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被谁算计》姚夏

11、我的故事

　　人的记忆如果象金鱼的记忆那样短暂，那该多好！那样人生就会少掉很多不开心的事情，每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那一年，我和千言都是十七岁。眼看着高考越来越近，我也开始努力起来。如果当时我知道厄运正在不远处悄悄地等着我，我也许不会那么用功；如果我一如既往的顽劣，也许就会逃脱那厄运……可是人世间有着形形色色的果，就是偏偏没有如果……
　　那一次期中考试我数学居然考了满分。别说老师了，我自己都觉得神奇。分数下来那天是十一月十八日，星期五，是我和千言十七岁的生日。爸爸妈妈一早在餐厅定了位置，让我们下课以后就过去吃饭。我想着他们看见我成绩时的惊讶样子，无端端都能够笑出来。
　　可是放学后老师把我留了下来。因为我的同桌也考了满分，所以老师怀疑我抄袭。我觉得非常愤怒，再三否认。但是老师还是语重心长地说：“我向来只觉得你只是顽劣，但是一向都敢作敢当。你要想想，你高考的时候能够抄吗？我这样是为了对你负责。”
　　我愤怒地回答：“是不是因为我平时表现不够好，就怎么努力都没有用？！那还说些让我们努力的废话干什么？”
　　老师看上去也很生气：“叫你努力不是让你抄袭！”
　　“你们谁看见我抄了？你凭什么说我抄？”
　　“就凭你的数学从来没考过这么高的分数！你的答案和同桌的都一样！”
　　“是！我是抄了，随便你想怎么样！”我只觉得伤心，委屈。
　　“你这是什么态度？”结果老师也很生气：“马上打电话叫你家长来！要不然你明天不要再上课了。”
　　所以，我的父母又开着车来了学校。留着爷爷奶奶和千言在餐厅等。
　　可是，他们却再也没有回到餐厅。
　　听说有人喝醉酒冲上了逆行道，我们的车来不及躲避……
　　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两部车里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我浑身打满了石膏，每一根骨头都似乎要裂开来。我以为那是人疼痛的极限，然而，不是。
　　当奶奶在病房的地板上哭得死去活来，问我为什么总是不听话，为什么要把爸爸妈妈都害死的时侯，我才真正知道撕心裂肺是怎样一种感觉。我只觉得心好像是在被钝钝的刀一下一下的割，那样疼，那样疼，却永远都不会到尽头……
　　当我一能够吃东西的时候，我就开始尽力的吃。尽管每一次咬下去都疼痛难忍，尽管每吞一口都似乎有眼泪要涌出来……几天就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千言站在旁边哭：“别吃了，太难受的话千帆你就别吃了……”
　　我看着她，我想我的眼神一定也充满了悲哀：“难道你们爱一个人就要跟着他们去死吗？我不同，我要好好的活下去。这就是我爱人的方式。”我说得含糊不清，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听懂。
　　我到底活了过来。恢复的速度每每令医生都感到惊讶。尽管我再也不能够打网球，不能够滑旱冰，不能够做许多事情，但是毕竟已经能够正常生活了。
　　用奶奶的话说，坏事总是会接连不断。
　　爸爸妈妈经营的童装公司破产了，每天都有债主找上门来，我们的房子也卖了，千言还患上了抑郁症……
　　此刻我躺在床上，这些记忆象冰雹一样向我砸过来。我额头上、下颌和腿上的伤甚至又有了那种灼热的疼痛感。
　　千言已经睡着了。在无边的黑暗里，我一个人默默的流着泪。但是明天，当黎明的光穿透我的窗子时，我一定会挂上微笑，继续自己的生活。爸爸妈妈，这就是我所能为你们做的。当我还年少无知时，能够快乐的生活，就是你们对我仅有的期望。我就是这样肯定地知道。
　　所以，就算是这人生再无常，我也要勇敢地活下去。
　　更何况人生也往往有叫人觉得幸运、快乐的时刻。
　　比如说象我正到处在找房子，小麦就告诉我：她有个亲戚要去国外，在怡景华庭有个房子要人帮忙照看，问我要不要住进去。
　　“可是那里那么贵的房子，一个月光物业管理就要不少钱吧？我哪里负担得起？”
　　“人家会节约那个钱吗？人家就是觉得有人住的房子比较有人气。你出每月的水电就行。”
　　我还是觉得这个馅饼掉的有点太大了，问小麦：“你为什么不去住？”小麦和她的小男友租了个小的两居室住在一起。
　　“你以为我不想啊？但是我姨婆顶迷信，她非得要单身的人住进去，说怕人家在她家里乱来。你到底住不住？不住我可找别人了啊。搞得好像我在骗你一样。我是贪你财呀还是图你色呀。”
　　“当然住了。这么大的便宜不占那得是多傻的一个人啊。“
　　晚上下了班小麦带我去看房子。
　　那里连保安都那么势利，看见小麦开一破ＱＱ，拦住我们问了老半天。开凌志的他就直接放了进去。我们给他看了房卡才走了进去。
　　我有点不安：“你开ＱＱ就被问了半天，要是我搭公车我还能进去吗我？”
　　“你不是有卡吗，你怕什么？这正好说明这里安全啊。唯一不方便的就是走到最近的公车站都得一刻钟。”小麦回我。
　　“这个倒不怕，我起早点就行。”
　　房子漂亮得叫人惊讶，装修得简洁大方，家具电器一应俱全。但是有点奇怪的是整个房子都只有黑白灰三个色。我不禁问小麦：“你姨婆他们怎么装修得象给单身的人住的呀。”
　　“有钱人都比较奇怪吧。”小麦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你可别搞得乱七八糟的，也别带人回来住，免得我难做。”
　　“可以自己做饭吗？”我一边点头一边问。
　　“这个应该可以吧，别搞得到处都是油烟就行。”
　　我和小麦一起出去，一边感慨：“你说有的人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有的人还有这么大的房子空出来。难怪网上说在中国，投胎是个技术活！”
　　“给你住你就住呗，瞎感叹什么呀。”
　　我叹口气：“我的意思是，我们这样，恐怕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的房子。”
　　“一辈子还长的很呢。”小麦说：“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我在小麦的车上打电话给许一诺：“不用给我找房子了，小麦帮我搞定了。”
　　许一诺听到说房子在怡景华庭，似乎吓了一跳：“你在做梦吧？那里的房子别说房租，物业管理你交得起吗？”
　　我把小麦姨婆的要求讲给他听，他有半响没有答话。

　　千言和李诚则决定五一在哈尔滨举行婚礼。
　　我们都开始忙碌起来。换了壁纸和家具，买了新的电器，装上新的窗帘，铺上漂亮的床罩，贴上大红的剪纸……他们的新房倒也有模有样，喜气洋洋。
　　千言和李诚则会先到哈尔滨，而我和许一诺会在他们婚礼的前一天过去。许伯伯和大姨在他们走之前接我们到家里吃饭。
　　他们还住在以前的老房子里。进去的时候我走在最后。看着熟悉的楼道以及对面我们以前住的房子，让我恍惚的觉得从前的岁月又转了回来。
　　大姨拉着千言的手感慨万千：“你们刚出生时，我带着一诺去医院，这好像也没几天的事情。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就要结婚了。”
　　可不是？时间真是世界上最大的魔法师，谁都逃脱不掉它挥舞着的魔法棒。转瞬间就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而回忆总是让人黯然神伤，对于我们，纵有再多美好的时光，也敌不过亲人远离的伤。
　　许伯伯极力想说些开心的事，他指着书桌上一个残缺的砚台说：“千帆还记得那砚台吗？摔了我们家的砚台，不是说给我们家做媳妇吗？”
　　我吐了吐舌头：“所以大哥结婚的时候我不是很伤心吗？伯伯你没有看见？”
　　大家都笑了起来，大姨也跟着打趣我：“你为什么也叫天诺大哥？千言有小哥你又没小哥。”
　　这倒是。其实，我很小的时候也是小哥小哥的叫的。
　　有一天，我爬到树上摘芒果，树枝挂住了我的裙子，我倒挂在了芒果树上。许一诺飞快地跑去叫来了我爸爸。我平生第一次被爸爸狠狠地打了一顿。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叫他许一诺了。许一诺肯定也想起了那件事，他歪着头向我做了个倒挂的样子。
　　但我没有理他。因为我看着书柜上大哥和嫂子的照片有点失神。任谁看来也是神仙眷侣的两个人，其实也有着自己的伤痛。嫂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去年因为怀孕流产差点没命。而他们也让我看见了人世间真有着患难与共，生死不离的爱情，让我想来就觉得温暖。
　　其实我一早知道人人都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故事，而这故事他们都多半愿意自己留在心底。但是我居然不知道，许一诺其实也有着这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