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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我只怕姐姐嫌我出身寒微,姐姐不嫌弃我,我已感激不尽,怎敢反过来挑剔姐姐?或者我在姐姐眼里是那等专好攀附的小人?”

      “姐姐若没和离,何来我今日在此与姐姐陈明心意?我只恨没早些遇到姐姐,没早两年出生,我羡慕韩将军,对他亦万分感激,多谢他成全。”

      “姐姐若不信,我尽可赌咒发誓,”他说着竖起三指,“苍天在上,我孟……”

      玉霓拦住他,没许他说下去。

      “我是为了将孩子的事瞒过去,并非当真想成亲。”

      孟季澧不假思索道:“假作夫妻无妨,过后和离也罢,万事都听姐姐的,绝不违逆姐姐的心意,姐姐的孩子,我必视如己出。”

      玉霓思索片刻,终于松口道:“容我想一想。”

      孟季澧一听有指望,登时笑开。

      脚下好似踩了棉花,忽听得荼荼一声惨叫,原来被他不慎踩了脚。

      孟季澧忙抱起来哄,一面愧疚地扭头看着玉霓,惟恐她怪罪。

      玉霓走过去,轻捏起荼荼被踩的那只毛脚,仔细查看过,没甚大碍。

      荼荼叫人卡着两条前腿,竖抱着,露出滚圆的肚皮,挣扎着侧过脑袋,舔舔玉霓的指尖,稍稍迟疑,又去舔孟季澧的手背。

      孟季澧将它翻个面,高举至四目相对,蹭了蹭它湿漉漉的鼻尖,目光下落,笑吟吟地看着玉霓。

      玉霓心一软,答应他又何妨?

      便是阿爹阿兄也不曾如他这般细心照顾过她,从前她只当他是阿弟,没动过旁的心思,如今再看,他容貌俊朗,唇红齿白,亦是难得一见的俊俏郎君。

      “三郎不必在西京置宅,”她忽地开口,见他怔愣着,轻声追了一句,“迟早要离开西京,置宅作甚?”

      孟季澧不敢置信,“姐姐答应嫁给我了?”

      玉霓低头摸了摸荼荼厚实的脚爪,“嗯。”

      孟季澧紧抿着唇,唇角却无法自制地高高扬起,眉目间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他将脸埋在荼荼毛乎乎的背上,狠吸了一口气,直起身,故作沉稳道:“明日我便去求阿兄。”

      玉霓却道:“阿兄那里先瞒着。”

      孟季澧呆了呆,只道凡事都听她的,没多问。

      玉霓料想她阿兄多半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不如赶在成亲前再与他说。

      孟季澧很快置备了一屋子聘礼,只等她松口,便送到崇业坊。

      因只暂住西京,不另置宅屋,成亲当日由西家挪至东家罢了,他几回提起在城北赁间新屋,她没肯。她终日忙着作画,对婚仪不怎上心,待到绣娘登门量尺寸做嫁衣,才生出几分待嫁的心思。

      嫁给韩渐时,因是做妾,她绣了件桃夭色嫁衣,料子亦粗,及至仓促为妻,只得另买了件不怎合身的成衣。这回原想自己缝,孟季澧怕她白日作画、夜里针黹,将眼熬坏,如何也不许,她描出样子,仍请绣娘做。

      各样事叫他安排得妥妥帖帖,她没处插手,索性闭门作画。

      说好不许打搅,孟季澧答应得好好的,却不时寻个由头过来。

      她坐在廊下翻书,院门忽地轻轻一响,孟季澧被抓个正着,悻悻地一指东墙根下,“有件衣裳落到姐姐院里了。”

      玉霓扭头一瞧,真有件天青袍衫罩在花枝上。

      不等他捡,荼荼跳下石阶,肉滚滚的,却颇灵巧,一口刚长齐的小牙,咬住衣角往下拖,四腿撒开,一路疾跑,两只小耳朵毛茸茸的上下翻动,直跑到玉霓脚边才松口,咧着嘴,哈着气,邀功般朝玉霓仰起脑袋。

      孟季澧阻止未及,眼睁睁看他那衣裳抹了地,有苦难言。

      玉霓忍俊不禁,揉了揉荼荼一额头软毛,“还不和三郎道歉?”

      荼荼当真扭头汪汪两声,惹得两人俱是一笑。

      鱼荃来送果子,两回都遇上孟季澧在,听他一口一个“姐姐”,还道玉霓认了这俊俏的小郎君做阿弟。

      这孟郎君嘴甜机敏,性子好,颇能帮上娘子,听说还是集贤院的书手,给圣上题过字。

      这日来,玉霓在堂屋榻上作画,孟季澧伴在一旁,膝上搁块木头,手握刻刀,雕着琢着,彼此互不打扰,荼荼乐颠颠地两头跑。

      鱼荃放下竹篮,心中没来由地咯噔一下,莫名品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随即打了个寒噤。

      这些年他瞧得真真的,除了自家郎君,娘子眼里没旁人。现下虽和离了,依他看,娘子当是与郎君赌气,或者以退为进,郎君又放不下身段哄人。

      国公爷与夫人偏偏当真,竟动起给郎君另娶的心思,郎君去河东前还生着闷气。

      温郎君也是怪,往日热络得紧,紧要关头倒一声不吭,郎君这等打着灯笼难找的妹婿,说不要就不要,连劝也不劝一句。郎君虽嘴硬些,面冷些,常惹得娘子掉泪,心里头到底还是惦着娘子的,在外从不胡来。

      娘子们的弯弯心肠,他多少懂一点,否则郎君怎会临走改主意,留他在西京,将窦决那满脑袋木头的带走?

      窦决每每气得娘子掉泪,换成他,娘子还赏他果子呢。郎君可是长了眼的,还敢再使窦决?

      孟郎君不知说了甚,惹得娘子笑出声来。他一愣,几时见娘子笑得这般开怀过?日后嫁这小郎君的娘子也算有福了,夫君嘴比蜜甜,笑比春风,生得也俊,便只成日对坐着,也气顺心舒。

      两相一比,娘子若为此和离似也合乎情理。所幸娘子早便心有所属,与这孟郎君姐弟相称,否则难说了。

      几日下来,玉霓两幅画完稿,孟季澧也刻成好些虎兔狗猫,一个也有拳头大,打磨得光滑圆润,竟还有个胖胖的不倒翁,莫说孩子,玉霓都爱把玩,还是香木,嗅之清气沁鼻。

      鱼荃亦觉有趣,“郎君有这巧手,来日得了孩儿,不愁哄不好。”

      孟季澧看看玉霓,红着脸微笑,玉霓别开眼,也有些赧然。

      “我家郎君就没这手艺,”鱼荃总不忘漫不经心地在玉霓跟前提一嘴韩渐,惟恐她忘了他似的,“不过郎君聪慧,不拘什么,一学即会。”

      玉霓不接话,孟季澧附和两句,引开话题。

      鱼荃识字少,更不懂文辞修饰,只如实记下所见所闻,落笔成信,传至河东。

      两日后,这封信到了韩渐书案上。

      夜色已深,空阔的山野间遍布营帐,山巅遥望,如萤火点点。

      窦决快步跟在韩渐身后,禀道:“郎君,西京有信来。”

      “可有要事?”

      “没甚要紧的,郎君不读也罢,”窦决顿了顿,忍不住道,“鱼荃越来越没数了,凡事没个轻重,郎君军务缠身,他倒好,尽说些娘子如何玩乐的琐事。”

      韩渐看他一眼,没作声,照常巡视过营地各处,步入营帐,才取出信来。

      他一面走,一面拆开了信,看过一页,勃然色变,一脚将那书案踹了个底朝天,卷牍、笔砚撒了一地。

      有人唰地掀起帐门。

      五皇子慕容延大马金刀地走进来,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挑挑眉,“怎么?”

      韩渐将信叠了收好,未答反问:“殿下有事?”

      慕容延在毡席上坐下,随手扔给他个锦面册子。

      韩渐接住,翻开扫了一眼,微皱起眉,没兴致往下看。

      慕容延不怀好意地笑笑,起身凑过去,长指在其中一页上点了点,“此人可眼熟?”

      韩渐的脸色难看起来,眸中怒意隐现,察觉慕容延目光戏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合上画册,冷淡道:“面目模糊,看不出什么。”

      慕容延拿走册子,在那不着寸缕的男子身上点了点,“当真认不出?”

      韩渐夺回册子,面色阴沉,“哪来的?”

      慕容延屈指抵唇,假意咳嗽两声,实则极力忍着笑,“硌儿孝敬我的。”

      “出自何人?”

      慕容延回说不知,啧啧道,“此等成色的秘戏图,还是头回见,这画师非但技法出众,心思也颇细巧。”

      韩渐抓起册子,就火欲烧,慕容延惊呼一声,忙去拦,却见他手腕一转,又将那册子收了回来。

      慕容延看出他无归还之意,惋惜道:“好容易弄来的,叫你捡了便宜。”

      韩渐强抑着怒气,“可有旁的?”

      “只这一册,”慕容延抚了抚下颌,若有所思道,“非但容貌神似,身形亦合,此人对你当是颇为熟识,莫不是你在外惹了甚风流债?”

      说着,神色复杂地打量起韩渐,“你当真会这许多花样?”

      韩渐黑着脸,未予理会。

      慕容延自己摇摇头,“温氏那般善妒,一日不着家便要闹,真有那事,还不哭得你不得安宁?”又道,“此番肯和离算得识趣。”

      韩渐淡淡转开话题,“殿下有工夫关心我的家事,不如想想如何解此地危局。”

      慕容延眸色一寒,“王承谅那老贼奸滑,便依你之计,熬他几日,不怕他龟缩不出。”
      转身欲走,又嘱咐一句,“寻到那画师,也叫我见一见,这等才子,不入翰林院可惜了。”

      韩渐未置可否,等他出了营帐,忙抽出信来,逐字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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