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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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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多了一人,竟也不觉路长,张子楚伏在陶然的背上,不自觉地打开了话匣子,说生平,说抱负,陶然显然凝神细听,他谈到父母病故,陶然便轻言安慰,他说有朝一日要金榜题名,陶然微笑不语,张子楚急了,拍起了胸脯保证来年秋试一定能中,陶然唯唯以应,表示相信,这才平了张子楚的气,继续慢慢说着心中的话。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条崎岖的羊肠小径早已到了尽头,张子楚回头望了望后路,只见云气缭绕,半截羊肠路已没入了云气中,那葱郁的竹林早已望不见,忽觉着有些过意不去起来,从陶然背上挣扎着要下来。
“陶大哥,你背着我走了这许久累了吧,我已好多了,让我下来走罢。”
“也好。”陶然了然地一笑,停住脚步,放张子楚下来。
张子楚两脚落地,才刚站定,陶然便退开几步,指着前方道:“子楚,顺着这条路便可下山,我不送你了,你自去罢。”
“陶大哥?”张子楚愕然,旋即不舍地拉住了陶然的手道,“陶大哥住在何处,待我伤好了,再来与陶大哥一诉衷肠。”
陶然微微摇了摇头,清俊的面容上,却是一抹云淡风清的笑意。
“修道之人,唯图清静,红尘纷扰,忘之久矣。今日与子楚一晤,已是缘尽,汝友已至,速速去罢。”
说着,将张子楚往前一推,张子楚冷不提防,往前冲了几步,差一点就摔倒,幸而身边有一棵树,他扶住了,才站稳,耳边便听到了一阵叫唤。
“子楚……子楚你在哪里……子……楚……”
是朱阙痕的声音,张子楚当下大喜,忙应声道:“阙痕,我在这里……陶大哥,果真是我的朋友,你怎么……”
张子楚话未说完,转过头来身边却已不见陶然,他怔住,心中生出一抹怅然,竟仿若失落了什么,顿觉神伤。
“子楚,总算找到你了!”朱阙痕出现在张子楚面前,语气又是激动又是放心,“子楚……子楚?你在看什么?”
“啊,阙痕……陶大哥往哪里走了,你瞧见没?”张子楚抓住朱阙痕忙问。
朱阙痕一脸莫名道:“什么陶大哥?我只瞧见你一个人站在这里。”
张子楚立时垂头丧气,朱阙痕见他神色不对,不由担心起来,道:“陶大哥是谁?子楚,你昨日去了哪里?可有出什么事么?”
眼见朱阙痕为他担心,张子楚心中一热,心中的怅然感也减轻了几分,道:“我没事,昨日迷路,寻着一处竹林,里面有间茅屋,过了一夜,今晨出来,路上便遇着陶大哥,他好心送我一程……对了,阙痕,怎的你一人在此,潇柏、栾轩与莫瑞呢?”
“昨日与你失散之后,我让他们送潇柏先回家,然后一人在山中寻你,入夜之后,也幸而找到一间茅屋,勉强过了一夜。”
却原来,朱阙痕昨日在山中乱走,未曾寻到张子楚,却发现一间茅屋,自然,那茅屋早已破旧不堪,塌了半边,另半边尚能遮挡山中寒风,凑合着过了一夜,天一亮,他便又出来寻找张子楚,走了大半天,路上忽遇一人,瞧模样竟是男女不辨,风姿绰约,朱阙痕不是张子楚,这凤凤山虽大,却是向来少有人来,如今突遇一人,妖娆有如画中精怪,他心中顿生警惕,正要绕行,那人却对他言说所找之人当往南坡去寻。朱阙痕将信将疑,往南坡寻来,果然见着张子楚,他心中在惊喜之余,却也背生寒意,当下拉着张子楚便要下山。
“阙痕,慢些走。”张子楚被朱阙痕拉着快步疾走,竟不觉得脚上伤口疼痛,也不知陶然给他用了什么药,端是神效无比。
朱阙痕脚下却是半点也不见慢,口中更是道:“子楚,我瞧这山中有些不干净,往后还是少来为妙。”
张子楚失笑,哪里信他,随口道:“阙痕可是心中鬼,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昧心之事做不得。”
朱阙痕见他一番好意提醒反被误解,不由气煞,瞪了张子楚一眼,不再多言,只是脚下走得更快了。张子楚拉不住他,只得随他去了。到了四时书院,迎面正撞上从里面冲出来的乔潇柏、花栾轩、莫瑞三人。
“啊,阙痕、子楚,你们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们了,正要上山去找你们。”乔潇柏直扑到朱阙痕的身上,上摸摸,下拍拍,一番检查,确认完好,才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子楚,你受伤了?”莫瑞眼尖,一眼看到张子楚裤腿上的血迹,忙惊问。
“无事,让一只野狐狸咬了一口,已上过药了。”张子楚道。
“我看看。”花栾轩手快,已蹲下来检查伤势,解开包扎的布条,一看伤口,竟然已开始愈合,倒是一排牙印,清晰可见。
“可恶的狐狸,早晚抓回来做成皮袄。”乔潇柏咬牙切齿,为张子楚抱打不平,又被朱阙痕给瞪了一眼。
“以后大家还是少上山为妙,迷路事小,若碰上野兽什么的,怕就回不来了。”朱阙痕思量再三,到底没再说他觉着山上不干净的事来,就怕好奇心重的乔潇柏不但不怕,反还非要再上山不可。
“也是,幸得子楚这回碰上的只是一只狐狸,若是狼啊熊的,怕就早就变成一顿早餐了。”莫瑞想想也觉后怕,连连点头。
“哪有那么倒霉……”乔潇柏嘀咕一声,见朱阙痕又要瞪他,连忙住口不言。
“好了好了,最多以后不再单独上山就是,阙痕和子楚走了这许多路,也累了吧,先回去休息再说。”花栾轩笑道。
张子楚心中早有上山的打算,只是眼下当景,他也不好说了,想着先把脚上的伤养好,无论他们应与不应,他都是要住到竹林里去的,这才离开半日,他已开始想念那株青玉竹了。他这里只管念着,却不知道,凤凤山里,陶然已又救了他一回。
“潇湘子,你我同为妖精,何故几次三番坏我好事?”
月弦儿被陶然挡在山道上,气得直跳脚,他原想引那书生的朋友寻着书生,将书生带出竹林,才好绕开那根死竹子下手,哪晓得陶然竟又将他拦了下来。
陶然斜靠在树身上,把玩着腰间的酒葫芦,漫不经心道:“你本是这山中精气所化,几百年修炼却始终不能凝聚人形,直到三十余年前,山下书院的一个书生为山中一处凉亭题了匾,你投身于匾中,那书生命中有文魁星相护,你沾了字中的灵气,才得已凝成人形。按理,山中精气乃为阴性,你当化为女身才是,可偏生题匾上的字中阳性甚重,你竟破了这天地阴阳的伦序,化成男身,从此修炼比之平常妖精要难上七分,唯有人间童男精元,能令你的道行一日千里。张子楚不过是夸了那匾上的字两句,竟因此而与你结下一段夙缘,也是天意,可凡修道者,当知修行不易,你若真的吸取张子楚的精元,道行虽长,阴德却亏,于将来渡劫,有害无益,莫如安心在这山中,慢慢修炼为好。”
“合着你倒是为我好了,我虽吸他精元,却不害他性命,最多也只是缠绵病榻一年半截而已,怎会亏我阴德。”月弦儿哪里能知陶然的好心,恨恨道,“你说渡劫,怎不见你渡过去,莫不是也做过有亏阴德之事。”
陶然神色一黯,缓缓道:“也罢,我好言提醒,你不听便算,将来后悔,也怨不得人。”说着,转身飘然而去。
月弦儿望着他的背影,恨得直咬牙,却也没奈何,他道行不足,无法离山去寻童身之人,好不容易才等来一个,竟被陶然破坏,跺了跺脚,也只能期盼着张子楚自己再走入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