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与智慧病重朱大昌》西门吹蟆

34、上元篇（二）

　　我把银子塞进兜里，一边应承他，“好说好说，谁欺负你的话不要跟他讲理，先开打，打不过再报我名字。”
　　“敢问老大名号？”
　　“不敢当，鄙人——”我镇定地报出马甲号，“鄙人张三，字丧彪，号铁蛋侠。”
　　“哇果然闻风丧胆如雷贯耳，”大斗笠抱拳，唰地站起来，帽檐把我顶出去好远，“小弟沐大宝，家住永安，初来乍道，头一次参加武林盛典，还望老大和前辈们多多关照。”
　　喝酒吃饭的穷大侠们看了他一眼，随即恢复如初，谁也没接话茬。
　　他却没气馁，雪白的手一扬，说了句满堂开心的话，“这顿饭大宝请了。”
　　不光是天然呆，还是有钱的天然呆。
　　掌柜眉开眼笑地拿着一块抹布跑过来，把桌子擦了好几遍，恭维地问道，“客官想吃些什么。”
　　“先来一盘蚂蚁炒松子，”沐大宝把背着的武器扔在地下垫脚，“然后就随便搞点家常便饭好了，鲍汁扣鹅掌、软烩千张、酱渍青海鳇鱼、清蒸熊掌、御香猴脑、鱼翅捞饭、葫芦鸡白封肉这些都可以。”
　　尼玛……这个叫家常小菜！！！？？？
　　掌柜的碎碎念跟着重复了一遍，脸上有些挂不住，“客官，您看看是不是能换些别的……您说的这些小店里都没有。”
　　沐大宝一把扯了斗笠抡在手里把玩，大眼圆睁地好奇问道，“那你们平时吃些什么啊？老大，不然你点些你爱吃的吧。”
　　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这沐大宝桃腮瑶鼻，杏眼生辉，女气的五官却恰好地糅合了他自然散发出的活力少年郎气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完全是个让人不舍得挪开眼的主。
　　我桃心荡漾地坐下，枕着下巴思量了半天，“师兄最擅长做狮子头焖蛋和烤鸽子。”
　　“那就要狮子头焖蛋和烤鸽子，再每人上一盅木瓜鲜乳雪蛤漱漱口。”
　　同桌的大哥茉莉花茶全喷在桌上，“一人一盅？咱们也有份？”
　　沐大宝笑眯眯地点点头。
　　“我可不要娘们才吃的东西，”邻桌大哥仇富心情爆发，一摔武器指桑骂槐地指着掌柜，“爷爷的水煮蛋怎么没配酱油？是不是没钱就能怠慢了？”
　　好几个同样仇富地也学着摔家伙，“摆阔去又仟城，别来库碧镇，瞧他穿的都什么啊，跟条阔边海带一样。”
　　没等沐大宝动手，从小角落里已经飞出一个目测就有1米8以上的筋肉人大汉，大汉骑跨在其中一人身上，娇声娇气地回过头，眨着她涂满桃红色的眼皮，“少爷发令。”
　　我靠！块头这么大居然是个女的！
　　沐大宝捡了根三节棍冲上前加入乱战，“打！有老大罩我们！”
　　……
　　……
　　……
　　“知道错了？下次还敢不敢了？”师兄收拾着被砸坏的桌椅碗筷，生平第一回冲我发脾气，“你怎么就那么皮呢！都带伤了还学人打架！！”他说着说着也怒了，顺手摔了一个大碗，“再这样以后晚饭只吃青菜馒头！”
　　我灰溜溜地贴着墙角，双手抱头扎马步，旁边是做着同样动作的沐大宝二人。
　　“师兄我错了。”
　　“老大的老大，老大认错了。”
　　“老大的老大，少爷的老大都认错了，身为老大的老大，您就高抬贵手放过老大吧。”大块头补充道。
　　师兄理了理自己的仪容仪表，包括那顶气歪的厨师帽子，又化作风度翩翩的宋廷南，走过去亲切地拍了拍沐大宝的肩膀，“兄台，我这小妹玩心太重，可能是跟你开了什么不得了的玩笑，你莫放在心上。”
　　沐大宝白脸一拉，大块头抢先把他要说的话给报了出来，“我家少爷虽然是第一次走江湖，但江湖上的规矩还是懂的，正所谓一日为老大终生是老大，老大的老大你不用再说了。”
　　师兄走到我边上叹了口气，开始掏口袋“皮孩子。老杜，摔坏的物什拢共多少钱？”
　　掌柜的拨完最后一粒算珠，报了个让师兄娇躯一震的数字。
　　宋先生，不是老杜想讹诈人，这个瓶子是我太爷爷的太公传下来的，一直放在店里经过了无数个春秋，哪想到今天却粉身碎骨了。掌柜的如是解释。
　　师兄蹬蹬蹬跑上楼，把日常装散银的钱袋拿出来交给掌柜，“不好意思老杜，余下的等我师弟回来就付清，给你添麻烦了。”
　　大块头偷偷嘁了声，“这种几十两的瓶子拿来种葱还差不多。”
　　沐大宝深表赞同，手探进衣兜里摸啊摸，“老大，你和你老大都是在这当小佣人的么？”我无力地点头称是，然后他摸出大把皱成团的银票，一张张地铺开，全是好几个零的大票面，“这家店我买了，以后老大和老大的老大在这是最大，你们要听他们的话。”
　　师兄彻底无语，“使不得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沐大宝又从靴子里挖出一坨银票堆在桌上，“二十万两，卖还是是不卖？”
　　掌柜的已经被吓傻了。
　　“不卖？”沐大宝做沉思状，“铁梅，去小宝那边问问她带够钱了没有，他不卖点店咱们就把这条街买下来，全部封死，阻断客源。”
　　天然呆也有心狠手辣的那一面。
　　再看掌柜，几乎是半搂半抱着那堆散发着异味的银票，“卖的，卖的！老头儿这就替大官人拿地契出来，大官人在上面盖个押咱们去衙门做个公证，这店以后就归您了。”
　　“老大，送给你的薄礼，你来摁指印。”
　　大拇指如电击般颤抖着伸了出去，没想到我也有变成老板娘的那一天，师兄抓着我的手放回去，眼神不容拒绝，“不能收，听话。”
　　“可是——”我缩了缩手指挣开他，“门票我们还差很多没有凑——”
　　沐大宝横在中间左右嬉笑，“一家小店，干嘛要跟我多客气呐，以后老大挣钱了记得请我们吃饭，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师兄把白帽子摘下来，和围兜一并团拢还给掌柜，飞速上楼，“我改主意了，我要回何楼山，你和北师弟也回京城吧。”
　　"老大，你老大的脾气真古怪，"沐大宝笑容灿烂，"不然搬来跟我一块玩，就住在西边的聚义山庄里。”
　　大块头在边上补充，“天字一号房到八号房都是少爷的，老大我跟少爷先去那里点菜等你来。”
　　走到门口沐大宝折回来，掌柜以为他是来拿回银票的，哪知他看都没看一眼，扯了扯我头上的米老鼠形状纱布，笑得天真无邪，“一定要来哦。”

　　我已经准备好应对面对师兄这个软心肠的说辞了，装可怜必胜宝典第一招，梨花带雨，男性通杀。
　　不要管缘由也不要看对方做何反应，总之哭就对了。
　　可真当看到师兄把竹筐子背在肩上，重新换回第一次见面的补丁道袍，抱拳说再见潇洒离去时，我全然乱了章法，山洪出闸三峡开坝了。
　　“师兄不要走，”我抱着师兄迈开的大腿，捶地哀嚎，“师兄不要扔下我。”
　　“大昌，”他掰开我的手，想了很久才把呈扑街状痛哭的我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我夫人是为这群武林正道所害，我是来报仇的你知道吗？宋廷南不是你想的那样光明磊落行侠仗义，他有很多你不愿意看到的阴暗。”
　　我抹干净眼泪，“哪个混球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宋廷南你凭什么半途而废，都到这里了却说要走？嫂子的仇我们可以帮你一起报，你是段北的师兄，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事不可以拿出来共同面对？”
　　他蹲下来看着我，欲语泪先流，“宋廷南这个混球会害了你。”
　　“朱大昌这个混球一点也不怕，”我吸着鼻涕笑出声。
　　正义和公道早就死在那群为了名声地位纷争不休的武林败类手里了。师兄，你又何必顾忌这些。

　　安抚完师兄这边的情绪，我拆了大半手上脸上的纱布去接段北下班，师兄说了要他回来一起收拾收拾搬个去处，沐大宝这么个没心眼的份子，很容易就会被我们酱紫的反动派给带坏走上不归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迎风默默流下海带泪，鲍汁扣鹅掌什么的，看来只能等段北发了年终奖外加心情好到看谁都顺眼的那天才能讹上一顿了。
　　路边人家已经开始打糕扎灯准备过万民同乐的上元节了。蒸笼里飘着糖霜桂花的味道，我痴痴地嗅了两口发觉自己一枚铜板都没带，岂可修，最丢人的是馋虫发作，鬼使神差地就坐到人家的元宵摊上叫了碗芝麻馅的。煮元宵的老婆婆弓着背脊坐在炉子后面，一边烤火一边兑着桂花蜜的糖水，“白糍粑翻滚冒腾了三遍再捞上来最好吃，又香又糯，小娃儿都爱吃这些。”
　　我都想挖个洞钻进去了，吃老人家霸王汤圆这种事，未免也忒丢人了，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啊……大宝你听到老大虔诚的呼唤了吗？老大此刻多么盼望你突然跳出来慷慨扶贫啊。
　　“婆婆，再煮一碗，”段北抽了长板凳坐在对面，抛着四个铜板，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出门又没带钱是吧？”
　　我羞愧了踮脚扭捏，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我的知心爱人男一号，永远出现在案发现场。
　　“那就留下来洗碗洗盘子好啦，”他贱兮兮地把两枚铜板塞进腰封，“我吃得慢些，等你洗完了一起回去。”
　　曰，差点就忘了他内该死的铁公鸡属性！
　　老婆婆把元宵端上来，听见段北的话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冒的关系，这碗婆婆请小娃儿吃了，难得过节，和和气气。”
　　段北摸了块碎银子给她，露出漫画美男子周边泛星星的偶像式笑容，“和气生财。”
　　比起昨夜段北精神了不好，跟我的伤口恢复速度几乎是一个级别的，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疯狂转好。就是束了发感觉更瘦了，北风一吹随身能飘起来的感觉，我勺了两只元宵抛到他碗里，丫丝毫不客气地一口一个，吃完了还吐槽，“让我来看看今天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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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在路边碰到一个摊子，”段北吃完开始讲他的奇遇，“摊主非给我这个东西，我说不要，他说要，我说不要，他说要，没办法就只好拿回来了。”他拿出一张讥讽脸的怪面具摆在桌上，“我包里是没地方放这种东西了，送给你吧。”
　　我瞟了他一眼，窃笑，“你自己画的啊？”
　　“我没事画这种东西做什么？”
　　“手上还沾着颜料没洗干净呢，大哥。”
　　他警觉地斜眼看了看手指，发觉上当后恼羞成怒作势要揍人，“上次你给我的那个落在了鹅仁村，等我再去那找已经被傅无望给一把火烧没了，还个更好看的给你。”他把面具反过来，顶心上写了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邵’，下面一边又加了个拳头大小的‘段’，还做出一脸本大爷手绘，你赚到了的表情，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段北，”我踢踢他的脚，“成亲得买些什么好呢？”
　　“我又没成过亲怎么会知道，”他秀眉紧蹙，脸色潮红地把眼睛撇向另一方，“等下回去问问师兄不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本人针对这章的观点是自作孽不可活，被剧透的人应该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