是吃力万分,再一眼望见面前山路,竟然崎岖如羊径,遥遥不见尽头,真不知昨日在迷雾中他是怎么走上来的。
难走,也得走,好在张子楚毕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咬了牙也便走了下去,却是才走到一半,抬头一看天,日头竟移到了正中央,他也又累又饿,捡了块平坦的大石头坐下,再一看伤口,血早就止住了,只是伤口没有处理,看起来有些吓人。
这路,哪里是个头呀,看着还有长长的一段崎岖山路,张子楚直拧眉,他现在也不知道书院在哪个方向,走过这段山路,还要辨别下山的路,只怕今天是回不来了。回头再望身后的竹林,青青翠翠若人怜爱,真是舍不得啊。
正在张子楚望竹生怜的时候,忽然隐约听得阵阵歌声随风而来,在耳边萦绕不去。
“世人都晓神仙好,敬香叩头抱佛脚,求得功名穿红袍,金银富贵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草一堆埋没了,手捧利禄心不足,人死都随儿去了……神仙好,神仙好,脱去红袍踏赤脚,天上地下任逍遥……”
这歌声悠扬深远,风中余音袅袅,张子楚前面几句未听得清楚,倒是把最后两句听清了,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公子因何发笑,可是这歌不好听?”
“我笑那吃尽千般苦楚后做了神仙的人,从此仙宫寂寞,凡路难及,尚不如人世百年,半生功名……咦?”
张子楚听得身后有人相问,不由笑答,转过头来,却见是一青衣男子,头上松松地挽着个道士髻,用一根竹簪插着,几缕发丝不甚听话地垂在面颊上,清俊的面庞上微微含笑,竟透着几分仙风道骨,令张子楚惊咦一声的是,风吹过时,从那青衣男子身上飘过来一股清清的竹味,当下便令张子对他大生好感。
“小生张子楚,乃是山下四时书院学子,不知道长……呃……”虽然青衣男子挽了个道士髻,可是身上的衣服却不是道袍,而是跟张子楚一样的儒袍,打扮虽然怪异,却看着极是顺眼,一时之间,张子楚也不知应当怎样称呼。
“在下陶然,张兄请了……啊,张兄受伤了?”
本来张子楚看到青衣男子,又闻到熟悉的竹味,已经忘了脚上疼痛,此时却让陶然一言提醒,顿时又感到痛了起来。
“让陶兄关心了,先前被一只野狐狸咬了,我正要回书院寻些药,却不想才走到这里,便没力了。”
陶然又是一笑,他的笑容总带着几分清幽,恰如山中孤竹。
“真是巧了,我身边正带着伤药,张兄可否让我一看伤处?”
张子楚被陶然的笑容所迷,一时也不觉两人才是初识,反觉分外亲切,不由点了点头。
陶然蹲下身,轻轻卷起张子楚的裤脚,便见伤口处皮肉外翻,血肉模糊,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小狐狸咬得也太狠了,倒是看不出张子楚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竟能坚持走到这里。于是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小的药瓶,将药粉轻轻洒在伤口上,又从自己内衫处撕下一根布条把伤口包扎起来。
张子楚坐在石头上,陶然一蹲下身,那个道士髻正好顶在他的下颌处,比先前更浓郁的竹味传入了他的鼻子里,忍不住吸了吸气,张子楚心下纳闷,怎么有人身上带着这么浓的竹味呢?他倒是越闻越喜欢,禁不住往前靠了一点,贴得更近,再贴近点,再近点……
“砰!”
撞上了。
原来陶然已经为他包扎完毕,正要起身,哪晓得张子楚正贴着他的头狠狠地闻着,那不正撞上张子楚的鼻尖,只听得“哎哟”一声痛叫,张子楚又捂住了鼻子,指尖湿湿的,又流血了。
陶然哪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好笑之余,突然想起张子楚先前抱着他的本体所说的话,不由俊面微红,这书生,倒是真心喜爱竹,也算难得了,不枉他一救再救。
“张兄,是我不小心了,快擦擦。”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了张子楚。
“啊,不……不……是我……”张子楚支支吾吾,脸上也红了,哪里说得出话来,只得接过那帕子,往鼻间一按,倒是又一股子竹味窜进了鼻腔里。他哪里知道,这帕子,其实是陶然临时用竹叶变的,自然也是有竹味的。
“张兄,你有伤在身,行走不便,且让我送你一程吧。”
张子楚原就对陶然大有好感,这时经包扎一事,更是觉着亲切,恨不能与他多亲近才好,哪还不同意。
“那便有牢陶兄了。陶兄,你我一见如故,便称我子楚罢。”
“也好,瞧模样我痴长子楚几岁,你便称我一声大哥罢。”
陶然边说边将张子楚背了起来,张子楚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不由轻声道:“陶大哥……”这一声唤出,也不知为何,竟顿觉心中无限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