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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传召 ...

  •   书房里异常安静,季临渊坐在太师椅上,穿着与宋澈衍一样色系的官袍,端一杯清茶,饶有兴味地打量棠柳月。

      虽算不上恶意,但也让后者很不舒服。

      棠柳月原本垂首站在桌前,但许久没听见季临渊出声,于是只得探寻地抬眸:“大人,此前在醉翁楼是属下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又是属下莽撞,差点伤了大人。但凭大人责罚,属下绝无怨言。”

      季临渊就着紫砂茶盏轻啜一口,“无妨,我不还好好坐在这吗?”

      棠柳月闻言,嘴角微微抽动。原本名声就不好,若是入职第一天还把顶头上司打伤,那官场生涯基本可以宣告结束了。

      季临渊忽略棠柳月的尴尬,放下茶盏,翘起二郎腿,随意道:“听说你拒绝给皇上当妃子?”

      棠柳月柳眉微扬,讶异于季临渊的消息灵通。毕竟应该没有皇帝会愿意自己被拒绝的消息,流传得人尽皆知吧。

      “……圣上私隐,季大人如何能揣测?”

      季临渊身子微微前倾,伸手取过桌上两个文玩核桃开始把玩,语气悠闲:“放心,连累不到你,是皇上自己告诉我的,你都不知道皇上有多伤心。”

      “皇上待季大人倒是亲厚。”

      话一出口,棠柳月自觉失言。这样的场合下,这句话怎么听都很是嘲讽。

      “大人……”

      季临渊沉默了一会,而后便一笔带过棠柳月的冒犯,扬眉一笑:“你说的很对。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何不愿做天子宠妃?”

      “做天子宠妃是什么很好的选择吗?”

      ……

      棠柳月最不喜欢的就是自证,所以当她以极快的速度把问题抛回去之时,季临渊显然有些始料未及。

      她就那样站在他面前,姣好的容颜上有浅浅的嘲讽。

      “是在下小瞧棠姑娘了,失敬。”季临渊讪笑道。

      “不怪季大人这样想,世道如此,人人都觉得女子合该相夫教子,安分守己。若是夫家争气,那更是天大的福气,更需感恩戴德。”

      “可惜,”棠柳月话锋一转,“我没有亲爹,是阿娘一手把我拉扯大。所以我并不觉得男子有多重要,也不觉得他们的情谊,有多重要。”

      “说得好,”季临渊赞许地点点头,但语气又浮现些许愤懑,“只可惜,皇上也太狠心,八品典籍,实在欺负人。”

      棠柳月无所谓地耸耸肩,“还好,大人不也从二品大员沦落至此吗?”

      两颗文玩核桃不知怎的,突然落地。

      “说的也是,”季临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笑的勉强:“你暂且下去吧,日后没事少在我面前晃。”

      棠柳月低头一笑,躬身行礼离开。

      只是刚送走一个瘟神,又来一个瘟神。

      棠柳月刚离开,宋澈衍便敲门走进来。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抱了一大叠卷宗。

      季临渊目之所及,只觉头大。掩耳盗铃般遮住眼睛,很是可怜:“阿澈,我今日有点头痛,可否过两日再看?”

      “上个月你就说过两天看,结果你今天才来。”

      宋澈衍将卷宗重重放在桌上,伸手拿开季临渊盖在眼睛上的手,冷脸道:“三日内必须给我看完再走,否则我这个月又不能休沐了。”

      季临渊自知理亏,不敢与宋澈衍对视。索性挣开手,拿起手边折扇,飞快地扇了几下,并认命地点点头。

      “侍读大人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又怎么能给我的阿澈添一丝烦恼呢?”

      宋澈衍向来知道季临渊嘴上没个正经,见怪不怪。把该交代的东西交代好后,准备出去之时,还不忘回头嘱咐对方一定要在这几天处理完。

      正所谓,上位者不靠谱,吃苦的就是下面的人啊。

      宋澈衍是这样,棠柳月也是这样。

      在翰林院工作一段时间后,棠柳月便凭借超强的理解和处理能力,独立完成了许多事情。而她这股拼劲,也感染了其他同僚。

      一时间众人忽然有了奔头——每天赌棠柳月要夜直到几时。

      但有一项工作,棠柳月一直没有办法按时推进。

      就是她每日放衙之前,给季临渊送去的文书日报,总是没办法在第二日上午收到批示。更多的时候,是下午去送日报,还能看见桌上放着的前日日报。

      又是一个放衙之时,日暮西沉,余晖渺渺,白日喧闹的翰林院也因为人群的离开而显得孤寂寥落。

      这样愈发僻静的时刻里,季临渊在书房里逗弄笼中的画眉鸟,而书桌上,文书成堆。按他的话说,就是:“文书是批不完的,有空再看。”

      但今日,他并没有等来熟悉的身影。四下打听了一下,才得知棠柳月被皇上接走。

      旁人不知道隐情,但季临渊可太知道了。他踱步至书桌前,看着文书上娟秀的字迹,突然有些担心。

      棠柳月坐软轿到芙蓉台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空气滞闷,天际深处有紫红闪电翻涌,是下大雨的前兆。

      靠着前面小太监和灯笼里蜡烛微弱的光,她小心翼翼地走上每一个台阶。

      芙蓉台之上,有一个小屋,装饰得很是雅致。屋内灯火明亮,透过窗上的宣纸可以看到里面是正在自斟自饮的皇帝。

      小太监把棠柳月带到门前后,便转身恭敬道:“棠大人,皇上在里面等您,您进去就是。”

      说完,小太监就躬身退下高台,快步走下台阶。

      小太监走后,那唯一可以用来傍身照明的灯笼也随之远去。现在唯一可以看见,可以靠近的,就是这座小屋,和里面的男人。

      手轻轻搭在门上,棠柳月觉得有些心慌,脚下也踌躇不前。但皇命不可违,挣扎片刻后,她还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门发出吱呀的声响,皇帝也随之抬头,看到棠柳月的瞬间,眼神一亮。

      只见皇帝穿着明黄长衫,偃月冠将头发束起,醉酒后白净脸庞泛起酡红。他一手持酒,一手撑着摇摇欲坠的头,直勾勾盯着棠柳月。虽算不上俊美非凡,但多年养尊处优、天家优容,再加上灯下美人艳三分,所以也可称一句温润隽永。

      只可惜之前的印象实在不好,以至于棠柳月对皇帝这副皮囊充满了生理性厌恶。一进屋便是冲鼻的酒味,她嫌恶地皱皱眉,却还是恭敬行礼,“皇上万安。”

      皇帝眼见是喝醉了,明亮的眼神撑不过三秒就开始涣散,朝棠柳月招招手,“你来了,坐朕旁边吧。”

      倒也是不用。

      棠柳月拿捏着距离,近了,酒气冲人;远了,不合圣意。最后,她在距离皇帝一臂远的位子上坐下。

      皇帝见状呵呵笑了几声,“怎么坐的这么远?”

      棠柳月只安静一笑,微微垂首,温文娴静,柔美和顺。纤长的睫毛轻微抖动,似蝴蝶振翅,留下些微阴影。拢起的长发下是修长秀美的颈项以及雪白无暇的皮肤。

      可惜这样的美人,半个眼神都不给皇帝,“皇上天子威严,微臣不敢靠近。”

      皇帝盯着棠柳月,咽了咽口水,晃晃悠悠起身,拿起桌上一个空杯子放到棠柳月面前,又提起桌上另一壶酒,走到她的身侧。

      “你啊……”殷红的酒从高出落下,稳稳落进酒杯,皇帝语调迷蒙:“朕知道你最近一直夜直,但其实翰林院就是一个闲差,何必那么认真呢?”

      “不过爱卿如果真的这么倾心公务,也可以来朕的身边不是吗?”

      避嫌地起身,棠柳月端起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酒杯,后撤一步,向皇帝躬身敬酒:“多谢皇上关怀,是微臣办事不力,日后微臣一定注意。”

      “既然这样,爱卿就喝了这杯酒,跟朕表个忠心。”

      棠柳月犹豫了一会,却还是选择仰头一口喝尽。但酒一入口,她顿感不妙。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连带着动作都迟缓了几分。

      皇帝此时深深注视了棠柳月好一会,最后把酒壶重重一放,直接一把抓住棠柳月的手臂,猛地将她拉近!

      棠柳月脚下不稳,整个人跌入皇帝的怀抱,连带着那杯酒,也完全打翻倾倒,打湿二人胸前的衣裳,酒香四溢。

      “你究竟要什么?!”

      窗外骤然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皇帝一手紧紧环住棠柳月的后腰,一手捏住她的下颔,方才还迷蒙的双眼此刻已然变得十分凶狠。他几乎是贴着棠柳月的唇角,一字一句道:“做朕的女人,就那么让你为难吗?”

      美酒入口,但自口中渡出的热气却是恶臭无比。棠柳月双手死死撑在皇帝胸前,竭力扭过头躲避他的贴近,艰难开口:“如果皇上认为强人所难是乐趣,那微臣不愿奉陪,但求一死。”

      皇帝似是听见什么笑话,将头埋在棠柳月颈侧,痴痴笑了起来。

      敏感的脖颈被人近距离贴着,背后的手臂越箍越紧,棠柳月只感觉背后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无比恶心。

      一股巨大的杀意自心中起,手慢慢摸到耳后,一根银针自发中被捻出。

      皇帝丝毫没有顾及眼前人此时是什么情状,甚至开始推棠柳月往后面的床铺走去,急切无比:“朕不让你死,朕要你活着,做朕的女人。今夜、今夜就做朕的女人好不好?”

      棠柳月面色潮红地躺在床上,娇艳欲滴。这让压在她身上的皇帝看的眼馋心热,直接低头开始解她的衣裳。

      “你真美啊……”

      皇帝四肢并用缠住棠柳月,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又是一个惊雷闪过,照亮那根即将刺入他后脑的银针。

      “砰!”

      门突然被暴力破开,暴雨如注,狂风大作,不管不顾地冲进小屋,吹散满室燥热。

      一个欣长的身影撑着伞自门外走进来,经行之处,烛火皆灭。

      屋里屋外,漆黑一片。

      棠柳月在门被破开的瞬间收回手,努力撑开眼皮分辨来人。

      最后借着窗外忽明忽暗的闪电,才看清,来人是季临渊,

      至于身上的皇帝,也被这巨声吓得醒了三分酒意,回头看去。只不过还没等看清,季临渊便狠狠给了他一掌,瞬间晕厥。

      提着皇帝扔到地上,死沉的身躯落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紧接着,季临渊给棠柳月合上身前松散的衣裳,小心翼翼把她抱起。拿起地上的纸伞,缓缓走出门外。

      小屋外的世界大雨滂沱,天地间皆是水雾。

      季临渊抱棠柳月坐上马车,又探头跟芙蓉台的侍卫低声交代了几句,便吩咐马夫驱车前往府邸。

      一路上,风急雨盛,但车轮滚滚,平稳前行。

      回到府邸,季临渊把棠柳月抱下马车,带到府上一间干净整洁的内院小屋休整。在廊下等婢女给棠柳月换上干净的寝衣后,他才重新走进小屋。

      经历过一夜惊心动魄的棠柳月,此时已经沉沉睡去。烛火幽微之下,她的眉间还有抚不平的慌张,面色苍白。侧身蜷缩着,睡梦里还会时不时抽动身子。

      季临渊站在床边,沉沉叹了一口气。走上前,俯身轻柔地为她掖上被角。

      但当目光落在棠柳月后颈时,他忽然停住了动作。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纹身,一半在外,一半隐匿在领口里。若是穿上外衣,根本发现不了这个纹身。

      轻轻掀开衣领,一朵小巧精致的银色九瓣花朵纹身,映入眼帘。

      一股熟悉之感自心头涌起。仿佛,在哪里见过。

      思索片刻后,季临渊悚然一惊,慌忙站起身子后退了好几步。

      这个花纹,是先朝时期,南方势力庞大的浮花神教的教派图腾。而这个教派,大部分被朝廷招安,金盆洗手,归顺朝廷。最后一部分意图刺杀先皇,已经被尽数剿灭。

      自那以后,浮花神教土崩瓦解,不复存焉。

      如果是这样,那棠柳月身上这个……

      季临渊不敢再想下去,转身快步离开房间。

      随着房门被紧紧关上,屋子里又恢复谧静。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阴风,把本就微弱的烛火彻底熄灭。

      床上,棠柳月慢慢睁开了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传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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