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苏凌》艾叶灰

12、进宫

　　豫国皇宫。御书房。
　　门口的侍卫恭声禀报：“皇上，安心王世女到了。”
　　苏璟抬头，“进来吧。”
　　身着皇室正紫衣袍的少女踏进门，规规矩矩跪下行礼，“参见皇上，天佑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一家人还多什么礼。”把手上奏折放到一边，苏璟从椅上起身，亲自来扶水叶。道过一声“谢皇上”，水叶才就着皇帝的手站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好好的多了这么多虚礼。”苏璟拍拍水叶的肩，眼里满是慈爱，“这儿跟姨妈还有那么多礼数么。”
　　“没有啦，”水叶撒娇地晃晃苏璟的胳膊，“只是这是御书房嘛，进门礼数总得做足了才不给姨妈添麻烦啊。”在这女尊皇室长大，虽说被母亲宠着，未浸染太多勾心斗角，该有的礼数水叶一样也没落下。她很清楚，事事周全才能不留人把柄，即使皇帝姨母对她很是疼宠，她也从未作出过违背皇室规矩的事情。只有在没有外人又不违了皇帝心思的情况下，她才会露露小儿女的娇态，博得这尊贵姨母的喜爱。
　　事实上，苏璟也非常的喜欢这个懂事的外甥女。
　　叫人搬了椅子给水叶坐下，苏璟便扯她话起了家常。问起王府里家人的近况，水叶就瞅空提了母亲交待的话：“爹和小宇身体都很好，小宇的剑术又进步了呢。倒是姨妈您，是在为什么事忧心么，看来疲惫得很。”
　　闻言苏璟摆摆手，苦笑一声：“别提了，朝堂那些事，总是没完的。”
　　水叶狡黠一笑：“姨妈别烦，也许叶儿能帮上忙呢。”
　　“哦？”苏璟眼睛一亮，转而又略略暗了下去，“你啊…你娘总不愿意你参与朝政这些事里来，我也明白她的心情…”
　　“叶儿没说要参与朝政，”水叶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可不参与朝政不代表就帮不了姨妈啊。”
　　苏璟微怔，看向她的眼光有些怀疑：“叶儿你…”
　　轻抚着手中茶杯，水叶抬头直直望向苏璟：“姨妈是在烦两江总督李泉易的事？证据这种东西，不一定要朝廷的人来取的。”
　　感受着皇帝愈加犀利的目光，水叶淡淡笑开：“姨妈别担心。这是娘告诉我的。您知道叶儿不曾参与过政事，但叶儿大了，有些事情还是能帮到姨妈的。”顿了顿，“况且您一向知道，娘亲从不曾刻意瞒过叶儿什么。”
　　苏璟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微不可闻地轻叹，“是啊。她总是跟我说你是她最宝贝的女儿，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不想藏着掖着。”
　　“嗯。”说起母亲，水叶真心地扬起笑容，认真地说道：“姨妈，叶儿做的那些事情您总是明白的，叶儿从不曾想要用皇室这个身份占什么便宜，也没打算要瞒着您什么，只是想要好好的保护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就像您当年一样。”
　　就像您当年一样。
　　这句话让苏璟不由得愣住了。当年…当年么…那周身都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夜晚连觉也睡不安稳的时候，好好保护至亲的妹妹，几乎是她全部的支撑。
　　保护至亲至爱的人啊…
　　良久，笑意在她脸上慢慢化开，看水叶的目光里多了一份欣赏：“好！叶儿，不愧是我们的叶儿啊。那么，这两江总督可是交给你了！务必，不要有什么后遗症哦。”这词，还是她跟水叶小时候学的。
　　“谨遵亲爱的姨妈旨意。”水叶调皮地笑着，没费多大周折么，这事就算定下了呢。
　　“啊对了，姨妈这儿还有好东西给你看。”说着，苏璟笑盈盈地抽出好几只卷轴，在书桌上一一摊开。
　　看到那画卷内容，水叶顿时内心哀叹：“果然还是躲不过啊！”
　　展开的画卷上，赫然是一位位所谓“大家公子”的画像。
　　“来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苏璟笑盈盈地望着水叶，眉目慈祥。
　　喜欢的？又不是菜市场买菜写意居挑首饰，难道还能看上了就直接抱回家不成？水叶默默的腹诽，面上又不能抱怨。按说皇帝姨母对她已经够好，这种事情本该交给帝后来管，哪有皇帝亲自给挑男人的？皇子皇女都不一定能有这待遇！皇上对她这个外甥女儿疼宠至斯，她只能烧香拜佛感天拜地谢主隆恩啊！
　　粗粗扫过一遍那些画像，水叶很是诚恳的开口：“姨妈，我现在还不想…”
　　“哪有什么想不想！”还没说完苏璟就笑呵呵的打断了她，“你都十八了连个侍都不纳，寻常人家的女儿都成婚了呢！你娘一向大大咧咧不爱管你这些事，你爹又老由着你，不催催你得拖到什么时候？于情于理也该收个人在身边了。”
　　说着把水叶拉到几案边，指点着画上风姿绰约的公子：“我让梓玉仔细挑过了，这几个都是相貌好，家世不错，据说性情也不错的。你要喜欢哪个，姨妈就给你下旨。”梓玉是豫国帝后的名字，苏璟的夫。
　　水叶无语的瞪着那些画像上的公子，一个个衣饰五彩缤纷，不是45度明媚忧伤就是娇弱柔媚楚楚动人。作为从现代社会穿过去的人类，水叶怎么也欣赏不来男子那柔弱的美感。心里默默挑剔着他们的打扮，不经意间，一个青衣简饰不施粉黛的影子闪过脑海。
　　凌羽。
　　那个总是安静地、倔强地笑着的孩子。
　　其实他也不比自己小多少吧，不过两岁而已。但是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去摸摸他的头，告诉他不要担心，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他自己扛。看着他哭，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隐隐的心疼；看着他笑，似乎自己也会慢慢变得开心。
　　想着想着，水叶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见水叶冲着一幅画像兀自笑得开心，苏璟过去看了一眼，便理所当然了：“乔宿将军家的二公子么。也难怪，这点你跟你娘倒是像，都喜欢这种素淡的。”
　　“啊？”水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是拿着一幅案上的画在乐，这可麻烦了。她忙不迭的解释：“不是的姨妈，我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啦好啦，还害什么羞呢。”苏璟乐呵呵的摆手，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喜欢就行了，明儿我下个旨赐婚。”
　　“啊呀，不是！”水叶这下着了急，一边摆手一边急急说道：“没有，我对这位公子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刚才只是走神，想别的事来着！”
　　“哦？”苏璟颇为玩味地一笑，“对着这些小公子的画像你还能想别的事儿？什么事这么值得你在乎？”
　　“…”水叶语塞。平时伶牙俐齿的她，在这时候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憋了半天之后，她轻声叹出来：“姨妈，我是真的对这些公子没有意思。”抬头对上苏璟的目光，“我一直觉得，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只有互相了解了，找得到共同语言才能好好的共度一生。我不想单方面的把我的感情强加于另一个人。我想，”说着，她的眼里闪着不知名的光彩，“找到那个能理解我，真正携手白头的人。”
　　安静地听完，苏璟开口：“那现在，你找到了那个人吗？”
　　微微一愣，脑海里又划过那个熟悉的影子，水叶浅浅笑起来：“我想…也许吧。”
　　苏璟摇摇头，轻叹：“你啊，跟你娘那么像。那么，他是哪家的公子？”
　　“呃…”水叶略略迟疑了一会，才答道：“是…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苏璟皱了皱眉，“不可。你是世女。”
　　就知道会这样。“我不在乎。”
　　苏璟仍是摇了摇头，“若是普通百姓，你喜欢的话收作小侍也没什么，但你的正君总该是有身份的。”
　　心里开始有点堵。水叶望向严肃的皇帝：“我不想要三夫四侍。跟娘亲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够了。我也不想让我们的婚姻与身份地位有什么关系，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江湖，只要我能处理就好。我只是纯粹的想要一位夫君。”顿了顿，她眸子里似乎晕上了点点水光：“姨妈，叶儿这个小请求您也不能答应么？”
　　沉默。她能处理的么。
　　半晌，苏璟无奈地长叹：“罢了。随你喜欢吧。”
　　“谢谢姨妈！”刚才的幽怨状完全不见，水叶立刻就满脸喜气洋洋。
　　“咳…”被这猛然的转变惊倒，苏璟失笑，“得了，瞧你那样儿。既然是有喜欢的了，回去就早些把事儿办了吧，也省的那些老家伙整天把儿子的画像往梓玉那儿送。”
　　“好。”笑得跟狐狸似的。
　　“你明年生辰之前还没成婚就给你指一个。”
　　“…是。”蔫了不少。
　　“行，没事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回之前去梓玉那儿看看，他也怪想你的，昨天就叨叨着要见你呢。”看着这活宝的表情就想笑。
　　“嗯好！那，叶儿就先走了，姨妈也要好好注意身体。”吐了吐舌头，随意行了个礼，水叶步履轻快地退出了御书房。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苏璟没忍住的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