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饮风月》春秋

7、第七章

　　翌日再见飞浩，事先未与莫言虚通过气，方凌玉一开口就提出要离开。
　　莫言虚知他是担心给山寨中的人惹麻烦，所以虽然吃惊，却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但，莫言虚却拒绝与方凌玉同行。
　　看着对方因此而觉得受打击的表情，莫言虚只是淡淡说了句：“我尚有病人要照顾，没有半途离开的道理。”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很平静，与以往并无什么不同，但方凌玉就是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
　　不赞同的眸紧盯着莫言虚的脸，却无法从那完美的皮相上看出任何破绽。
　　“那……”
　　知道他要说留下来陪自己，莫言虚先抬起手挥了挥。
　　“事有轻重缓急，你分得清楚，不需要我多说，也没有必要为我耽误你的行程。”
　　“但我们说好同行。”如今为何你却能说出这样若无其事的话？
　　方凌玉的眼中瞬间闪过一种被伤害的情绪。
　　他的不甘、不满，莫言虚都看见了，却不作任何表示，只催他离开。
　　“昨日不是叫车夫今天到山脚等着吗？让人家枯守不好，你还是赶紧上路吧！”说着，推了推方凌玉。
　　那颀长的身子却一动不动。
　　“怎么了？”坦然迎上方凌玉审视的眼，莫言虚问。
　　“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忽然改变了和我同行的想法？”他不相信仅仅是为了有人等着他医治这样的理由。
　　“没有什么原因，你想太多。”见方凌玉不相信，莫言虚叹了口气，又道：“这样好了，等飞浩他大哥的情况有好转，我立刻赶去与你会和。”如此安排，总不会再惹他疑心了吧！
　　尽管还是觉得不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方凌玉的脸色却因为对方的许诺而有了些微好感。
　　“你一个人留下没问题吗？”到头来，他还是不放心。
　　莫言虚是应他的要求离开扬州，来到此地的。若果莫言虚此行出了什么意外，他百死难辞其咎。
　　听到他这样问，莫言虚难得的笑了。
　　他的笑容很轻浅，却隐隐透出无可侵犯的凛然之气。
　　他看了周围不便插口两人谈话的山寨众人一眼，道：“不是我自夸，莫言虚自懂事以来，尚无一人可以彻底从我这里讨了好去。即使手无缚鸡之力，我照样能杀人于无形。”
　　他说此话时并无特别加强语气，甚至平淡得像是陈述他人的事一般。
　　但是那如玉的容颜配上这格外冷漠的话语，更是给人一种诡异的森寒之感。就连素来不畏血腥杀戮的飞浩，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这一瞬间的莫言虚让方凌玉感到些许陌生，但他很快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而已。
　　凭着莫言虚刚才那话已知对方不是虚张声势，方凌玉遂拍了拍对方的肩。
　　“既如此，我就先行一步。”顿了一下，他又道：“你别让我等太久。”说完，再无半点留恋地离开。
　　潇洒笑容挂在方凌玉脸上，比阳光更加耀眼。
　　目送对方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莫言虚转向飞浩，目光比先前冰冷了许多。
　　“带我去见你们寨主，我要再为他诊断一次。”
　　心里对这位信守承诺的大夫极为敬重，飞浩点了点头，立刻带莫言虚往首领的房间而去。

　　把关心寨主病情的众人赶去了外面，莫言虚坐到床边，静静看着那昏睡男子的脸。
　　因伤而显得憔悴的容颜，依稀残留着继续傲然俊朗。
　　许是昨日莫言虚开的方子起了些作用，男子看起来不像之前那般痛苦得浓眉紧皱，反倒是露出了几分祥和的感觉。
　　莫言虚没有任何动作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了很久，最后终于叹了口气。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他问，语气中满是无奈。
　　这时那本该是沉睡中的山寨首领竟睁开了眼。漆黑眸子中，是满满的独占欲与自信风采，全无半点伤重虚弱的样子。
　　“你何时发现的？”落落大方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男子对他露出笑容。
　　“特意把他们的首领偷梁换柱，你这次也真是煞费苦心。”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莫言虚只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答我一句话：飞浩的大哥还活着吗？段长佑。”
　　不知何时卸下了易容的段长佑呵呵一笑，答：“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死人，所以破例让他活着。”
　　莫言虚紧绷的脸这才有了一丝放松。
　　下一刻，他的手就落入了对方的掌控中，身体也被迅速拉进段长佑的怀抱。
　　大掌缓缓摩挲着莫言虚表情淡漠的脸，段长佑有些怀念地笑道：“你还是没变，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从你上次设计我险些丧命以来。”
　　心知此人语气越温柔，作风就会越冷酷，莫言虚倔强地闭起嘴，一言不发。
　　“换了个名字，就以为我找不到你了？”抚摸的手指转而捏住莫言虚的下颌，段长佑仔细地审视对方看似平静的脸。
　　“我本就叫莫言虚。”
　　这个回答让段长佑低笑出声：“是啊，你当初告诉我的那名字才是假的，是我忘了。我实在很好奇，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既非朋友，有什么算是隐瞒的事？”莫言虚冷冷一笑，反唇相讥。
　　段长佑的脸色微微一变，亦回以冷笑。
　　“是朋友才值得你隐瞒？难怪你没告诉你那位好朋友，当初你消失的那两年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此话一出，他满意地看到莫言虚冷漠的面具出现了裂痕。
　　“方凌玉……应该不知道你曾屈身我魔教的事吧？”
　　别开脸，甩开段长佑的钳制，莫言虚目光凛然地问：“这次的事，都是你设的局？”
　　“你指什么事？”
　　“魔教二当家被擒一事。”
　　“哈，原来是说这个……要把你引出来，当然得作出一点牺牲。”段长佑倒是答得很干脆。
　　“是吗，即使那个二当家真的被正道之人杀了也无妨？”
　　段长佑的眼中瞬间闪过犹豫。
　　“他不会有事，到了迫不得已时，我的部下会救他。”
　　听到段长佑这么说，莫言虚忽然笑出声。见他反常，段长佑一时也没有任何反应，直等到莫言虚笑停。
　　“你笑何事？”
　　“我笑……”莫言虚答着，忽然一挥衣袖，一股白雾瞬间从他的袖中飘出。
　　段长佑防备不及吸进了一口，瞬间只觉得头部一阵昏沉，就这么让莫言虚从自己手中挣脱，站到他伸手够不到的地方。
　　“我笑，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毫无弱点的人了。”所以，才会给他自救的机会。
　　看着那双讽刺的眼睛，段长佑气得双目赤红，偏偏莫言虚使的药让他全无动手的力气，只能狠狠瞪着对方。
　　“别以为……今日你可以全身而退！”
　　闻言，莫言虚扬眉冷笑道：“我若要离开，你又能奈我何？”
　　说完，就要转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