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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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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娘稀里糊涂地就跟着这伙水匪回了寨子里。
她原本也不想,但是这伙人左一个“我们寨子可好了”,右一个“你要是不来,我们就把你扔到江里”,连哄带骗的将窈娘扯了过去。
到了寨子里,窈娘却愣了一下。
无他,这里简直不像个土匪窝。
这么一个偏僻破败的地方,竟然有一处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正门处有侍卫把手,从大门走进外院,抬眼看到的便是刻满了诗文的砖雕影壁,把窈娘看得一愣一愣的。
现在水匪的规格都这么高了吗?
那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引着她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我们的大本营是稍微有些简陋,但是以后会搬到五进五出的大院子里,这里没什么繁杂的规矩,你可以随意在这里面逛逛。”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叫谢宝陵,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婚配了?”
说完,谢宝陵就面无表情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不是要装作不经意地探听消息吗?破嘴,有毛病啊!
窈娘没发现他的言外之意,警惕地看着四周,随口敷衍道:“我叫陈窈娘,这次上京就是来寻夫的。”
谢宝陵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这段时间,他遭遇了太多波折。
先是他那不苟言笑的大哥失踪,家里整日呼天抢地,好不容易人回来了,可他大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冷着脸训他没能撑得起大梁。
他委屈得要死,索性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当他一直想当的水匪。当水匪多好啊,虽然住的地方不太宽敞,每天还要带着侍卫出去巡查,时不时还要主持公道……
但是没有人会一直管着他。
谢宝陵忍不住弯起嘴角。他大哥这人哪都好,就是死活不成亲。原因其实他们都猜的出来,大哥之前和昭惠公主关系极好,可圣上却将昭惠公主许给了徐大将军,大哥心里不痛快也是应该的。
他若是能带个心上人回家,那他就胜了他大哥一头,哈哈哈!
管她是寻夫还是干嘛,他不信窈娘若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还会喜欢她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相公?若她果真依然情根深种……
谢宝陵用舌尖微微舔了一下虎牙。
那就怪不得他,让窈娘成为寡妇了。
谢宝陵越想越高兴,带着窈娘四处参观。窈娘抿着嘴,越看越心惊。
这哪里是水匪该住的地方,就连县令都没他住的好。雕栏画栋处处精美,桌布边缘还绣了金线,还有那窗纱,透而不亮,一看就是桑蚕丝制成的。
谢宝陵凑近她身后,带着蛊惑的语气说道:“我这里还不够精美,你跟着我一起去汴京怎么样?我那里还有不少五进五出的好房子,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至于窈娘嘴里的死鬼丈夫,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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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娘的死鬼丈夫此时此刻正在面圣。
谢开霁面无表情地坐在下首,与小皇帝对视着。
小皇帝鼓起腮帮子,恨恨地说道:“谢卿,我敬你为老师,可你竟然当众侮辱我皇姐!”
谢开霁回道:“臣没有。”
昭惠公主站在小皇帝身侧,时不时用手绢擦拭一下眼角,垂着眼偷偷看坐在下首的年轻帝师。
她和谢开霁相识十年有余了。小的时候,他们两个一起在国子监读书,谢开霁永远是读得最好的那一个,她只敢偷偷用眼光瞅她。
那时候的她根本不敢上前搭话,因为她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有一个不受宠的母妃。哪怕是宫女,也敢随意怠慢她。
她不知道受了多少冷眼,直到有一次,她听到有宫女在背后偷偷嚼她舌根,这才忍不住狠狠骂了那些宫人。
可她不知道,这些宫人是长公主宫内的。第二天,她的桌子就被人偷走。夫子走进来的时候,她只能尴尬又羞耻地站着。
是谢开霁站了起来,将桌子搬给她,举手说道:“先生,我借用了昭惠公主的课桌未还,还请您原谅。”
先生让谢开霁站着上一天的课。
可他一点都不尴尬,还是那样风光霁月,偶尔抬起头,风吹过他的发梢,像仙人一样美好。
后来,他帮了她那么多,她便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了。
前些日子听说谢开霁失踪了,她急得寝食难安,终于等到了他回京的消息。
一看到他的身影,昭惠公主就忍不住扑了上去,揪着他的衣角低声哭泣。
谢开霁却伸手,突然将她推开。
他面色冷淡地说道:“公主,慎行。”
昭惠公主的脸突然红了,仿佛被打了一个巴掌。但是她依然鼓起勇气说道:“你失踪的这些日子,我很担心你。”
谢开霁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昭惠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太唐突了。
但谢开霁却拱拱手,和她身后的徐将军,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打了个招呼。
原来他只是吃醋了。
但小皇帝听说这件事后,却大发雷霆,将谢开霁喊了过来,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当众让昭惠公主难堪。
谢开霁没有解释,只是重复地说着三个字:“臣没有。”
小皇帝突然狐疑起来。
他慢慢地坐下去,用手指敲着椅子边沿,问道:“谢卿,你这次失踪,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昭惠公主的手攥紧了衣角。
谢开霁依然摇头:“臣没有。”
“当真没有?你若是有了心上人,尽管和朕说,朕给你赐婚。”
心上人?
谢开霁突然想到了窈娘。
失忆的这段时间,窈娘一直照顾着他,他为报恩,和窈娘成了亲。
如今恢复了记忆,扪心自问,他应该从未爱过她。
一个乡野村妇罢了,得蒙上天垂怜,让他们两个人有了一段露水情缘。
恢复记忆后,她知道了他是帝师,期期艾艾地扯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在那一瞬间,他动摇过。
所以他给了窈娘一块玉佩,让她有个念想。
可回到京城后,他就冷静了下来。窈娘想留下他,到底是为他这个人,还是为了攀炎附势?
他不敢想,索性躲了起来,再没回到那个地方。
只不过他偷偷留了亲信在陈家村,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传回消息。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向他禀报了。
接下来,无论小皇帝怎么问,谢开霁也只开口回答三个字:“臣没有。”
险些将小皇帝气倒。
他怏怏地摆摆手,示意谢开霁可以走了。
谢开霁顶着昭惠公主炽热的眼神离开御书房,神色却越来越沉重。
小皇帝是他一手带大的,再加上年幼时就已登基,处境水深火热,他知道幼皇的疑心病有多严重。可他没想到,现如今他竟然怀疑到了自己身上。
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他得赶紧回府中,看看陈家村有没有异常情况。毕竟他和窈娘相识一场,不能就这样弃之不顾。
谢开霁步履匆匆地赶回谢府,亲信果然已经在门口等候。
谢开霁捧着茶,轻轻啜饮一口,随口问道:“一切可还好?”
亲信却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抱拳说道:
“属下无能,陈姑娘不知为何经水路离开了陈家村。属下一路勉强跟随,但却不小心遭遇了水匪。等到脱困之后,水匪和陈姑娘都不见了踪迹!”
谢开霁的手顿了一瞬。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叫不见踪迹?”
亲信惭愧地低下头说道:“陈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
谢开霁闷哼一声,突然感觉心口处传来一阵钝痛。他原本以为窈娘就算没和他在一起,也会在陈家村平安地度过一生,却没想到她居然胆大到敢自己一个人离开陈家村。
谢开霁握紧拳头,浑不在意地说道:“罢了,一个萍水相逢的村妇,死了固然可惜,但不必在意。”
亲信却突然惊呼:“主上,您吐血了!”
谢开霁怔怔地低头,发现自己的衣襟处果然绽开了几朵血梅花。
他慢慢地用指肚抹去了身上的血渍,哑着嗓子吩咐道:“给我准备一块青巾。”
青巾很快送到,谢开霁垂眸,轻轻别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亲信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被迁怒。
好在没一会儿就有人来给他解围了。
“大人,老夫人有请。”
传话的人眼睛忍不住一直往谢开霁胳膊上的青布瞟。谢开霁没有理会,整了整衣衫,示意带路。
刚走到正厅,他就听到了谢宝陵闹哄哄的声音。
“……我没开玩笑!”
谢开霁皱着眉走进去,低声呵斥:“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谢宝陵本来还在生气,一看到他,瞬间蔫了。
他垂着头解释:“我正跟祖母商量呢,想……”
突然,他眼睛瞪大了:“大哥,你胳膊上怎么带了青巾。”
谢开霁神色不变,说道:“丧妻了。”
一瞬间,大厅里静悄悄的,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老夫人拄着拐,颤颤巍巍地走下来,含着泪问道:“你竟舍得娶妻了?姓甚名谁,为何去世?”
谢开霁别过头,淡淡地说:“陈年往事,不必再提。宝陵怎么了?”
谢宝陵后知后觉,似乎不应该在大哥丧妻的时候说这件事。但是谢开霁的眼睛冷冷的扫向他,他腿一软,老老实实地开口了。
“看上了个女子,祖母不同意。”
谢开霁问他:“哪家的千金?我去为你瞧一瞧。”
谢宝陵支支吾吾,老夫人冷哼一声:“什么千金,跑出去玩的时候不知道从哪认识了个村妇,用了些狐媚手段引诱宝陵,上不得台面。我不会同意娶宝陵娶她为妻。”
刚失去了村妇之妻的谢开霁不说话。
谢宝陵猛地抬起头,连连喊冤:“谁说要娶她为妻了?我是想养她当外室!”